第68章
诗梦瞥了她一眼:“你自己留心。如果有收到信函或者看到暗号,千万不要有所行动!直接回来汇报给我。也不要同旁人提起。”
“所有的消息,除我之外,全部烂在自己肚子里!”
柳芊芊看着他极为正色的模样,当即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好的,师父。”
“楼主,你是不是怀疑什么了?”
诗梦的神色难以描摹,似摇头非摇头:“说不好。这事儿没什么特别的逻辑在里面,更像是一种直觉……我既希望我没有猜错,也希望我错了。”
“为什么?”柳芊芊疑惑道。
“我若没猜错,便可早作准备,以免陷入被动死局。可同时也说明……一切都到头了……”
杨大夫也有些感慨:“若真是那人——楼主,还请看开些啊~”他一拢双手,认认真真施了一礼。
诗梦一把扶住他,温和一笑:“我知道。难为你老为我这不争气的身子费心。”
“……”柳芊芊搔了搔头,仍是一脸疑惑。
难道——师父怀疑柳裁云是内鬼?
大半月后,有些事情印证了诗梦的猜测。然而,正是得到了印证,他才对此间转折,更加百思不得其解。以至于想得太入神而一连失眠了两三晚,导致后面又病了大半日,这才得以慢慢缓过神来。好在“旧疾”不曾复发。
“下一步,楼主有什么打算?”杨大夫正在院子里为他号脉。小竹案上隔着茶炉,此刻正“噗噗噗噗”地冒着热气。
诗梦的竹榻边燃起了火盆,身上也多盖了一件薄薄的毯子。
他溜了一眼茶壶,笑道:“水开了。该泡茶了。”
杨大夫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我下面的打算。”
“啥?”杨大夫拎着茶壶,一时呆住,一脸回不过神的模样。
“我说,这就是我下面的打算。”
“???楼主是说就在这里泡茶度日了?”
“好好养养不好么?”诗梦笑着反问。
“……”杨大夫仍然不死心,“那就这样了?”
诗梦接过有些烫嘴的茶,悠悠吹起茶面涟漪,浅浅啜了一口。顿了顿,轻笑出声。带着些感慨的神色,头枕双手,正躺榻上,眼神铺向整个天空。
“她胆子很大。我胆子也很大。我能为她提供的帮助,已悉数完成,剩下的就看她的了。按着我原本的预计,最起码还要五六年才能彻底摧毁杜尔迦教。”
“但她提出了一个很冒险,却很快捷的方式。我又替她完善了一下。最多到明年年中——杜尔迦教就该完蛋了。”
“待时机成熟。她若成,咱们与其双剑合璧;她若不成,我们休养了这么久,也该起来松松筋骨了。况且,届时悉伐的目光都在她那儿了,我们行动起来,胜算便很大。”
杨大夫有些品味出其中道理来,不住地点点头。末了忍不住追问:“那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有所动作?”
诗梦长长吐了一口气:“耐心点。少说也得等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快出来的迹象。关照坐庄,还有小孟他们,千万要盯紧着点儿,不要麻痹大意。枕戈待旦,以便随时可以操戈而起。”
“师父!”柳芊芊在院子外扬了扬手,“我回来啦!”
诗梦没好气地应了声:“快进来吧。今儿又上哪里疯去了?”
“哪有~”柳芊芊将藏在背后的手一下亮出来,“看!小兔子!我给雪球球找伙伴去了。”
“怎么?雪球球近来心情不好?”诗梦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嗯,也对。换谁这么一天到晚被关着,心情都好不起来。”
“它一天到晚把我的床当茅房!”柳芊芊简直要含泪控诉。
诗梦和杨大夫相视大笑起来。
“好了,把雪球球抱来为师玩会儿。”诗梦眉目间尽是温柔,“明明是我的宠物。好不容易从月影楼废墟里救出来,眼下倒像是你的了。”
不一会儿,柳芊芊将雪球球丢到了诗梦怀里。
诗梦轻轻揉了揉它的头:“真是抱歉。行动之前,忘记把你给算进去了。”
雪球球瞥了他一眼,很是怨念地“喵”了声。
“对了,杨大夫,你去联系一下小孟,让他想办法找到无此人。”诗梦突然坐直了身子,“差点把这茬儿给疏漏了。”
“什么?”杨大夫问道。
“回来再同你说。”
目送杨大夫离开后,柳芊芊正要开口,诗梦抢了白:“你又想问为什么了,是不是?”
