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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横眉冷对


甫一进屋,顾钦就见安国夫人正与齐时歆言笑晏晏。

        他心中有了谱,便轻笑道:“时辰正好,娘,我来陪您用膳啦。”

        安国夫人闻言当即起身,轻蹙着双眉道;“你如何就来了,这些下人竟不劝着你些,随你这样糟践身子,”而后,她便轻步行至顾钦身侧,“快些将着暖炉驱驱寒气,莫再受了凉。”

        “娘,这您就冤枉我了,我身体已然无恙了。更何况,陪娘亲用膳,怎么就算糟践身子了。”顾钦佯装未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故意胡搅蛮缠道。

        “让娘亲看看,热症可退了。”安国侯夫人面含担忧,伸手探向顾钦额头。

        顾钦自然由着安国夫人,他面色如常、语气轻松道:“想来是时节交替受些了凉,本来没什么,偏生我睡觉不老实,踢翻了棉被,这才染了风寒。”

        “如今已然大好了。”顾钦轻笑。

        安国侯夫人听他胡扯些白话,倒也不拆穿。

        “知道你惯会护短,再有下次,你院里伺候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我绝不轻饶。”安国夫人故作冷言道。

        顾钦闻言嘴角微勾,蹭到安国夫人身侧,“娘亲最最温柔慈善了,断不会这样的。”

        安国侯夫人竟快被气笑了,这个时候还要护着他院里的人。

        “儿子保证,下不为例。”顾钦略收敛了笑意,转而正色道。

        安国侯夫人轻叹了口气,这孩子太过良善了些。偏偏又是最会讨巧卖乖的,真是让她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

        “每次二哥一出现,娘亲眼里就只剩二哥了。”齐时歆酸溜溜道。

        “哪里就只剩我了,翠微院的玉荷酥,也不知是被谁吃光的?”顾钦闻言打趣道。

        “我才没有呢,都是二哥吃光的。”齐时歆气极,竟倒打一耙。

        安国侯夫人心知顾钦是故意逗齐时歆,但她倒也乐得见这热闹景象,故而缓声道:“你二哥所言倒也不错,你也该注意些,今年春衣可比去年宽泛了不少。”

        “娘,你偏心。”齐时歆语气带了些许委屈。

        “女孩子大了,长身量也是正常的。”顾钦不觉齐时歆哪里胖了。

        齐时歆感动地看向顾钦。

        “我不过是单纯觉得,你整日光吃不动像头小猪崽,也忒不健康了。”

        齐时歆表情冷漠:我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顾钦越说越觉得如此,他上下打量齐时歆,“你明日便随我早起晨练,我近日不去太学,正好监督你。”

        齐时歆刚想出声反驳。

        “早食,我让丹墨给你加小蛋糕。”顾钦不动声色看向安国夫人,见她表情无异,便心知稳了。

        “每日早食?”齐时歆眼神微亮。

        “你倒不嫌腻,隔三差五便差不多了。”

        齐时歆怒从心起,齐时歆敢怒不敢言。

        最后只能委委屈屈道声“好”。

        顾钦很满意,摸了摸齐时歆的头,“改日给你做果茶。”

        齐时歆犹豫道,“果茶,有奶茶好喝吗。”

        顾钦沉默,奶茶地位自然是无可动摇的。

        “在喜欢的人眼里,果茶更好喝些,而且果茶不易发胖。”顾钦忽悠道,不过他恰好是没有那么喜欢的人罢了。

        用过晚膳,顾钦送齐时歆回院子。

        齐时歆走路不老实,惯爱蹦蹦跳跳,顾钦也由着她。

        “二哥,你感觉身体好些了吗。”

        “嗯,已经无事了。”顾钦看向齐时歆。小姑娘紧盯着他,来回打量,似是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

        顾钦心下好笑,右手牵住她,“看清脚下的路,当心绊着了。”

        齐时歆放下心来,乖乖点头应“好”。

        二人路过齐晏之的广泽院,里面灯火通明。

        齐时歆忽轻晃了晃顾钦的手,语气兴奋却压低了声音说,“二哥,我给你说个秘密哦,你不许说出去。”

        顾钦佯装好奇,“真的吗,是什么呀。”

        “大哥没有生病,是在装病哦。”

        顾钦愣了下,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齐晏之告病没有去太学,如今还在府里?”

        齐时歆点了点头,语气略带了些迷惑,“你是真生病,大哥是假生病。你们是不是都不想去太学,所以约好了呀。”

        顾钦表情冷了下来。

        他为了洗清嫌疑,撑着病去了太学,结果齐晏之没病装病,告假在府里歇着?

        齐时歆自觉发现了真相,转而质问顾钦,“二哥,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和大哥一起玩了?”

