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良火4
栅栏在一行人的不懈努力下不一会儿就修好了,虽然歪七扭八,好歹能稍有抵挡。接下来的工作对于一群从来没真正牧羊过的人就有些困难了——把二十只羊一只不少的引到羊圈里。
好歹昨天晚上来的管理员里还是有一个比较操心的,那个叫王胜的中年男人上蹿下跳,和安明一起指挥着。
陈小小正和一只羊毛脏的发灰的羊战战兢兢的对视。这姑娘好像对毛茸茸的东西都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昨天晚上一位女士的毛皮大衣不小心蹭到她身上,她差一点去撞墙。
那只羊朝她走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羊似乎发现了某种新鲜的游戏,于是开始不停朝她走过来。陈小小脸都白了,似乎又觉得叫别人来帮忙说自己害怕温顺的小羊羔多少有点丢脸,于是打算两眼一闭干脆听天由命。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我来。”
她转过头去,看到洲言正半垂着眼看那只羊,见她回过头,目光又轻轻从她脸上扫过。
陈小小的脸刷的一下红了,结结巴巴的说:“哦,哦哦好的,谢谢。”
她如释重负的看着洲言赶着那只羊走远,对方似乎是感知到她的目光,还回过头来轻轻点点头。
他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他走过来时凌赴盯着他的视线,微微侧过脸时余光注意到对方还在注视自己,一时间感觉如芒在背。
然后凌赴的声音倏然在身后响起,他拖着调子:“洲言同志,我发现你非常乐于助人。”
洲言转过身,目光恰巧撞上凌赴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本来显得冰冷的黧黑色眼珠在阳光的映衬下,刹那间仿佛化开了一层冰,
那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时常带着笑意,不过是半天时间就惹得被困住的女玩家们不由自主的注目和青睐,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跟他搭讪。
那双眼睛本来应该是摄人心魂,却因为主人眼眸深处隐藏的什么东西而显得有些叫人畏惧,不过是对视,都没有人敢超过三秒。
洲言一言不发,透过那双眸子,和深处震慑人心的东西对视。
过了两秒,洲言淡淡的说:“管理员同志辛苦,服务周到体贴,模范人物。”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没有多大起伏,却让人硬生生听出来一种冷冰冰的讽刺。
安明从一旁划过,不敢说话,只有宋央小声说了一句:“大快人心。”
凌赴注视着他,洲言也毫不示弱冷淡的回视。良久,凌赴又绽放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真不好意思,看来大家对我都有点成见。”
长发赶着羊从一旁刚好路过,几乎不可视地点了点头。
“只不过这局游戏我的身份还是管理员,就是个旁观者,参与不到游戏里,实在无能为力啊,只好尽我所能给点提示,不给大家添乱。”
说罢,他无辜的摊了摊手。
男玩家听了似乎还是有些不满,女玩家看着他那张带着笑容的帅脸,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选择了相信他。
洲言:“啧。”
然后他默不作声的去羊圈了。
二十只脏兮兮的羊,咩咩叫着,堆在了有些拥挤的羊圈里。
洲言一开始有点不明所以的看着足足有一人高的栅栏,安明见状解释:“为了保护羊的安全,洲哥你忘啦?”
说罢,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小纸条,递给洲言。洲言对着安明本人都认不出来的狂草仔细辨识了几秒,然后把纸条又塞给了他,中肯的评价:“写的什么狗屎。”
安明知道他洲哥记性不好,但也不敢质疑他是不是眼神有什么问题。于是她沉默的注视了一会儿自己的破字,勉强混合着记忆拼凑出来一首小诗:
“时间来不及,
别等你也从世间消亡,
可爱的牧羊人啊,
找出吃羊的狼,
卖掉可爱的羊,
用那一百个硬币,
好救你那病重的娘。”
这原本怪异的小调被安明五音不全的哼出来,莫名其妙带了几分喜感,洲言喜闻乐见的听他哼了两遍,跟着默念了一遍。
不知怎的,他仿佛很熟悉似得,居然记住了。
然后他低声一一对应上:“‘吃羊的狼’……是昨天夜里的狼,‘可爱的羊’是牧羊人的二十只羊,硬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病重的娘’是那个躺在床上的老太太。”
长发沉吟道:“这么说,那个小调是个指引?”