“师父,你之前费尽心机不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动向。”柳芊芊双手托腮,“无此人他们在月影楼废墟前大声呼唤你的名字,声调都是酸酸的。那时候也没见你蹦出来,任凭他们在那里伤神。”
“眼下改主意了?”
诗梦立刻道:“不。我之前不现身是因为——我要所有人都觉得我凶多吉少了。他们随后的搜寻会越来越坚定这种想法。悉伐的警惕性也会越来越弱。不过我相信,没见到我的尸体前,很多人是不会彻底死心的。”
“但——他们总有死心的一天……”诗梦叹了口气,“这时候我就得‘动一动’了。无此人我信得过。”
他的眼底涌上一层暖意:“让朋友一直这么伤心下去,可不太仗义。”
“死士和线人的‘渗透之计’可曾准备好?”见到杨大夫回来,诗梦抬眉问道。
杨大夫一呆:“没听有人汇报这方面的事情。我明天就开始去核实一下。”
“如果都已经准备就绪,那么渗透计划就正式开始吧。”诗梦放下茶杯,坐直了身子,“对了,距离她生产还有小半年了吧?”
杨大夫算了算,遂点头道:“不错。”
“渗透小队的那些该加紧步伐了。”
“是。”
诗梦挥了挥手,杨大夫悄然退下。
“师父,刚才是说……”柳芊芊瞪大了眼睛,“花……”
诗梦豁然捂住她的嘴,微微一笑,暗暗把柳芊芊下面的话笑着瞪了回去。
“芊芊,你也回房吧。我累了。”诗梦稍稍调整了一下躺在竹榻上的姿势,眉目微闭。
柳芊芊站起身,却没有出院子,而是进了诗梦的房间,过一会儿拎了一件比较厚的毯子出来。
“天色暗下来有些凉。”
诗梦温和一笑:“傻徒弟会照顾师父了~”
竹篱笆小院处处都是宁静。晨起听鸟鸣,入夜听竹声;白天茶水沸,月下花弄影……好不惬意、自在。
而诗梦没有死的消息在极少数的熟人中间传开。
但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工,江湖传言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悉伐听闻风声后,变得有些不安起来。诗梦像一只年轻有战斗力的豹王。自己是一只很有实力的狮子。醒着时候自然是可以对付得了他。可是,卧榻之侧……总有那么一双眼睛盯紧你,盯紧你的咽喉……
他加调了杜尔迦教周边的分舵杀手。同步,又加派了一对侍女保护花妙妙。这些侍女看起来普普通通,其实皆身怀绝技。
可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教内都很平静。这种平静让悉伐感到一股凉彻骨髓的杀意正在逼近自己,甚至黑暗中的刀锋都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但他却偏偏寻不到半点端倪。
“本尊要闭关一阵。”悉伐阴鸷的眼神扫过几个徒弟的脸。
悲白发和堕冰河互相看了一眼,梅如雪和木萧萧对视了一眼。说不上是什么眼神,看起来有惊疑和迷茫,也有些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在里面
“是。弟子定当竭尽全力。”
一切安排妥当,悉伐光明正大“闭关”去了。
堕冰河朝着他闭关的山峰凝视着,嘴角不知不觉爬上一抹冷笑。
悉伐的闭关无疑给梅如雪提供了很多“便利”。而堕冰河等线人有意无意的相助,更是给花妙妙和梅如雪的“地下情”提供了很好的庇护和机会。
时光悠悠,很快就已临近预产期。
这日,花妙妙突然觉着嘴里没味儿,很想吃些酸酸的果脯,便差了身边的两个婢女去厨房寻些果脯,另外在准备些放凉的酸梅汤。正枯坐在花园等的档口,梅如雪好巧不巧暂顶了一下悲白发的巡逻任务。又好巧不巧的碰见了花妙妙正捂着肚子,满头冷汗。
“来人~~来人~~”花妙妙虽脸色苍白,但是,眼神里面暗藏着一股子狠辣的劲儿。她有意无意地关注着每一条有可能来人的地方。
那是一种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的冷酷。
甫一见到小路尽头处有幢幢人影,她立刻凄声哀嚎起来:“救命~~有没人有啊~~救命~~”
远远路过此地,正盘算着如何接近此地的梅如雪听到呼喊,立刻便奔了过来。乍一见花妙妙如此,顿时有些慌了手脚。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好像要生了……”花妙妙疼得扭动着身子,神色狰狞,“救我!快救我!”
他再也不顾的许多,一把抱起花妙妙,冲进了花妙妙的房间,随后放声高喊,“来人!大夫呢!大夫!”
