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良火6
活的好好的管理员虽然是笑着的，但心情却没有那么轻松了。
子弹所剩无几，逃出去的方法尚不明确，躲在小屋里灯光的庇护之下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那些“油”迟早会用完，到时候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对付这些愈合速度惊人、躯体庞大的狼？
他还关心的另一个问题，就是万一玩家真在游戏里狗带了……
他的年终奖怎么办？？
洲言看了一眼沉思状的凌赴，并没有意识到这位管理员正在考虑怎么能说服领导把年终奖提前发给他的问题，他冷声道：“上马，冲过去。”
凌赴还没回过神：“？”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体动的比脑子快，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那匹稍微缓过神来的马上面坐着了。
那几匹方才勉强被震慑住的恶狼看到他们毫不犹豫的要离开，立即又围了过来，凌赴伸了伸枪：“这几位狼同志，法治社会，不要用暴力解决问题，更不要逼我解决问题。”
狼同志并不在乎法治社会，也并没有除了暴力以外的解决问题方法，呲牙咧嘴的就要扑上来。
缰绳在洲言手里使劲一抖，马嘶鸣了一声，向前大步跑去，仿佛奔赴战场的壮士。
恶狼扑了过来。
“砰”的一声，又一匹狼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洲言的声音很冷静：“我带着你冲过去，有挡路的记得枪毙。”
凌赴看到洲言这副危险面前依旧淡定的表情就想到了小木屋里为洲言是首的一群人，唯唯诺诺恭恭敬敬，像是对待上司，不禁笑了，说到：“遵命，领导。”
枪声炸开了宁静的夜晚，刺目的烟火撕破它黑灰色的幕布。
牧羊人精心养护的马儿此刻仿佛终于找到了它dna里的勇猛，马蹄重重踏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烟尘和石子消散在晚风中，伴随着狼群的哀鸣。
终于，二人一马冲破了狼群紧密形成的包围圈，朝着小木屋灯光的方向冲去，狼群依旧不依不饶的跟在后面。只不过这次它们收敛了得意和嚣张，不再发出“嗷呜”示威的嚎叫，只是像影子一样，几乎悄无声息地紧跟在他们身后。
马一刻都不敢停歇。
已经能看到牧羊人的小木屋了，屋里的人似乎听到了狼嚎和枪声，这会儿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从远处隐约能看见有豆大的灯光从小屋前方零零散散的朝着洲言他们过来。
洲言看到了安明在最前面，朝着他们急匆匆过来：“洲哥——”
他的话戛然而止，大概是看到了他们身后跟着的狼群，立即转身招呼着人们拿攻击用的武器。
一行人，有的提着狼灯，有的拿着耙子铲子这类东西，形成了一道只能允许马匹通过的防线，呈圆弧围在小木屋前面。
每个狼灯有些暗的的灯光连成了一片，散发出温和的黄晕，笼罩着木屋前面的草地。
那匹马横冲直撞的冲进了灯光里。
安明正要发起进攻，就被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的洲言一把拉住了，他；冷静道：“你看。”
安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刚才横冲直撞的狼群停住了，它们好像是畏惧灯光，呲牙咧嘴的朝着他们，却只敢在狼灯的光照不到的地方徘徊。
像是一群影子，只能在没有光的地方存活。
安明愣住了：“这个灯……他们怕煤油灯！”
“这个灯，就是用他们自己的皮毛做成的。”洲言说。
安明震惊了两秒，然后看着燃烧着的灯和里面乳白色的灯油，手一抖差点没把狼灯掉地上，被宋央鄙夷地看了一眼。
听着外面狼悲愤的哀嚎，众人慢慢退回了小屋里，然后围着洲言可怜巴巴的等着他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被围住的帅哥冷着脸一屁股坐地上，两条长腿就那么拌人地横着，然后眼睛一闭打算睡觉。
众人眼巴眼望的围着他，像是观看稀有动物。
凌赴用力清了清嗓子。
洲言皱了皱眉，撩起眼皮，和围在他身边的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洲言：“……”
他冷冷的看向凌赴，对方别开头轻松地吹了个口哨。