“也可能不是吧,万一是用来误导我们的呢?”有人发声。
白天的山丘草坪看起来清新可爱,阳光明媚之下,也没有夜晚骇人的恐惧,众人的大脑终于开始灵活起来,思考在“生存模式”下存活逃脱的方法。
安明试探着分析:“这么来说,我们只要完成任务满足条件就能够结束游戏了?”
洲言想要点头,却觉得有点不安。
他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既然是“生存模式”,那么现在整个游戏的目的就已经变了。它不再是一个为了让玩家们满足角色模拟需求而构成的虚拟世界,不再是仅仅是“体验不同人生”。
这就是不同人生。
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
游戏的目的,似乎微妙的转变成了,结束玩家在游戏里的生命,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系统可能会不择手段。
洲言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目光很冷,让安明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但最终他也无计可施,只好说:“我们先遵循游戏任务来试试吧。”
那么现在的目标,就是先解开小调里那一句关于“硬币”的话的含义。
洲言隐约感觉小调里的每句话都紧密相连着,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环环相扣,缺一不可。但是内心似乎又有一个声音催促:没关系的,不重要的,都是障眼法罢了。
众人正在叽叽喳喳的讨论问题,洲言耐着性子听了两秒讲座,然后被秃头大叔邀请过来发表一下见解。他看了看脸上满是期待,嘴皮子动的比谁都利索,该行动时躲得比谁都远的秃头,凉凉道:“见解就是,做点实际行动怎么样。”
秃头的表情有点尴尬,众人也纷纷看向了这个频频发言的“领导”,显然是回想起了他整个过程中只动嘴不迈腿的行为,表情都有点不屑。
“我去下面的小镇看看。”洲言说完转头就走。
安明在他身后喊:“啊?哪里有小镇?怎么去?”
洲言头也不回:“骑马。”
一旁人面面相觑,洲言心说见了鬼的,这群人大半夜不睡觉不会往窗外远处眺望眺望观察观察吗,他们一晚上干嘛了。
“这一群人”当然不知道洲言在想什么,知道了也不能理解他到底是为什么大半夜能够不恐慌,眺望诗和远方的,只是看到他轻车熟路的从小木屋另一边牵过来一匹马。
那匹马皮毛油光可鉴,一看就是被精心养护的宝贝,因此待人也夹杂着几分傲慢,哼哼唧唧的跟着洲言走,似乎觉得洲言欠他八千块饲料费。
宋央的表情格外震惊:“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些东西?我们一上午都没看到!”
洲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你们去过临近树林的那边了吗。”
宋央:“那里谁敢去啊阴森森的。”
洲言点点头:“那就对了。”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利落的骑上马,一骑绝尘冲下山丘,只能隐约听到马蹄的声音。
安明张大了嘴,下颚几乎脱臼:“宋央?”
宋央耸耸肩,抬腿进了小木屋:“有什么好稀奇的,他不一直都这样吗。”
只有凌赴看着洲言的背影,表情很微妙。
洲言骑着并不服气的马一路经过上上下下起伏的山丘,终于看到了昨天夜里他看到的那个散发着亮光的小镇子。
白天的小镇子看起来有点破旧,甚至有点荒凉,没有热闹的人气。
那匹马大概是平时被主人照顾的太好了,这会儿终于跑不动了,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傲慢的仰着脖颈站在原地休息,突然之间感觉背上一轻。
只见那个刚才拽它过来的人类已经跳了下来,三下两除二把缰绳绕着旁边一颗小树绕了一圈,淡淡的说:“在这等着吧。”
马看着那松松垮垮勉强挂在小树上面的缰绳,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于是它扬起蹄子长鸣了一声,然后利索的向相反的地方跑去。
洲言:“……”
当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扭头就朝着小镇走去。
小镇里一个人都看不见,哪怕是风和日丽太阳高照,居然也没有小摊或者是在外面吆喝着做生意的人。
洲言随即推开了一扇门。
门口的迎客铃铛哗啦啦响起来,尘土带着几分陈旧的味道蔓延开来。
店里坐着一个胖墩墩的男人,乍一看有点像贴画上的财神爷,见到洲言进来,露出了一个笑眯眯的表情,脸上的肉抖了抖,压出一道褶子。
“欢迎光临,您是有什么物品要当?”
