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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那师父心目中最好的结局是什么?”柳芊芊撑着脑袋,一脸期待答案的模样。

        诗梦微微一笑,回答了一句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我贪心得很。”

        “……什么意思?”

        杨大夫饶有兴趣地捻着胡须:“老夫来猜猜。楼主的意思是——你口中的那个‘老变态’顺利见阎王去。花妙妙母子全身而退。我们的线人悉数归楼。当然最好某些人也能够加入我们。至于杜尔迦教能散就散,不能散那就让它再也成不了气候……”

        “总之一句话,楼主希望在做下一件大事情之前,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柳芊芊瞠目:“是够贪心的。”

        “说不定还不止这些期望哦~”诗梦一脸玩笑的模样,眸子中闪着令人捉摸不动的精光。

        柳芊芊总觉得他有点“未尽其言”。

        “最近各处都一切如常么?有什么异动么?”

        诗梦说话间又倒了一杯茶,茶杯捻在指尖,微微有些烫手,但很快那热量便被他如冰一般的手全部吸走了。他喝尽剩下的半盏茶,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滋味比刚倒出来的时候差多了。”

        杨大夫沉吟许久后,回道:“一切如常。”

        “嗯。越到这时候越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露出马脚,惹人怀疑。”

        杨大夫点了点头:“他们会小心的。你不要操那么多心了。”

        诗梦挑了挑眉头,忽地浅浅一笑,不再吭声。

        天色微变。

        “看样子要下雨了。收拾收拾屋里去吧。”诗梦站起身来径直回了屋里。

        杨大夫帮柳芊芊一并收拾完后,先行告退,回了自己的屋子。柳芊芊则是抱来了雪球球,一面玩儿,一面煮茶,顺带着还听诗梦练练琴。

        “忽然发现——师父你也不是全能的。”

        “当然。这世上本就没有全能的人。便是神仙也不行。”诗梦指尖微微一顿,“唔,又弹错了。”

        柳芊芊极为遗憾的表情看着他:“论琴技,师父和我真是半斤八两……我是出了名的和琴无缘。师父,你也差不多了。”

        正说着话,屋外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沿着屋顶的茅草滑落,仿佛断了线的水晶珠子噼里啪啦掉下来。

        诗梦怔怔地看着雨滴,叹道:“不知今年过年能不能回到楼里,在楼里过。”

        “这里不好么?”

        “过年嘛~人多热闹才有意思。”诗梦苦笑着摇了摇头,“这里虽然清净,可过年时节瞧着……就难免有些孤寂凄凉了。”

        柳芊芊恍然道:“师父你怕孤单啊?”

        诗梦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怎么回答:“倒也不算……就是觉着过年就该热热闹闹。”

        “月影楼以前过年都很热闹么?”

        诗梦语气闷闷的,似乎陷入了某种过去的时空:“啊,是。很热闹。有的时候无此人他们都会来。年长位尊的还会准备一些红包。总之一大家子人过年该有的样子……月影楼都有。”

        说到“一大家子”的时候,诗梦有些失神。

        “那师父收过红包么?”

        诗梦偏头,白了她一眼:“我是月影楼主,又是江湖盟主,论尊卑地位我已是顶峰,若给我红包,那就是越礼。所以,我只有散财的份儿。”

        他画风豁然一转:“不过,倒也不是没有拿过。只是我不必公开行礼言谢。说是‘孝敬’也不为过。当然这种特权也仅仅是很要好的朋友才行。”

        话毕,诗梦嘴角笑意明显,失神中透着光彩。

        “楼主?”杨大夫敲了敲门。

        “进来。”

        杨大夫将雨伞放在墙根,身子向后转了转。透过门缝能看见屋檐下还站着一个穿蓑衣的农民。

        杨大夫入内笑道:“楼主,故人来访。”