最终，被加快的时间折磨了半宿目前困得要死的领导叹了一口气，简明扼要的说：“狼怕灯，关好门窗，灯别熄灭。”
众人依旧眼巴巴的看着他。
凌赴戏谑的声音从一旁补充：“专门吃不睡觉的。”
众人齐刷刷的扭过头对管理员行注目礼，然后哗的散开了。
洲言：“……”
托某位以吓人为乐的管理员的福，洲言终于在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的时候闭上了眼。但他脑子里却一直徘徊着小镇当铺老板的话，暗自打算明天晚上再溜到小镇夜市去看看。
理论上来说，小镇里有狼灯，是不是在小镇里待一晚上也是安全的？
但隐隐约约的，他感觉好像小镇并不能整晚上留着，那是一种没由来的直觉，告诉他看似安全的小镇其实还隐藏着能置人于死地的秘密。
第二天早上，洲言是被陈小小惊慌的声音吵醒的，紧接着安明风一样的从屋外进来，疯狂的摇他的胳膊：“我去洲哥洲哥，羊羊羊羊没了羊没了。”
洲言捏了捏鼻梁，因为睡眠不足想打哈欠，皱着眉问：“你什么时候变成结巴的？”
安明闭了嘴，退后三尺，等着洲言的起床气消下去，可是没忍三秒钟，又忍不住开口：“羊啊！小调里说的，让我们救的可爱的羊啊！死了两只！两只！”
洲言抬起眼：“然后呢？”
安明简直要疯了。
他们俩对视了大概有十秒钟的时间，安明脑子里都开始胡思乱想书上说“和一个人对视十秒就是喜欢你”的时候，洲言终于大发慈悲的站了起来，出门朝羊圈的方向去，说：“走吧。”
安明激动地快哭了，连忙跟上去。
昨天众人难的齐心协力用一人高的栅栏围起来的羊圈依然完好无损，除了和昨天刚建好的时候一样歪七扭八的丑以外，就连最轻微的刮痕都没有。
洲言目光扫过去，果不其然，有两只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滩有些干涸了的血迹。
一群人正眼巴巴的看着洲言，似乎已经把他从“临时领导”提拔为了“正式领导”，决定事事遵循他的教诲，绝对不轻举妄动。
安明从后面戳了戳他，递给他一个什么东西：“洲哥，还有这个……”
洲言接过来一看，正是牧羊人破旧的羊皮本，上面第二页写上了字，墨水还是新鲜的：
羊——18
狼——4
洲言皱起了眉头。
羊18很好理解，狼4是什么意思？
一共有四匹狼？
可是昨天剩余的狼的数目已经远远大于4这个数字了。
凌赴在经历了昨天晚上的生死狙击之后表现的依旧十分懒散，此刻正在羊圈边上的一块大石头那里晒太阳，嘴里照例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洲言看到他，走过去，问：“你昨天晚上在哪里休息的，我怎么没见到你？”
凌赴抬起头，迎着太阳眯眼辨识了一下来人，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戏谑：“怎么，生死之交，洲同志开始关心起我了？”
“……”洲言扭头就走。
“喂喂喂别跑啊，我开玩笑的，”凌赴在后面叫，“我昨天在后门那里，你在前门早睡着了当然没见到我。”
洲言回过头，目光如有实质：“你在后门？”
凌赴笑眯眯回答：“从窗户那还能看到这个丑不拉几的羊圈。”
他伸了个懒腰，似乎又想再睡一觉：“不过狼灯的宝贵性你昨天忘给他们说了，所以羊圈那挂了好几个灯，亮是亮，就是多少有点浪费。”
洲言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信息：“狼灯亮了一晚上？整个羊圈都照到了？”
“哎洲哥你听我解释，我们不是要保护那些羊吗，我寻思着别万一那些狼吃不到人饿了过来吃羊呢，你不是正好说狼不敢靠近有狼灯的地方吗，我就给……”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自相矛盾的地方。
洲言的声音很平，却让人感到比深秋的寒风还要冷，他说：“所以那两只羊是怎么死的？”
明明在狼灯光照之下的羊，却莫名死了。
一时间，所有人只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莫非……这里还有什么不怕狼灯的东西，毫无忌惮的杀了那两只羊？
它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躲在狼灯庇护下的玩家？
有些东西，越是不该细想越是想琢磨，越是琢磨越是觉得毛骨悚然，细思极恐。
长毛从人群中站出来，自告奋勇：“我来理清一下思路，我们的任务是找出来吃羊的狼——目前看来，可能不是你们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些——还不清楚是不是要杀死那四匹狼。卖掉可爱的的羊，然后用卖掉羊的一百个硬币救活牧羊人的母亲。”
