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毕业照的秘密
许肖肖喜欢夏天，在她还只知道张牙舞爪来吓唬别人，跑两步都需要人扶时，就已经在老许乐于在冬天给她里三层、外三层穿衣大法下，被迫对冬天深恶痛绝，长大后的她也没有忘记被裹成粽子的阴影，对冬天避之不及。
向橙曾经深恶痛绝地评价道：“南方的冬天真不是人待的。”
初三三班是第一个拍毕业照的班级，按照实验中学的传统，他们班本来在第三个——按照班号的顺序。但是后来新来的校长说是秉承“不能以成绩衡量一切”的宗旨，一次期末考试后巧妙的把成绩排在前面的都排到了三班，而余下的同学则按照平均分布的原则，多多少少都有一两个冲刺一下能进前五十的，以及正常发挥能在排名的最后托住大家的同学。
许肖肖对于这个做法嗤之以鼻，她觉得这种掩耳盗铃的事情实在没有必要拿出来被当做宣传学校的噱头，但凡有个明眼人都会发现光荣榜上三班的人占据了前百名的大半江山。而“不以成绩论英雄”的论调实际上只是一句空口号，作为学生更是深有体会：听演讲坐第一排，元旦汇演压轴出场，早自习跑去上厕所说一句是三班的，并带上一句不慌不忙的解释就可以幸免于难……许肖肖对这种“特权”感到无可奈何，每次听到别的班议论着老师对于三班的人如何如何偏心时，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今天是拍毕业照的日子，许肖肖没有再计较老师给予他们班的“特权”，反而是暗自庆幸了一下——毕竟通知说的是，拍完毕业照的班级可以自由活动了。
或许当需要特权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时，所谓的公平也暂时被抛之脑后了。
“肖肖！待会儿拍完咱俩去操场拍照，给你看个好东西。”向橙挽着许肖肖的手，边说着话边从大喇喇的校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手机，她眉毛一挑，按奈不住心中的雀跃。
学校明文规定是不让带手机的，即使今天没有课，全是自由活动，但哪怕年级第一的陈旭拿着手机估计都会被没收警告。许肖肖心里一惊，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老许时常因为给学生补课或者留下管教务而来不及回家，所以就给许肖肖配了一个老人机——到了准点会报时的那种，但好在即使是老人机也可以登录□□，许肖肖就这样拥有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个社交账号。
当她偷摸着把老人机带去学校想要和向橙分享自己第一台手机时，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设置了静音后的手机仍然会响起闹铃——那是周末许肖肖害怕自己午觉睡过头的闹钟。当中午两人趴在桌子上正摆弄着手机时，铃声突然响起，直接吓得向橙把手机扔了出去，但闹铃仍未停止，吵醒了一个班的人，许肖肖至今忘不了自己是怎么憋着通红的脸把手机捡起来并假装淡定地关好闹铃的。至此之后，她再也没打过手机的主意。
“放心，不会被发现的，今天老师们都忙着一个班一个班地拍毕业照，没时间管我们的，我可不想咱俩都没有一张正经的校服合照。”
许肖肖心里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做贼心虚地拉了拉向橙的手，悄声说道：“你好好拿着，别被发现了，待会儿拍照咱俩站一块儿。”
向橙心领神会地比了个ok的手势，两人似是做了亏心事，板板正正地随着大部队走去，不像平常那样打打闹闹。
众人稀稀拉拉地向主席台前的架子走去，光头王努力地维持着秩序，好不容易排好队伍，趁着光头王转头的瞬间，大家悄悄地挪动着自己的位置，直到移动到满意的人旁边。
“咔嚓”
镜头下，许肖肖摆出了一个自以为完美的笑容，从摄影师说开始时，她就扯着嘴角没有动过，期间不停有人闭了眼，又或者没看镜头，只好一遍遍的多拍几次，扯着笑的嘴也渐渐僵硬了起来。这让她想起了小学时文艺汇演时被选上做小主持人的事，站在台上的她，被要求不管说不说话都要扯着嘴巴，露出老师认为的最有童心的笑脸，一次汇演下来，她假笑的功夫已经渐渐熟练于心。但此时到最后，她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毁灭吧”。
去操场拍照的人不在少数，看来大家都摸定了今天老师没有时间管，偷摸地带来了手机。这样一想，被发现了也没关系——毕竟，法不责众。
许肖肖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她俩拉着手，找到了操场旁一处常来的树下，向橙颇有摄影师的风范，她拿着手机时而蹲着时而踮起脚，还不停地指导着许肖肖摆出各种动作。
“哎，对对对，就这样，再往下点，哎，对对对，别看镜头，假装在看风景。”
许肖肖上初中后就很少面对镜头，即使在亲近的朋友面前一时间也有些局促，只得尴尬地配合着向橙做出各种动作。
“哎，肖肖，你看，你上镜多好看啊，来，我再帮你多拍几张。”
“小……小橙子！”许肖肖再不想忍耐那种局促和尴尬了，她看见好几个人从她们身边经过，虽然她知道没什么，但是总觉得被看着拍照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于是她轻声说道，“我们拍合照吧，待会儿拍完去海棠。”海棠是她们常去的一家面馆。