一会儿工夫,大夫,侍女还有几大杀手都已经侯在门外。每个人的表情不尽相同。梅如雪焦急中隐隐透着一丝奇怪的……笑意。堕冰河则是诡谲的嘲讽神色。木萧萧面容冷漠。悲白发却是一脸沉思。
除了梅如雪,另外三人只是稍稍向着花妙妙的窗子撇两眼。梅如雪却时不时伸头看看,忽而又张望一下远方。
不一会儿,大夫出来了:“快找接生婆。”
“接生婆?”四个杀手面面相觑。
梅如雪急道:“不是说离预产还有小一月呢?”
“诶,但是不保证夫人不会早产或者小产啊,这本就要提早联系着的。”大夫催促道,“赶紧去找接生婆,快!”
“好。”悲白发看了一眼堕冰河,“三师弟,你轻功最不错,赶紧下山找接生婆。二师弟,你去通知一下师父。”
木萧萧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嗯”了声,领命而去。堕冰河也应了一声,火速下山而去。悉伐闭关的山洞比较靠后,而且很是隐秘,难以攀爬。除却四大杀手,一般人还不太能爬得上去。山洞内一层套一层,两边有精美的落地烛台。简易的床榻,还有几本书,一张案几,一个衣柜,里头存了些悉伐的疗伤药物。
最深处的师门内便是悉伐打坐练功的地方了。
不过,可能近来悉伐一直不能突破自己的极限大关,心情很是暴躁。
木萧萧才刚刚在石门外以真气传声:“弟子有事求见。”
岂料,一股强大的劲道隔着石门直直撞了过来,将他打飞出去,随即而来是一声低沉的怒斥:“滚!三天两头来打扰本尊,你们这群废物!”
木萧萧沉着脸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声不吭掉头出去。回到花妙妙屋前。悲白发见他脸色苍白,又狐疑地向他身后看了一眼,低声问道:“师父呢?”
“没出来。”木萧萧没好气地回答一句。
“这……”
“再去请一次。”
木萧萧挑了挑眉头,硬声道:“要去你去请。师父是什么性格,大师兄不是不知道。我打扰到他了。”
悲白发又细细端详了他一眼,随即心下便有了谱:“伤得不重吧?”
“尚可。”木萧萧冷淡回道。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请。”话毕,也不等木萧萧回答,他转身迅速离去。可巧还碰到了带了接生婆,正往此处跑的堕冰河。
两人稍一交换信息,便各奔东西。
悲白发心下盘算着该如何能够将消息传达到悉伐那里,同步还不会重蹈木萧萧的覆辙。他在悉伐闭关的山洞前迟疑了很久。霍地,灵光一闪,疾步冲进洞内,随后在石门前站定。
悲白发以内力呵气开声:“夫人快生了,请徒儿速速前来相请。”
话音刚落,石门便打开了!
悉伐暗暗压抑着喜悦的表情,上前一步:“夫人要生了?”
稍顿,一丝疑惑又刹那闪过悉伐的脑海,生生拉住了他要往洞外走去的架势:“这么快?应该还有一月左右的吧?”
“恐怕是早产了。”悲白发不急不缓抱拳颔首,恭敬地回答道,“大夫让下山请接生婆了。”悉伐淡淡哦了声,佯作淡定向外走去,脚步却实际比原本快了许多:“嗯,早知应该先将接生婆寻来备着的。”
“是的。”
“现在接到了么?”
“接到了。”悲白发一如既往的恭敬,“弟子接到这信儿的时候,便已经吩咐三师弟下山寻人了。刚才过来寻您时,接生婆已经到了。”
“你办的很好。”悉伐难得笑着夸了一句。
悲白发立马恭敬回答道:“这是弟子应该做了的。”
“嗯。很好。”
悉伐刚到便看到了一副他特别不想看到的画面。梅如雪似乎是刚刚站稳两脚,花妙妙的房门留了一道缝,他的手一左一右正扣在上头。
不知道算是刚从里面出来,还是准备推门进去。
梅如雪刹那便察觉到了悉伐带来的极为窒息的杀伐气息。
他霍地转头,脸带惊恐,慌乱地解释着:“师,师父,我,我听到夫人在叫喊,很……很恐怖的样子,就想看一下里面是不是有,有什么情况……您刚好就过来了。”边说边不自觉地咽着口水。
悉伐走过梅如雪身旁时,豁然挥袖,一下将他打飞出去。梅如雪的身子重重撞在树干上,又滚落在地,五脏如焚,喉头一甜,一大口鲜血霍地喷了出来。随即,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悉伐上前一步,还想索性劈死他得了。
“师父!”悲白发急得大叫一声,“手下留情!还是先去看看夫人吧。”
他说的声音很大。
屋内同步也传出了尖锐的叫声,还有接生婆的吼声:“用力!夫人!你再用力!夫人!你不能睡过去!夫人!夫人!”
