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悸动驿站
陆羽的随行侍从早将那些男子擒拿到一旁。
林容方才独自一人面对五个壮汉,并不觉得如何凶险恐惧。
而今看到陆羽的身形,却是一瞬鼻子一阵酸涩,心中涌上无尽委屈。
林容撒腿朝陆羽奔去。
陆羽见林容朝他奔来,当即从马上跳下。
一旦站稳,陆羽大张双臂,作势要将奔向他的林容接到怀中。
然而,奔到近前,林容突然想起什么,急急刹住脚步。
她停住,向陆羽行礼道:
“叩见陛下。”
声音不稳,带着极力克制后的喘息。
陆羽张开双臂僵在半空。
半晌,他慢慢放下手臂。
年内侍站在几步之外,他的视线看来:陛下莫名其妙地抬手,林国师心情激荡跑来。最后两人在仅隔几步之遥的距离,把所有的激动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好奇怪!陛下为何神情这样寥落?
两人彼此都有些愣愣的。林容胸口起伏几瞬,稍稍平息后,方才断断续续将方才经过叙说。
陆羽听了,当即道:
“此三人玩忽职守,且还盗猎麋子,拖入大牢,择日审判。”
陆羽所携人马立刻将这三名驿站侍从压着下去了。
火光中,雪地里,林容和陆羽再次对视。
这次对视,两人的脸上都浮现一股疑惑。
还是陆羽先沉声开口:
“林国师为何出现在这雪地荒郊?”
年内侍心中直摇头:陛下刚刚分明神情颇为动容温情,怎么见到林国师安好后,语气又变得这般凶巴巴的。
林容怔怔地看着陆羽,突然道:
“微臣也想问陛下为何深夜来此?陛下今夜不是要和蒋姑娘同饮吗?”
陆羽脸色一下更沉了。
年内侍见势不好,连忙道:
“天寒地冻的,把林国师冻坏可就不好了,陛下,咱们进驿站聊吧。”
此时驿站房中,蒋仲刚刚回屋,正比手画脚大叫国师不见了,需得发动大家出外寻找。
一屋子的人便在此时,听得门“怦”一声洞开。
林容先走进来。
众人啊一声,愣了片刻,站起身拥上去。
但紧接着又一个人进入屋中。
驿站众人刹住脚步,往后一退——
一个绝无可能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人,仿如天降神明般,降临在这城郊寒冷简陋的驿站!
陆羽甫一进屋,脸上被屋中柴火热气一烘,瞬间潮红,眼睛充血,涕泪横流。
这是在北地极寒天气没有任何防护下赶路的正常反应。
从气温极寒之地,骤然进入到气温极暖之地,暴露在外的肌肤承受不住极致温差,会瞬间爆红,同时五官充血,会不受控地流出鼻涕眼泪。
只是众人没想到:此刻面前这般冻到狼狈的人,竟会是陛下!
因为太过震惊,一屋子的人竟然都忘了行礼。
陆羽走进屋中,他只裹了一件皮裘,裘内一件绯红族服单衣,除此外,脸蛋脖子并手全部luo露在外,这几处皮肤皆已冻得发紫。
众人怔怔看着陆羽,这下,更加忘了行礼了:
万兽国人了解冰寒天气,知道这样暴雪天出门必带护具手套,要将所有皮肤严严实实遮住,否则,顶着风雪强行出门,轻则冻疮,重则截肢!
可陛下全身上下,一样护具也没有。
年内侍从后而出,抹掉脸上的雪,喘气道:
“陛下正要赴宴呢,还没出书房,接到蒋副手发来的白鸽信。陛下一看那信,防风甲都没套,奔到马厩便要走。小人说为陛下套辆轻便马车挡些风雪,陛下执意说烈马踏雪,更为疾速,生生硬抗着暴雪赶来了。”
众人还是愣愣的:
这么急着赶来,是连命都可以不要了。也不知蒋副手在信里写了什么,把陛下急得这般。
就连蒋仲都有些害怕了,嗫嚅道:
“林国师哮症发了是常事,陛下实在无须即刻赶来的……”
陆羽对众人的瞩目毫不在意,一把抹掉脸上雪水泪水,转向林容,低沉道:
“方才问你话:既知道自己有哮症,为何还要单独于雪中行走?”