        “哦?无此人?”诗梦溜了一眼门外。

        “啧,好眼力。”杨大夫转身向外头招了招手。

        柳芊芊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农民。皮肤黝黑粗糙,脊背略显佝偻,手上有明显长期劳作的老茧。干枯的头发上缠绑着粗麻布衣的边角料做成的发带,丝丝缕缕的白发镶嵌其中。眼角有深深的几道皱纹。嘴角也有,看着像是大大小小的狭长的酒窝。

        他有些局促地环顾着四周。

        “好了,无此人。你这是扮农民扮上瘾了?”诗梦哑然失笑,“这里安全得很。”

        无此人瞬间收了方才窘迫不安的模样,微微一笑,同样的面容瞬间变得判若两人:“你小日子过得倒是清闲。”

        “还行。冷清了些。”诗梦倒了杯热茶,示意他坐下,“怎么想到寻我来了?”

        无此人面无表情回应道:“想你了。”

        诗梦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呛咳了好几声:“不,咳咳咳咳,不能这么用。”

        “为何不能?”无此人露出促狭的笑意。

        “好了,直接说正事儿吧。”诗梦使了个眼色,示意柳芊芊和杨大夫退下。

        无此人没急着回答,关切地问了句:“近来身体还好么?”

        “杨大夫照顾得很细致。”诗梦的眼底溢满暖色,“除了偶发旧疾,引来几场风寒高烧,其他倒也没有太折磨我。”

        无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此地清幽,好好养着。”

        “嗯。行了~”诗梦笑侃道,“你何时也变得婆婆妈妈了?”

        无此人却收敛了笑意:“当我站在月影楼的废墟上呼喊你,再也没有朋友回应的时候……我便开始婆婆妈妈了。”

        “……”诗梦沉默许久后,道,“抱歉。”

        “我懂。”

        顿了顿,无此人道:“我很后悔那时候我不能和你并肩作战。”

        诗梦立刻打断他:“诶,我可没有让朋友去送死的习惯。”

        “当我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我就来了。我想,你一定需要我了。”

        诗梦轻笑一声:“嗯。我心中是有一些计划了。除了之前我托人关照你帮我的那些事儿。这次,也确实有几手后招需要你的帮助。”

        “你说。”

        诗梦有些可惜般叹了口气:“还是个大概的计划。还没敲定细节。”

        “何不说来听听?”

        “杜尔迦教近来该有喜事了。”

        无此人微微一愣:“我知道。那老魔头有了个小魔头。他宴请所有的人江湖中人前去参加。”

        少时,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么?他不允许任何非掌门人之外的人带兵器。很多人都不想去,但是……”

        “要去。”诗梦没等他话说完,便抢白了一句,“指鹿为马的故事与眼下境况大同小异。”

        “嗯。”

        “宴会什么时候开?”

        “大概三个多月后吧。称是那孩子的百日宴。”

        诗梦若有所思地敲着指关节:“杜尔迦教极少有这样的盛事,所以这些事儿的人手上,一向是有限的。”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会临时找些丫鬟,仆役之类的前来帮忙?”

        诗梦冷笑:“不是找,是直接买。待事了,可能就倒卖青楼之类的地方去了,顺带着从中还能赚一票。他一向会打算盘。”

        “你想要更多的人混入进去?”

        “对。”诗梦浅浅嗅了嗅茶香,“有备无患。用不到也无所谓。”

        “若是用不到,再想办法撤出来。或者另作安排。”他补充道。

        “第三,我还在等消息。这一手后招先这么准备着。”

        无此人沉吟道:“你在等什么消息?”

        “看看我的‘盟友’到底有何打算,然后再做定夺。”

        “说起来,城中确实有几家做得不错的伢行。很多大户大家都在那里买卖丫鬟小厮。也有穷人把自己儿女送去典当的。”无此人道。

        “如此甚好。”

        “更主要的是,那里头的丫鬟小厮,老板都专门训练过关于红白喜事的事儿。主要流程他们都知道个大概。有时候,就算主家有些特殊的礼仪,他们也能尽快上手。所以,无论是买走,还是‘暂借’,他们都颇得大户人家喜爱。”

        诗梦不由地点了点头:“妙极了。悉伐习惯教人从自己熟悉的地儿买卖仆役。况且本就在他脚下的城镇。咱们的人名正言顺混进去应该不难。”

        无此人点了点头应了声。

        诗梦露出满意的微笑。

        两人无声地喝了两杯茶。

        无此人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疑惑地问道:“前两天,柳庄主还派人各处打听你的下落。”

        诗梦的手微微一顿:“你……怎么说的?”