叫喊声霍地小了下去。
悉伐大惊失色,一下撞开房门,叫道:“夫人!”
“你……来……啦……”花妙妙满脸是汗,虚弱一笑。
接生婆顾不得许多礼节,只叫道:“夫人不能睡!快!再加把劲!”
悉伐一手握上花妙妙的手,源源不断地给她输送真气,很焦急地喊着:“夫人!我们一起努力!为夫会一直陪着你!”
花妙妙似乎有了极大的动力,死死扣住悉伐的手,仰头一阵长啸:“啊————”
“呜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嘈杂,带来喜悦。
“生了生了!”接生婆口中笑道,“恭喜老爷,是个公子哥!”
悉伐不禁笑得满脸褶皱:“好好好好。赏!”一面接过接生婆刚包裹好的儿子,一面打发她领赏钱去了。
他抱着孩子原打算递给花妙妙看看,却不知道花妙妙何时昏死过去。
“大夫!大夫!”他大叫了两声。
大夫急匆匆挤到床边……
新一轮的忙碌和嘈杂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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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了?”诗梦瞥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茶壶,壶盖子在热气蒸腾中噗噗噗噗微微跳动着,眼神没啥焦点,不知在盘算什么。
杨大夫捻着胡子,道:“是。从线人传回来的情报看,应该是大半个月前了。”
“男孩女孩?”柳芊芊饶有兴致地问。
“男孩。”
“啧,不知这男孩长得更像那个老变态一些,还是更像花妙妙一些?如果更像花妙妙的话……那这男孩将来肯定也玉树临风。”
诗梦只是听着,似笑非笑的没吭声。
“男孩子长得太漂亮也可不是什么好事。”杨大夫展望天际,“届时被人说像个娘们儿,那可不太好掌管杜尔迦教。”
诗梦突然清了两嗓子,悠悠接了句话:“我觉得我被冒犯到。”
柳芊芊和杨大夫一愣,面面相觑。
半晌,倒是诗梦自个儿先笑了起来。
柳芊芊看着诗梦有些“弱柳扶风”的模样,忽然就懂了他的意思,忍不住也笑起来。
杨大夫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佯怒道:“你还笑!就是因为这一副好皮囊,看看要比别人多遭多少罪!”
“这话我可不认同。我遭罪是因为天赋好。长得漂亮虽然容易被人看成娘娘腔,但是打个照面就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了。”诗梦一挑眉眼,“听听那些个江湖传言就知道了。可没一个人说我‘娘’的。”
柳芊芊无语扶额:“师父,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自恋的了。”
诗梦不以为杵,笑道:“我有这资本啊。”
“……”
“对了。”诗梦神色豁然一正,“还有什么消息么?她下一步什么打算?这孩子生出来了……我却是有一定担忧的。”
杨大夫最先倒了一杯茶给诗梦,愣了愣:“担忧?担忧我们的人没准备好?”
“这不是最主要的。”诗梦的语气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叹息。
柳芊芊眼珠子一转:“师父是担心她有了孩子以后,心态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复仇之心将不再明显,或者说有迟疑。那么,这将是致命的!况且,从夫妻角度来说,老变态对她是真的宠爱有加。”
诗梦很是意外地上下打量了柳芊芊一番,砉地很欣慰地点了点头:“啊,有几分得为师真传的模样了。”
“这个……”杨大夫的语气有些不确定起来,“传回来的消息是她没肯透露后续的安排。只说是很快就会有动作的。”
“她想做什么?”诗梦喃喃反问了句。
没人回答。
柳芊芊小心翼翼道:“万一——额,她真的开始淡了报复之心,那又怎么办?”
诗梦刚端起茶,手豁然一顿,许久未动。
柳芊芊有些忐忑。
“那我们就帮她一把……”诗梦垂眸,轻轻吹了吹茶面。
柳芊芊搔搔头:“?”
杨大夫清了清嗓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你少缠着你师父问来问去的。他正忧心这事儿,你还来多嘴。”
“我!”
杨大夫瞪了她一眼,愣是把柳芊芊后面的话瞪了回去。
柳芊芊未曾注意,杨大夫却瞥见了自诗梦眼底一闪而过的强烈杀意!
是的,他是绝不会让一个小小的“迟疑”毁掉多年的筹谋的。
“花妙妙啊花妙妙,你可别唱错了戏啊——”杨大夫转开脸,看着林子深处,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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