说完他看了一眼洲言，发现对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似乎是默认了。
于是他继续说下去：“我们现在似乎只需要找到吃羊的狼了。”
洲言突然不咸不淡的说：“狼灯很值钱，节省点用，每天夜里十二点小镇中心有夜市，可以到那里去做交易。我今天晚上去一趟。”
宋央闻言立即说：“我也去。”
“我也我也！”安明举起手，又有点后知后觉，“但是，夜里十二点不刚好是那些吃人的巨狼出没的时候？”
洲言似乎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她说：“在天黑之前就得去，小镇里有狼灯，狼群不敢靠近。带着灯。”
凌赴听到这话，似笑非笑的半抬起眼，朝他看了一眼。
几个人说行动就行动，其余的人看着领导走了觉得留在小木屋似乎不是很明智，于是决定一块去。
一支十人左右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冲着小镇出发了，七手八脚的带着一沓灯，还带着一群脏兮兮的羊。
夜色如约而至。
小镇里的狼灯有些微弱，似乎比洲言昨天来的时候光线更暗了，洲言隐约感觉小狼灯的生命里似乎在逐渐消逝。
是燃烧了太久灯油不够的原因吗？
羊群大概是头一回来到这新鲜的地方，兴奋的咩咩叫着，想要四处乱窜。洲言在队伍的前边回头看了一眼，却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不过灯光实在不是很明亮，羊群又到处窜动，他又回过了头，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他们在有些空荡的街上走着，而那些小狼灯的光芒却逐渐微弱了下去。
不祥的预感持续徘徊在洲言心头。
他没有再次回头，只是大步向小镇中心的夜市走去，因此没有看到身后来的地方有一家的小狼灯忽闪了两下，仿佛在剧烈的喘息，然后终于撑不住熄灭了。
一声恐惧至极的惊叫从房间里传出，却在来得及抵达队伍最前面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
终于，他们看到了当铺老板所说的小镇夜市。
夜市上挂满了小狼灯，暖黄色的光照亮整片区域，散发出来的光芒蔓延到了一旁的数个小道。各种商品琳琅满目，生意人的叫卖声和硬币叮叮当当碰撞的清脆响声不绝于耳，一派热闹至极的场景。
众人在小木屋里提心吊胆的待了两天，猛一看到这种温暖安全颇有人间烟火味道的夜市顿时眼都直了。
恍惚间他们以为已经离开了虚拟世界游戏。
然而往里走，他们才发现并没有。这里的夜市终究还是不太一样，比现实中的多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佝偻的老太太眼睛像是金鱼一样鼓出来，一顺不顺盯着众人，裂开嘴笑时露出参差不全的牙，她笑着大声说：“做死人活！大家伙都来瞧瞧我老婆子！有需要的吗！做死人活！”
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头坐在不远处的另一个摊位上，静默的敲着一个小铜铃铛，铃铛发出空灵的响声。他身前的小摊摆了金银珠宝——只不过都是用纸做的。
看到一行人走过来，他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假发，新鲜的假发。”
陈小小发出一声惊叫，原来那老头两边有被蒙起来的东西，露出一截头发，有一个东西上蒙着的布被风吹开了一角，下面居然是一个脖子切口整整齐齐的人头！血迹已经干涸，人头上的长发却依然光泽。
这样一看，这哪里是夜市，明明是鬼市！
不过也有正常的摊位，摊主就像普通做买卖的小商贩一样，面前罗列着廉价的首饰和一眼假的金银制品。洲言在整个夜市逛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自己寻找的摊位。
摊主是个瘦的跟候似得年轻人，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凹陷的脸颊上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面前的摊子很小，身后蔓延出去的范围倒是很大，传来各种动物的叫声。
摊主看到洲言的目光似乎停留在自己的摊位上，连忙上前一步，热切的说：“牲畜买卖，物美价廉，看看不买也行！”