        齐时歆一语中的,顾钦被戳到心事,来不及调整表情,被齐时歆抓了个正着。

        “你太过分了,我那么关心你,你却背着我去找大哥。”齐时歆委屈极了,语气活像正房发现闺蜜竟是背叛自己的外室。

        顾钦强装镇定,“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和你大哥是在做正事。”

        “你果然承认了。”齐时歆嚷道。

        “乖,别闹。”顾钦自觉失言,心底暗自懊悔。

        “你嫌我闹?”齐时歆委屈,语气喃喃,“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现在都开始烦我了。”

        顾钦被她吵得头疼,轻呼了把齐时歆的脑袋,“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齐时歆捂着头,泫然欲泣,“画本子里就是这么说的。”

        顾钦可算找到了罪魁祸首,“再看这些画本子,信不信我全给你烧了。”

        齐时歆闻言,气得跺脚,“二哥,你坏,我不要你送我了。”语毕,她甩开顾钦的手就跑,生怕顾钦真跟到她院里,烧了她的宝贝画本子。

        顾钦没追,小姑娘步履轻快,脚下却是稳稳当当。看着齐时歆的背影,顾钦不由笑骂道:“没心没肺的小丫头,跑得倒是快。”

        眼见齐时歆进了院,他也放下心,转身去了广泽院。

        “世子不见客。”柏鹤戒备地看向顾钦。

        “你不问齐晏之,怎知他不见我?”顾钦沉了脸色。

        “在吵闹些什么。”沈临风走了过来,见到是顾钦,身形微僵。

        顾钦认出此人便是与齐晏之同路的黑衣人,当即说道:“让我进去,否则我就去揭发齐晏之夜不归宿之事。”

        顾钦说得隐晦,沈临风心中却叫苦不迭,思索片刻,终是让他进了门。

        顾钦心底冷哼,好话不听,非要受威胁,都什么毛病。

        他刚推开齐晏之屋门,便闻到极重的酒气。

        顾钦挑眉,不知几个菜竟能让齐晏之喝成这样。

        夜色渐深,顾钦走至床前,方看到齐晏之半倚床榻,身侧还有几个翻倒的酒坛。

        顾钦见他双眉紧锁,竟好似醉死过去了。便试着唤醒他。齐晏之却睡得极沉,反倒把顾钦气笑了。

        沈临风在院内,见顾钦怒气冲冲推门而出,他心下了然,不由心底暗道:好话不听,不知是什么毛病。

        很快,顾钦回来了,手里竟似提了个木桶。他步履匆匆,趁着沈临风还未反应过来,便又回了里屋。

        沈临风忽地有了些不祥预感。

        “清醒点了吗。”顾钦语气平淡,似是在单纯询问。见齐晏之缓缓睁开眼,他便也随手放下了木瓢。

        齐晏之脸色苍白,面容憔悴,水滴顺着他的发丝滑落,整个人很是狼狈。

        “你来做什么。”齐晏之嗓音沙哑。

        顾钦气极反笑,“来看看安国世子有没有醉死。”

        齐晏之抿唇,似是清醒了些许,表情冷冽,“现在你看到了,可以离开了。”

        顾钦掏出绸绢,丢给他,“差不多得了,你还是先擦擦水吧。”

        他泼水时极有分寸,并未洒到齐晏之衣裳上,如今水滴从齐晏之脸颊滑落,却渐渐沾湿了衣袍。

        齐晏之微顿,还是接住了绸绢。

        “你拿了五殿下什么东西。”顾钦随口问道。

        “账本,”齐晏之声音略微停滞,“还有些卷宗。”

        看来问题出在卷宗上,顾钦心下了然。

        “真是厉害,能同时招惹到五殿下和太子,让二人合力追捕,你也算大启独一份了。”

        齐晏之沉默不言。

        顾钦本意是试探,见齐晏之竟不反驳似是默认了此事,当即心思百转。

        “我会处理好的。”

        你处理得好才有鬼了,顾钦心道,你甚至连太学都不去。

        “你小心些,莫要引火烧身。”顾钦出言提醒道。

        齐晏之明显是被人算计了,五殿下暖香阁请君入瓮,他傻傻入局,如今怕是又被摆了道还不自知。

        “此次是意外,我并不知晓你会在暖香阁,就算,”似是觉得解释无益,齐晏之又止住话,“总之,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将安国公府牵涉进去的。”

        “这是你说了便算的么。”顾钦也有些发火了,好话死活听不进去,都什么毛病。

        “算与不算,又是你定论的么?我待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管教我。”齐晏之心情本就不佳,见顾钦如此争锋相对,竟也出言反驳。

        “齐晏之,若非你是安国世子,真当我乐意管你。”

        “那你就莫要再管。”齐晏之心底嘲讽,他早就众叛亲离、万劫不复了,何需顾钦假心假意提醒。

        隔岸观火,简直可笑。

        顾钦大病初愈,脑子还没清醒彻底,如今竟也气得说不出话来。

        齐晏之却忽觉疲惫,这般争执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

        “你若是想看我笑话,如今也看到了,你走吧。”齐晏之阖上眼,只觉世事无常光怪陆离,他深陷其中却不自知,只落得一败涂地。

        顾钦缓过劲儿来了,“齐晏之,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无理取闹、不明是非、道貌岸然之人。”

        “你行至毒漳沼泽,见蛊虫蟲豸肆掠杂生。便觉人世阴暗再无光亮,故而对天下皆刀剑相向,何其狭隘可笑。究竟是全天下皆负了你,还是你已然以偏概全,将世人都当做了阴毒狠辣之徒?”

        “豺狼伤你,你便杀了那狼。沼淖污浊,你便毁了那泽。冤有头债有主,你只管报你的仇,何必暗自揣度无关之人。”

        “最后再奉劝你一句,做人莫要太看得起自己。你怨恨世人,殊不知,山河远阔、尘世熙攘,万家灯火自得其所,根本无人在意你如何。若非有安国公府翰旋其中,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你的怨恨不平又算些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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