“……”
洲言和他对视两秒,退了出去,看了一眼店铺名。
哦,当铺。
他又重新进来,迎客铃铛再次给了他一遍灵魂的洗礼,老板看着他,目光里带了点疑惑,但脸上依旧堆着笑。
“什么东西都能当?”洲言走到柜台前,轻声问。
老板笑眯眯的回答:“当然啦,我的当铺什么都收。”
洲言和笑眯眯的胖老板对视了一会儿,幽幽地问:“人呢。”
老板的笑容一僵。
洲言继续用那种幽幽的声音问:“尸体呢,当不当?”
老板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鬓角似乎冒出点冷汗。
他抹了抹额头,说:“哈哈哈哈哈客人真会开玩笑。”
然后他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冷脸帅哥,发现他脸上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后,嘴角很微妙的抽搐了一下。
他拿出一个破旧的茶杯子猛灌了两口水,似乎终于把可怕的幻想给一并咽下去了,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客人是外地人?可能对我们这儿不大熟悉,这儿也不是没有做这一行的……”
洲言:“嗯。”
老板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又不禁伸手擦了擦鬓角的冷汗,他这才发觉自己莫名其妙的很紧张,就连身上都覆盖上了一层薄汗。
他在洲言不咸不淡的注视下再次开口:“我们这个小镇其实人挺多,但是白天大多数人都不在镇子里,所以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能看到人。不瞒您说,我们晚上热闹的很,十二点开始有个夜市……”
洲言抬起眼睛:“夜市?”
老板见他似乎感兴趣,连忙絮絮叨叨的继续说下去:“对,就在我这条路最尽头拐弯的地方,现在是一片黄土地不错,看着荒凉,晚上可是繁华热闹的很!”
洲言眼睛又垂了下去,看着玻璃柜台,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他问:“你们这的夜市都有什么?”
“什么都有!什么买卖都做!就是你想要卖那什么……呃,尸体,”老板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洲言,见他表情没有变化,才继续豪迈的说,“也指不定会有人收!”
洲言点点头:“谢谢。”
他转过身,似乎是打算出门,正当老板长舒了一口气的时候,他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老板的心又悬了起来。
只听好听清冷的男声再次响起:“这是……什么?”
洲言正抬头望着门框上吊着的一盏煤油灯,那灯身是古铜色的,玻璃有些浑浊,显然经年依旧,但温暖的黄光依然从里面透出来,渲染出一小片黄晕,堪堪覆盖着当铺的门口。
刚才由于天还亮着的缘故,洲言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灯。而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外面的天色竟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暗了下来,太阳肉眼可见地从山丘那边降下去。
最重要的是,这盏煤油灯和牧羊人小木屋里面最初发现的煤油灯如出一辙。
洲言一路过来,在不少昏暗的小店里也看到了类似的煤油灯,但绝对没有一盏煤油灯能发出这样温和又强烈的灯光,让他不禁想起了那盏他不能碰的灯。
老板看着那盏灯,目光变得有点警惕:“那个也是一件当品,不能乱动。”
洲言转过头,目光凉凉的落在老板身上:“那为什么别的当品都被精心保存?”
老板听出了他话里的言外之音,冷汗几乎要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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