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寒冬将至
“陛下,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往年格外要冷一些!”吴咏刚进门,见到刘宏正手持一卷书籍,便拱手施礼道。
由于洛阳这几日下雪,天子刘宏就没去华光殿读书,而是每日将三位帝师轮流接到北宫的温德殿讲学。
温德殿内,没有煤炭,却依然温暖如春。
“确实如此,最近一段时间,北方各州郡上书不断,皆言严寒给百姓带来的灾难。”刘宏放下书籍,叹息着说道。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他已将吴咏看作自己唯一的玩伴,两人的日常对话也很随意。
如今已入寒冬,大汉幅员辽阔,南北气温差异也是极大。长江以南的南方一带,即使是在冬季,最低气温也是在十度上下,倒是影响不大,可是大汉近六千万人口,有四千万集中在中原地区。
此时中原一带的百姓,冬衣却套了一层又一层。富庶的百姓,还有多余的冬衣穿,而贫民却连一件像样的冬衣都没有,只能穿着夏装硬拗,实在是冻得不行了,就往衣服里塞稻草。
若不是被逼得没办法,谁又愿意发挥这样的
“聪明才智”?天下百姓,皆是一样。进入严冬时节,不少百姓还是纷纷涌上街头旷野,或是收集柴火,或是想办法搞到食物,努力生存下去。
而建宁四年的冬季,比之以往,格外地寒冷。对于北方的百姓来说,这是一场众人所未有料到的大型灾难。
最初,是从幽州与并州开始,随即波及到凉州和西域。年初的时候,朝廷任命司空桥玄兼任屯田校尉,总领边关移民一事。
同时任命大司农卿曹嵩兼任屯田都尉,从旁协助,掌种植棉花和甜菜之诸事!
一开始,百姓因为故土难离,很少有人响应朝廷的号召。随着后来几月天灾不断,移民边关的百姓也多了起来。
在这个时代,普通老百姓破产,是非常严重的一件事情。对于所有阶层而言,土地是存活的根本,是普通百姓的命脉。
如今,朝廷给了一条活路,移民边关就可以得到土地、房屋、甚至耕牛。
这对普通百姓来说,无疑有着强大的吸引力。于是不少百姓选择离开故土,去边关地区拼一次。
为此,朝廷还特意从中原收购了大批的耕牛,方便百姓租借耕牛来耕地,可是这一场寒冬,差点毁掉了他们一年的辛苦努力。
白雪茫茫,已经过了膝,耕牛冻伤冻死不计其数。新开垦的耕田在暴风雪之中被摧毁,房屋倒塌,数日之内,幽州与并州已经冻死了百余人。
当消息传到了洛阳的时候,百官们为此痛心疾首。不过更糟糕的是整个北方,都遭受到了这场严寒的袭击。
凉州的商贸道路也被大雪所堵塞,天子刘宏这才连忙令太尉李咸开国库赈灾。
幸好幽州,并州等地都存了不少的粮食,还能够安置灾民,可是问题就是冻死的人越来越多,而想要修建房屋,包括发散衣物都需要大量的资金。
庙堂里,百官都是焦头烂额的,不断的有各地受灾的急报传来,太尉李咸也立刻召集了百官,询问百官的建议。
最后朝廷直接颁布诏令,遣三府掾属分行赈给。其实本应该是四府掾属,时下没有大将军,只能这样临时诏令。
诏令下达,朝廷上下的官吏立刻动员起来。因为天寒地冻,冀州的水运没有办法使用,只能通过驰道,朝廷便令将士们穿上厚衣,负责运输前往各地的粮草以衣物。
当然,这些士卒们负责的不只是运输,还要负责抢救灾民之类,另外,便是一些耕牛的运输,不能放任耕牛冻死。
另外,各州郡受灾极为严重的地区,可以将百姓往相邻的郡县,临时安置,尽管都是寒冬,起码县城的防寒能力要上一些。
尤其是吴咏提出的火坑建议,也逐渐在严寒地区流传开来,使得严寒下的百姓有了一丝温暖。
与此同时,世家大族也开始出力赈灾,他们不为其他,只为这些地方可以种出甜菜或棉花。
以前他们都认为这些荒凉的地方没有可取之处,但甜菜和棉花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人诚不欺我啊!”今日是帝师刘宽为天子讲学,他讲到如今的世家大族救济灾民情况,当即感慨道。
“世家大族的做法,倒是令朕大开眼界!”刘宏叹息说。接着又愁容满面道:“朕最担心的是鲜卑族,今冬严寒,估计他们又要侵扰我大汉了。”刘宏登基的第一年,鲜卑就联合濊貊部落侵袭幽州,并州,给他造成极大的心理阴影。
寒冬时节,北方的胡人部落基本都处于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之中。雪原之中,最大的敌人还是那漫天的风雪。
到了正真的凛冬,这漫天的飞雪,就没一刻会停的。到时候大雪封路,没有补给,本地还不产粮食,唯一的食物来源只能去抢,否则结果只有一个,饿死。
