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午后
毕业照过后大家都颇有默契地没再偷拿手机来学校,许肖肖也不再把本该午休的时间拿来发呆,而是勤勤恳恳地去做一篇又一篇的阅读题。
她心里清楚得很,从学校发的复习资料中和老师三番五次地强调中就已经了然:中考对于平时成绩拔尖的同学难度并不大,顶多需要细心些。但是想要考明远的话,则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哪怕是因为忘记写上一个单位而扣了一分,都有可能和它失之交臂。
今天是在校的最后一天了,实验中学被布置为了高考考场,按照惯例,高考完后是学考,学考完才是中考,期间他们有十几天的在家复习时间。
教室里不少的位置已经被搬出去了,只剩下部分同学在整理着书包,向橙先回家了,神神秘秘地说有些事情,又一再的嘱咐许肖肖一定要晚点回家,陈旭则是从一早上就没见了人影。
“许肖肖,你复习得怎么样了?”武思月从旁边拉来一个椅子,她的声音细细的。
许肖肖正收拾着书包,但她的书桌空荡荡的,大部分的书都放在了老许的办公室里。她和武思月并不熟,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一下晃了神,呆呆愣了两秒。
“还行吧。”
好像显得太过敷衍,她又在后面补充道:“就是还想多做几遍题。”
武思月是个敏感的女生,敏感到张扬发试卷时不小心把她试卷飘到了地上都会阴郁一整个下午,然后在晚自习时毫无预警地爆发出来。许肖肖的印象极为深刻,那是他们进初中后的第一次期中考试。
“张扬,你故意的么?”
被点名的人一脸无辜,一张被踩了一脚的八十分试卷甩在了他脸上,试卷被平整地压过,锋利的边角划过男生的脸,出现了一道不明显的红印。
周围是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不等张扬反驳一下,女生的眼泪已经啪嗒啪嗒地掉了起来,不知情的人开始有些一脸责备地看着无措的男生。
“他就是故意的,就是看我这次没考好,想羞辱我。谁的试卷都没掉地上,偏偏是我的,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啊。”女生边哭边控诉着,旁边已经有好几个女生开始好言好语地安慰着。
没人在乎事实真相,也没人敢贸然上前说两句,许肖肖那时候也是躲在后面偷看的胆小鬼。
那时的张扬还不是班长,只是在上厕所时被数学老师拦住,又顺手发了一下批改好的试卷,又因为刚入学没多久人都没认全,他就边叫名字边把试卷放在讲台上,等着试卷的主人自个儿来取。
“他不是故意的,我看见了,是拿试卷的人太多,不小心被挤下去的。”陈旭站了出来,像是大英雄般解救了舆论中心的张扬,而后也有更多的人说自己也看见了,就是太挤了,试卷才掉在地上。
事情好像是结束了,大家又各自回到座位,恢复了原本不太熟悉的状态。教室里安静起来,除了偶尔还能听见武思月的抽泣声,一切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此后张扬便认定了陈旭这个朋友,俩人每天形影不离,而武思月的试卷再没掉在地上过。
后来熟了后,大家都默契地对这件事闭口不提,也没人再敢去招惹武思月,即使是再小的玩笑都不会开到她的身上。
但显然提问的人对许肖肖要不要多做几道题并不关心,女生不自然地捋了捋鬓角的碎发,继续发问道:“你一定也去明远吧。”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我听别人说的,你别在意。”女生或许知道自己有些奇怪,又补充了一句,但却更像是为自己的偷看开脱——报志愿的时候俩人坐在相邻的电脑,即使不特意去瞄,屏幕上的志愿信息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又是明远,这是许肖肖今天第三次听见有人问她是不是报明远的消息了。她没有在意后面那句解释,露出一个没有破绽的微笑,明知故问道:“你也报了明远吗?”
许肖肖在熟人面前总是毫不吝啬地开着玩笑,但和不熟的人说话时,总是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要计较三分。更何况是武思月,许肖肖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她那公主般的性子让本来就站在风口浪尖的三班引来了不少恶意的揣度。
“公主”有些不悦地皱了下眉,从鼻孔里哼出来一句:“报是报了,但谁也不知道考不考得上。”
许肖肖一时无言,她一向不擅长应对别人的自损和自谦,只得抬眼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女生。
武思月被许肖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离开座位,俯身在许肖肖的耳边悄声问道:“那陈旭也去明远吗?”