林容还未答话,陆羽又紧接着道:
“你可知曾经有一宫人,在雪地里走一遭,哮症发了,没救过来,死了。”
众人愣愣地看着陆羽,也不知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
年内侍补充道:“林国师,陛下风雪中赶来,就是想看一眼您是否安好。”
……
……
……
一屋子的人,全都僵住了。
方才这群人还围着炉子调侃小皇帝,说他耽于温柔乡,对臣子不管不顾。
现在想来,这话多么恶劣:
陛下不是没有回信,是一收到信,本人亲自赶着来了!
众人内心不禁内疚。
再一咂摸:陛下在这场合,完全可以说几句场面漂亮话,为自己对国师的关切来个锦上添花,博取一个体恤臣下的贤君名声。
可偏偏陛下生得俊俏,却拙于言辞。
只说这么一句没头没尾“宫人死了”的话,叫围观的人都替他委屈!
可就是他这样笨嘴拙舌的关心,更让人动容:
陛下对林国师的关怀,好似是出于本能啊……
这时,一屋子的人方才单膝跪下行礼,齐齐朗声道:
“陛下关怀臣下,我等拜服。”
林容也跟着行礼,她垂下头,任由风帽盖住自己半张脸:
“微臣谢陛下关心!”
陆羽听到众人说他关怀臣下的话,似乎并不高兴。
他皱眉道:
“雪路难行,只有等明日清晨雪化了方可启程。朕今夜与你们同住驿站。年内侍,你带人去清理一下房间。夜深了,诸位也该当休息了。”
众人瞬间觉得感动之情稍减:
陛下,才酉时,围炉夜话咱还能聊会儿……
但是陛下就是这样:条律规则,一点不能错。作息,更是一分不能乱。
年内侍当即带人下去,不一会儿回来,告知众人:这间简薄的城郊驿站一共两间简易客房,其余通铺五十五张。现对国师府众人进行房间分配。
陆羽也是毫不客气地道:
“林国师宿在走廊最里那间,朕宿于她隔壁。”
不待众人起疑,陆羽又对林容一个瞪眼:
“想来这般,林爱卿总得老实片刻。”
一群人脑中浮起的一丝怪异联想,瞬间烟消云散:
咱在想什么呢?陛下隐姓埋名在学谷时,就是宿在林国师隔壁的。而这驿站墙壁单薄、地板老旧,林国师莫说夜中不安分溜出去,便是在房间中翻一翻身,从塌上下地,隔壁马上听见。唉,林城师,自求多福罢。
林容对这个霸道的分配,更是不敢有任何异议,是是是好好好一番,奔到墙角堆放行李处,找到日记乌龟,和她用来装家书信笺的木头匣子,全部抱到怀里,灰溜溜闪进房间。
林容进入小小的房间中,发现这城郊驿站的房间特别窄小,几乎只有一张床榻,和一个小小的案几,其余再无空隙。
而这床榻,乃是靠墙放置的。
林容不禁浮想联翩:陆羽的床榻也是靠墙。
也就是说,她躺下,便如同躺在陆羽身侧?
林容顿时红了脸。
“林容啊林容,他说你成日想些乱七八糟的,你还真不冤啊。你给我出息些!”
敲了敲自己,为了防止继续胡思乱想,迅速爬上床榻,蒙上被子。
被子厚实,林容极力不愿听到外界声音,但还是听到这时隔壁木地板发出的嘎吱脚步声。
陆羽也进屋了。
紧接着,隔壁传来木板床榻躺卧人后的吱呀声。
隔着薄薄的房间木板,那声音清晰无比。
林容黑暗中脸再次红了。
好在陆羽这人,是连沉睡时也端正凝肃的。
他当年被囚禁驮龟神殿七七四十九天,卧在殿角,微微蜷缩,背部靠外,侧躺卧着。
一旦入睡,就绝无可能辗转反侧、夜中难眠。
好像他睡着了,就沉入了永远的深海……
林容听到隔壁没有动静,安下心来。
睡眼朦胧,也预备睡去。
突然,寂静窄小的房间,响起微不可闻的一声:
“林容。”
林容怀疑自己听错,睁开眼。
是陆羽。
是那个从来不会躺下后开口说话的陆羽。
林容不知所措起来,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
一颗心砰砰乱跳,跳到她竟有些担心这薄薄墙壁会泄露她的紧张。
好在那一声低唤后,一切归于宁静。
林容竖着耳朵凝神半日,再听不到一星半点声音,便暗笑自己刚刚是昏睡中做了梦。
再次闭眼,准备睡着。
这时,隔壁又传来极低一声诱人心魄的沉音:
“睡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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