所以,鲜卑才会每年侵扰东汉边疆。这时刘宽也是轻叹了口气,开口道:“近年来鲜卑不断壮大,与我们大汉交好的乌桓,也经常受到他们的攻打,实属无奈。两国虽然接壤,但百姓日子却过得更苦。”
“毕竟,一到了冬天便天寒地冻,能否越冬,全看春秋能否积攒下粮食,这一场场大战打下来,乌桓百姓的越冬储备粮食,几乎都被榨干了。”
“使得今年冬天,更加难熬。若不是我大汉接济诸多物资,估计他们早就撑不住了。”刘宏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残酷,但他却对鲜卑是非常痛恨的。
听完刘宽的话之后,他的眼神骤然坚定起来:“待朕休养生息几年,定给这鲜卑一些颜色看看!”说到这,他看着吴咏,语气有些缓和道:“吴咏贡献的这甜菜和棉花、以及火坑,让朕看到击败鲜卑的希望。”提到吴咏,刘宽也是哈哈一笑,眼神尽是骄傲:“老夫今生最大的幸事就是教导你们两人。”对于吴咏的前程,刘宽是十分看好的。
尤其的吴咏的胸襟气度,就是他这位尚书令都难以比拟,很难想象这是一位稚童所为。
“老师多誉了,小子得天子看重,可以聆听三位帝师的教导,才是最大的幸事!”吴咏急忙起身拜道。
君臣三人又说了会话,刘宽和吴咏便起身告辞,只留下刘宏一个在温德殿内发呆。
这时,中常侍侯览进来禀告说:“陛下,您要的新棉衣做好了!”刘宏眼睛一亮,催促道:“走,带朕去看看。”
“陛下,这份奏折,你看一下……”侯览不失时机的从怀中掏出一份奏疏。
“什么事?”刘宏看到奏折的那一刻,脸都垮下来了,立即很不耐烦的道:“朕现在没时间看,等以后再说。”
“这是尚书台的急奏呢。”侯览依然是笑容满面,而后道:“不过,陛下,这里是今岁各州郡察举的人才,陛下需旌表和宣告天下的几个……”刘宏已经是等不急了,完全没耐心理会侯览,火急火燎的要往外去。
“等朕回来再说。”侯览却不肯放弃,急急追在刘宏的身后,像个烦人的苍蝇,喋喋不休起来:“陛下,这……马上就要到年关了,按理,这个可耽误不得,尚书台的人都在等呢,再耽误,怕是等到了过了年,许多地方州郡,还没有收到诏令。”刘宏跺跺脚:“真是麻烦,取朱笔。”一到年末,刘宏就要朱批许多奏疏,有死囚要勾决,有旌表的官员,还有宗室的抚恤,诸如此类,他已是烦不胜烦了。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急着要走,可是侯览都这样说了,他晓得轻重,晓得这旌表是历年的常例。
若是为了去玩而耽误了这个,尚书台那儿,肯定要将这事儿归咎于自己贪玩,到时候,怕是又会受到太傅胡广的说教。
边上的宦官忙是给刘宏的朱漆笔添了墨。刘宏接过奏疏,也懒得去细看,里头洋洋千言,大抵就是这些被旌表官员的事迹,刘宏提笔只在这奏疏下潦草写了一句:“照准。”便将笔一丢,大步流星地出门,口里嘟嘟嚷嚷道:“下次提早一些送来。”说着,人已去远。
对于新制作的棉衣,他早已是心痒难耐。侯览在这温德殿内,却是面带微笑,他很小心的收起了这一份尚书台递上来的旌表奏疏,奏疏里,既有刘宏的朱批,还有尚书台的手笔,其中这里头,赫然还有一个‘段颎’的名字。
侯览笑吟吟的将这奏疏上的朱批吹干了墨迹,这才小心翼翼的收起。他很清楚陛下的性格,或许侯览不了解陛下的内心,却绝对了解陛下的生活习性,一旦有什么事,他便风风火火,这个时候,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若这时候有紧急奏疏,这奏疏又没什么大事,只需要紧急处置,陛下是绝不会多看一眼奏疏的。
否则以陛下的性子,若是看到这旌表的人之中,居然有段颎,以陛下对段颎的态度,极有可能会将奏疏打回去,让尚书台再议人选。
自舅父董宠因羌胡兵事件而死后,段颎就受到天子刘宏的疏远。后来段颎投靠了他们十常侍这边,侯览等人也在想方设法为段颎铺路。
而现在……事情办成了。拿着这份奏疏,侯览只需要去加了印玺,而后将奏疏发去尚书台,尚书台再草拟旌表的圣旨。
圣旨发出的同时,邸报也将同时传抄出去,所以用不了多久,这被旌表的大臣不但可以飞黄腾达,更会天下皆知,成为天下官员的楷模。
侯览面无表情,已是背着手,晃晃悠悠的走出了温德殿,外头大雪飞扬,整个天地一片雪白,银装素裹的世界真是美好,只是很多事情并没表面那么简单。
远处则看到陛下的车驾已朝着东明门去,只留下了两道车轮在雪地上碾过的车印,那深浅不一的印子烙在侯览的眼眸里,他不禁冷冷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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