        “我没说什么。”无此人眼中疑色更加明显,“本来想说,话到嘴边,忽然发现了不对头,硬生生吞了下去。你同柳庄主的关系非比寻常。为何我收到了你的消息,他却没有。因此多了个心眼。再加上你关照过此事不要外传的。”

        “其实告不告诉无所谓。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我的地址。而且是比较隐晦的方式。“诗梦欣慰地笑了笑,“到底是多年的朋友了,你还是懂的。”

        无此人闻言,眼底也溢满了温暖的笑意。

        “其他人我只是报个平安。”

        “他们就算没有传出去,我也会教人放点风声出去的。悉伐此前闭关应该就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无此人想起刚才的问题,追问道:“你为何不同柳庄主说一声?他一直在找你。”

        “这事儿说来话长。”诗梦倒了一杯茶,“此前同风声一起放出去的,还有一些芊芊的冒充者。让他们代替芊芊上街。啊,其实说起来,你们得到消息是比我放出风声还要晚一步的。”

        “悉伐在后来的寻人中,明面上十分的热火朝天,其实仔细分析会发现压根儿不走心。而我的线人在这城中发现了柳庄主的记号。”诗梦加重描了一句,“我和他独有的通信讯号。”

        “‘假芊芊’出现的地方大概就四处城镇。消息也是故意传给悉伐的。”

        “你们对芊芊压根儿不熟悉。尤其是知道了她根本不是柳庄主的千金后,更不会觉得她是能找到我的关键。所以,没有多少人真的在意她。况且,大部分人发现后,也是直接就上前搭讪了。”

        “再然后,我便再没发现你们有后续动静。”

        无此人点了点头:“嗯。很多人发现找错人后,就把这事儿放一边了。”

        “但我还是不明白……”

        诗梦意味深长中带着些苦笑:“假芊芊的目的和出现的地方都是很明确的。而我放出风声的地方,却和这四处不在一起。”

        “如果你是柳庄主,你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会如何验证我是生是死?”

        无此人想了想:“用我们特有的暗号,在所有可能的地方做上标记。”

        “对!也就是说,消息传出的地方都做上。”诗梦的神色很难描述,“而柳庄主只在假芊芊出现的地方做了记号。其余的一概没有留下记号。这就说不过去了。”

        “依着柳家庄的势力,当然可能两头消息都能得到。那你要是柳庄主,你会怎么做?”

        无此人回答:“假芊芊出现的地方和风声传出来的地方,我都不会放过。”自己说完,他倒吸一口冷气。

        诗梦原来在怀疑柳裁云!

        再仔细想想,冷汗顺着脊背流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知道假的柳芊芊一共出现在了哪四个城镇。最多也就知道一两处。所以,倘或诗梦没有给自己传信。自己找人肯定依旧在风声传出来的地方开始找。而悉伐发现假芊芊的四个城镇,很“巧合”地和柳裁云做“暗号”寻人的城镇彻底重合了……

        不仅如此,柳裁云还根本没有去其他地方找过!那么很可能就说明,他的消息来源于杜尔迦教。那么他和杜尔迦教便有些说不清楚了……

        “当然,也可能仅仅只是巧合。”诗梦长吁一口气,“更进一步加重我猜疑的便是:出现假芊芊的地方,以及其附近城镇,出现了芊芊和芊雅之间的私人联络暗号。”

        无此人微微偏头,脸色迷茫。

        诗梦解释道:“她俩身份对调的事情全江湖都知道了吧?”