这才是她的目的。
许肖肖被问得莫名其妙,陈旭去不去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而且,陈旭去不去,问自己干什么?从填好志愿那天开始,许肖肖已经好几天没见着陈旭了,每天一放学就不知所踪。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道:“去吧,我也不清楚。”
或许是看出许肖肖并没有打算继续多说两句的意思,又或许是因为想到了自己问题里的“男生”,女生再没有发挥自己公主的脾气,而是脸一红,讪讪地走开了。
教室终于收拾得干净发亮,每年的六月,在这个教室里都会有一场盛大的告别,今年终于轮到了他们。想到是在这个教室的最后一天了,许肖肖心里有些不舍,她一再地回着头,直到走下楼梯再也看不见已经被取下班牌号的门。
许肖肖按照向橙说的,从学校出去后并没有立马回到家,而是在里官路上慢悠悠地走着。那是一条很长的街道,两边种着高大的香樟树,六月初阳光已经有些毒辣,一些经过暴晒后的枝叶不断炸裂,在空气中散发出香气。
路边有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贩,许肖肖用衣袖攒了攒额间的汗渍,毫不犹豫地从兜里拿出钱买了一串。甜味在嘴里蔓延,许肖肖想起了小学时看得古装剧里
那些扛着糖葫芦沿街叫卖的人,他们肩上的糖葫芦一直是满的,导致许肖肖每次看见都十分想要从里面抓出一个来。
就当是奖励自己的听话和懂事了。
在街上走着并不难捱,茂盛的树叶开出了不片的阴凉地,但这也阻挡不了汗水一直从额间渗出。许肖肖走近一个拐角,转弯进了一个小巷子。
巷子里是常见的小店铺,却因为太阳的毒辣少有人来往。再往里走,路变得有些窄了,许肖肖却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
“小姑娘,要不要买个饼?”一个老爷爷拦住了许肖肖的去路,他挑着一个扁担,两端竹编的篓子,早已不见青绿色的痕迹,而是有些发黄发旧。
他满脸的皱纹,眼睛周围有不少的黑色板块,身上的灰色薄衫有不少的破洞,用不同颜色的布块缝补着,歪歪扭扭的针脚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孩子的作品。
许肖肖看见他的第一眼,眼睛已经有些酸涩,如果姥爷还在的话,应该也是这样的年纪了。
她想要把身上所有的前都掏给面前的老人,但此时耳边仿佛出现了老许说过的话:肖肖,我们在帮助别人时要考虑被帮助者的想法,不能只站在自己的视角来看问题,乐于助人这样优秀的品德不应该体现在随意的施舍和可怜当中。
如果她把钱都掏给了面前这位爷爷,他会觉得自己是在可怜他,施舍他吗?
于是她努力克制住了那个盈灌内心的想法,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伸出四个手指头,说道:“爷爷,我来四个吧。多少钱?”
“小姑娘,一块钱一个,你给四块就成。”老人听见她说要四个后,露出满脸笑意,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记忆又深了一点。
说完,他轻轻把竹扁放下来。
许肖肖注意到挑着扁担的那个肩膀已经有些凹陷下去,衣服背汗水浸湿,皱巴巴的。
和许肖肖现在的心情一样。
只见他麻利地从一边的竹篓里拿出一个红色塑料口袋,又麻利地掀开另一边竹篓上铺放的布,手套在塑料口袋里,小心的从里面精心挑选了四块饼,许肖肖看见里面有些饼是糊了的,而他精心挑选的四块看起来最为精致。
他把饼递给许肖肖,笑着说道:“小姑娘,拿回去热热就可以吃了,现在虽然是夏天,但这个饼还是热一热更好吃。”说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继续说道:“家离市区远,这些饼都是我早上自己一块块炸的,里面包的是糖心,买不起炭,不然就可以推个小推车来买了,你也可以立马吃到热乎的饼咯!”
许肖肖听着,竟感觉手里握着的饼有些温热,她看着面前的老爷爷,十分认真地说道:“爷爷,我特别喜欢吃糖心的饼,您能再卖我几个吗?”
她讨厌把糖包在任何米面里面吃,但,这只是个小谎,面前的老爷爷不会知道。
谁知面前的老人并没有预想中那样,开心地又去给她挑出几块饼来,而是摇了摇头,道:“小姑娘,你爱吃,我每天都要从这条街出去卖的,别一下买太多了,吃不了,浪费。”我有个孙女,和你差不多大,就是老是缠着我给她炸着吃,后来啊吃坏了肚子……”老人沉默半晌,吐出一句“她妈妈就给接走了。”再没说话。
许肖肖的脸烧红起来,一下站在了原地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地说出一句:“好好的,那我明天还来找您买。”她心里有些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羞愧。
老爷爷笑着点了点头,继续挑起了扁担,朝着和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许肖肖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影子越发倾斜,许肖肖看了看戴着的腕表,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日光照射下,手里的饼像是还有余温。
“老许??”怎么没人,许肖肖翻遍书包也没找到钥匙,在她冲着门口叫了三声之后,她决定去学校找老许拿钥匙。就在这时耳尖的她听见了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会进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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