“好啊。”
俩人嬉笑着拍完合照，又和班里的其他朋友拍了不少照片。就在两人向操场外走去时，陈旭迎面走了过来。
或许是从小就天天见面的原因，他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许肖肖，即使大家都穿着同样的校服，扎起同样的马尾——但许肖肖身上总有一种特别，陈旭也说不上来，但这种特别让陈旭一眼就能看见她。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许肖肖再没和陈旭说过什么话，倒不是她小气，只是因为临近考试，她全部的心思都扑在了复习上，没空理会其他的事情。许肖肖自知不是陈旭，她在众人面前表现出的“聪明”和“毫不费力”，都需要等价的付出。陈旭每次想要找她说几句话时，都被那双皱着眉头下的双眼劝退，俩人之间的小吵小闹也在临近中考的前半个多月默契地停止了。
或许是好久没有吵架，许肖肖看见冲着自己咧嘴挥手的陈旭，一瞬间还觉得这家伙有些小时候可爱的味道。她向来不会记仇，每次和陈旭吵闹完基本就是转头就忘。于是她自然地走上前，毫不客气地用手肘钳住陈旭的脖子——男生发育总是较于女生迟缓一点，这也体现在了身高上，于是初中三年许肖肖疯狂长个子时，陈旭渐渐地从比她高出一个肩膀到比她高出一个头。许肖肖稍微踮踮脚就能轻易地钳住他。
“哎，许大侠，许女侠，姑奶奶，放下我，放下我，有话好好说。”刚刚咧着嘴笑的陈旭这下是真的龇牙咧嘴了，他弓着腰，一边求饶一边不停地挣脱着。许肖肖见目的达到，松开了胳膊，拍拍手，一脸“大仇得报”的得意样子。
许肖肖不记仇，但此刻的她显然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
“嘿嘿，肖肖，我俩还没拍照吧？”陈旭理了理被揉乱的校服和头发，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在他心里，许肖肖能够捉弄自己总比不理自己要好得多。
不等许肖肖回答，陈旭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并冲一直在旁边看着好戏的张扬叫道：“老张！”只见张扬心领神会，迅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咔”“咔”两声按下了快门。照片里，许肖肖侧身皱眉看着陈旭，身体向外倾斜，陈旭拉着她的胳膊，右手比着耶，一脸恶作剧成功的笑意。
许肖肖拿陈旭的幼稚行为没有办法，她有些无奈地摆摆头，身后的少年还在肆意的欢笑着，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这样轻松自在的日子还有多久呢？
许肖肖很期待高中生活，但目前她必须得跨过中考的大山——好吧，如果她骄傲一点的话，其实中考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需要小心跨过的一条溪流。以往的大考小考中，她心态一直很好，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因为当所有人都怀揣着第一名的愿望时，她觉得稳居前十的成绩已经很让自己满意了。
不过分期望，就不会害怕失望。许肖肖自认为在她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心态实属不易，也曾因为这个“超同龄人”的成熟而沾沾自喜。但中考临近，在老许的耳提面命下，她渐渐生出对明远的渴望。即使她再不想承认，但欲望已经滋生了，她开始害怕，担心以自己的成绩上不了那所众人眼里闪着神圣光辉的高中。
陈旭收起了笑意，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好看的侧影。他一直觉得自己看不懂面前的女孩儿，即使他俩从上幼儿园起就认识了。他总觉得许肖肖应该是快乐的，有个疼爱自己的老爸，有一个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班里的人缘不错，还会收到一些男生特别的“青睐”，就连邻居家的叔叔阿姨也很喜欢这个乖巧又厉害的女孩儿。
但他又分明很多次在午休的时候看见她对着窗口发呆，看见她淡漠无神地望着天。他总觉得，一个真正快乐的人，应该不会老是出现那种让人感觉疏离的神态。还有那个让她痛哭的下午，陈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还在诧异女孩为什么没有等他一起回家时，在一个路口看见了泪流满面的许肖肖，少女本就单薄的身子蹲下后蜷成了一团，像极了被抛弃的小猫咪。
或许每个人都有一些自己的小秘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小秘密。于是陈旭静默地躲在了一旁，直到她擦干净眼泪，低着头离开那个伤心的路口。陈旭不知道许肖肖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时候刚上初一，至此之后，陈旭的目光总是移不开许肖肖，他害怕再碰见那个悲伤的背影时自己却仍然什么都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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