洲言看了看他身后的一群各色各样的动物，指了指身后的一群羊：“喏，买不买？”
摊主和他身后的一群羊大眼瞪小眼。
羊是好羊，摊主一眼就看出来了，虽然脏的好像这辈子没洗过澡，但是一个个膘肥体壮羊毛柔软，还有什么优点尚未发掘，但是一看就是那种全身都能卖钱的家伙。
尤其是其中还有四只羊个头比普通羊几乎大两倍。
当然这种话摊主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是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这儿其实是卖牲畜的，恐怕不合……”
他故作为难的话还没说完，洲言就大手一挥：“算了我们走。”
摊主眼看着到手的羊就要飞，连忙伸手阻拦：“哎哎哎，别急着走，我这不是看你们实在有需求想要卖，我就考虑考虑破个例，买了你们的羊嘛。”
洲言不咸不淡的说：“我们没需求。”然后继续往前走。
摊主实在没办法了，他没想到这客人做买卖的心一点都不诚，硬的跟石头一样，只好妥协：“好好好，我买我买，一头羊两个硬币可以吧，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儿羊不值钱，到处都是放羊的，这个价已经很高了。普通羊也就一个硬币，不信你去别的地方问问。”
洲言：“10个。”
摊主：“……”
众人：“……”
他们没想到这位一开口就这么狠，别人翻倍他直接翻天。
摊主沉默几秒，说：“……这个价钱实在是太高了……”
但他看着那四只个大又羊毛光滑柔软的“特别羊”又有点舍不得，最终试探着开口：“两个半硬币？”
洲言：“硬币还按半个算？六个。”
摊主咬咬牙：“三个。”
洲言：“五个。”
摊主不死心：“四个！不能再高了！”
洲言：“成交，拿钱来。”
直到老板看到洲言淡淡朝他伸出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以普通羊至少四倍的价格买下了对方的一群羊。
摊主脸都绿了。
半晌才缓过来，有点硬邦邦的说：“今天钱没带够，明天晚上你们再来吧。”
洲言点点头：“写个保证书。”
摊主：“……”
最终洲言手里拿着字迹潦草的保证书，带着一行人，在牲畜买卖摊主幽怨的注视下浩浩荡荡离去。
回到小木屋，正准备休息，安明却突然惊奇地叫了一声：“洲哥，小狼灯灭了！”
众人围着那盏灭了的狼灯仔细研究了一阵，全都不明所以。
之前牧羊人小屋里的灯都是不点自燃，只要有人碰到它们一次，就会一直不停的亮着。
然而这次，不论众人怎么摆弄那盏灯，它就好像耗尽了所有生命一样，在那里躺尸。
原本应当是很好打开的灯，居然让安明用了刀子好一顿撬最终才开了一个缝，众人这才看到，小狼灯里的灯油燃尽了。
安明一拍脑袋：“没灯油了，之前洲哥说灯油是啥来着，狼的皮毛熬制成的？那天管理员来的时候不是带了一匹狼来吗？”
洲言睨了他一眼，说：“你会熬？”
安明：“……不会。”
于是这个方案被抛弃了。
洲言冲屋里的小狼灯扬了扬下巴，说到：“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小狼灯比第一天要暗了。”
众人被他这么已提醒，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小狼灯发出的灯光竟然越来越暗，本来一两个就能够充当照明的作用，现在必须紧密的排在一起亮度才能足够。
只有那盏洲言一碰就灭的大狼灯，光明依旧。
众人不禁感到冷汗连连，如果说狼灯是用来抵御那些吃人巨狼的唯一防御工具，如果最后所有的灯都灭了，他们……
陈小小的恐惧全都表现在了脸上，颤抖着声音问：“那如果不能在灯油全部耗尽之前找到结束游戏的方法，我们岂不是……”
后半句蕴含的恐惧意味不言而喻。
洲言看了一眼窗外山丘上隐约泛起的鱼肚白，淡淡道：“不会的，放心。”
他说完愣了一下，隐约感觉这话好像谁曾经跟自己说过，用的就是这种能安抚人心的语气，又好像是自己给谁说过，熟悉至极。
领导的话果然给了在场的众人极大的鼓舞，看着天色将亮，长发自告奋勇的说：“我再去清点一下羊！”
不清点还好，一清点不得了。
没过五分钟，众人就听到长发的声音从羊圈传过来，带着一点惊慌：“又少了！羊又少了！”
洲言抬眼看向门外，黧黑的眼睛一瞬间显得像是带了一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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