        无此人点点头。

        “早在两人初识,以及定下偷天换日之计的时候都在用一种她俩自创的方式联络,直到我正式收了徒弟,开始改用月影楼的通用信封以及联络记号。”

        无此人眼珠轻巧一转,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怀疑……柳庄主借用两个小姑娘的手最后一次印证你到底在哪里?”

        诗梦颔首,声音微微有些低沉:“我没有实证。希望是我多虑吧。”

        无此人没吱声。

        说话间,诗梦身体豁然一僵,剑眉微微蹙了起来:“你快走,我不送了。”

        “这是怎么了?”无此人前去捉他的手,却被他一下打开。

        “杨大夫!”

        诗梦飞身而起,一下捂住他的嘴:“嘘~”

        无此人惊觉自己竟然动弹不得,耳畔满是诗梦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星星点点的轻咳,情况很是不妙。隔着一重又一重的衣衫,他仍能感觉到诗梦的肌肉紧缩,身体轻轻发颤。

        无此人冷静下来,从诗梦手间挣脱开,愕然:“你……你伤一直没好?”

        “咳咳~”诗梦捂着胸口,缓缓坐下,苦笑,“开始受了悉伐一掌后便伤了根本。后来九江一战,我和杨大夫又与他正面交锋了一次……”话到此处,他却没再说下去。

        良久,诗梦又似叹似忧般嘟囔了一句:“更何况我辛苦创建的月影楼……一朝尽数化废墟……”

        无此人凝视着他苍白瘦削、

        满是病容的脸,心底一阵绞痛。

        环顾四面,简单粗陋的小木屋,毫不讲究的茶具卧榻,烟火气不小的粗劣油灯蜡烛……这一切的一些和诗梦曾经的居住环境天差地别。

        这差别这不啻于将谪仙打入最低贱的人群中。

        “日常伤药可有按时服用?”无此人走到他身边,“扶你去躺躺吧。”

        诗梦有些气力不济:“好。”

        “按时服药了么?”照顾诗梦躺下后,他又追问。

        诗梦无奈地勾勾嘴角:“有在吃。”

        “哪儿呢?我去给你拿来。”

        “不必了。吃不吃的都一样。寻常药物没什么用处。”诗梦嘴里说着,眸子深处却铺满温色,“有些还是山脚下那些农家托他们孩子送上来的。”

        “什么?”

        诗梦轻笑一声:“我猜你想不到,我现在的身份是个教书先生,隐居此地的落榜公子哥。”

        话音落,他又是一阵猛咳,整个身子抽搐成一团,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点点殷红不经意间从唇齿间溅落。

        无此人顿时慌得手足无措:“你你你你,这,这如何是好?”

        “别一惊一乍的。”诗梦缓过气来,虚弱一笑,“怎么比芊芊还要会咋呼?”

        “晚些我给你寻些好药来。”

        “这事儿尽量别传出去。”诗梦正色道。

        无此人面色阴郁,忧心不解:“你放心。寻药之事,我同另外那两个一并谋划,暗中周旋,保管无人知晓你眼下是个什么状态。”

        诗梦忽地露出狡黠而深邃的笑颜:“当然,也不必瞒得太紧。有些人——我正想试试深浅。另外,也好教某人安心,松松气儿。这才好轮到我‘登台唱大戏’啊!”

        “你此时可不适合做如此危险的布局!”

        诗梦此番言语明显前后矛盾。

        不过,无此人与诗梦相熟多年,肝胆相照,联系着此前的谈话,他很快就猜到了几分,顿时大惊失色。

        诗梦翻了个白眼:“你既为我知己,怎么会不知我行事习惯?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你总这么说。”无此人神色带着些奇异的落寞,“出了事儿,便骗我们走得远远的,然后自己做英雄!这辈子,遇到你——我简直后悔死了!”

        他嘴上说着“后悔死了”,声音却是微酸中酿足了温暖。

        诗梦笑笑,没接口,话转别处:“走时若遇到芊芊和杨大夫,别说我不太舒服。关照他们让我单独休息一会儿便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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