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鲜卑寇并州
“今番并州急报,鲜卑蛮夷之辈侵掠北边五原、云中诸郡,此次檀石槐亲率数万骑兵来掠夺我大汉百姓,占我郡县,边疆震动,诸卿有何良策,可解此忧?”德阳殿内,刘宏十分恼火地向下方群臣询问道。
桓帝延熹九年夏天,鲜卑分派数万骑兵进入东汉沿边的九个郡,并且杀害掳掠官吏百姓,朝廷派张奂进攻鲜卑,鲜卑人这才出边塞离去。
当时朝廷对鲜卑的长期侵犯感到忧虑,但又无法控制,于是派使者带着印绶,打算封檀石槐为王,并且与他和亲。
可是鲜卑部落首领檀石槐不但不肯接受,反而对东汉缘边要塞的侵犯和劫掠更为厉害。
檀石槐还将管辖地区分为三部,每一部设置一名首领管辖,变本加厉侵扰大汉边疆。
刘宏刚继位时,鲜卑便大举入侵沿边数郡。等到段颎平定羌人,鲜卑这才安稳两年,没想到今年又开始寇掠并州。
对于鲜卑这样的蛮夷部落,百官公卿也是没有办法。打吧,又不值得。
和吧,对方又不愿意。只能一味受其骚扰。天子刘宏见大殿内无人回话,便试探性问道:“朕有意北伐鲜卑,不知诸卿以为如何。”话音方落,议郎蔡邕颤颤巍巍出列,俯身一拜,有气无力开口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征讨外族,虽然由来久远,但时机有同有异,形势有可有不可,因而谋略有得有失,其事有成亦有败,不能一概而论。”
“昔日汉武帝北伐匈奴,创万世之功,非是朝夕可取,或是武帝英明神武,或是将帅优良勇猛,又或是财物军赋充盈,加之疆域广袤辽远,经文帝、景帝、武帝三代励精图治,不下数十年积累,尚且还需三战建功。”
“反观现今朝廷状况,不仅国库空虚,贤士在野,而且天灾不断,民怨沸腾,盗寇横行,这般人财两缺的窘境,国力远不及昔日全盛时期,此时朝廷出兵北伐,老臣深以为忧,请陛下三思。”皇甫规辞职时,将下属都继续了安排,蔡邕因为才学,又有谏议大夫袁滂的关系,升职为议郎。
“哼!若照你之言,朝廷今日窘境,其责在于朕一人,怪朕不如武帝,莫非朕还是无道昏君不成!”刘宏一听,怒容上脸,冷哼道:“我大汉铁骑无双,昔日匈奴胜兵三十万,也被我汉骑所剿灭,而今鲜卑兵马不过十余万,朕就不信以我汉军骁勇,还敌不过鲜卑胡虏。”蔡邕忙劝进道:“自匈奴远遁他方,鲜卑趁机兼并匈奴部众,夺占匈奴故地,拥兵十数万,其势日益强盛,绝不可小觑!”
“鲜卑士卒本就精锐勇健,加之昔日朝廷厉行党禁,士儒名士多有逃奔塞外,委身鲜卑,为鲜卑人出谋划策,由此可见,鲜卑人不仅精勇,且有智谋,鲜卑已非当初的蛮夷胡虏。”
“反观我朝边郡,各处边关要塞防备松弛,禁令多有疏漏,以致铁器、工匠源源不断流出塞外,如今的鲜卑人,不仅兵器锐利,智计百出,且战马迅疾,来去如风,非是臣小视我汉军英勇,我汉军铁骑着实难以抗衡。”蔡邕说完,当下便有多位大臣附议:“蔡议郎言之有理,还望陛下三思而行!”刘宏见此,心中不快,怒道:“鲜卑蛮夷,三番四次侵掠我大汉,朝廷宽大与他,派使送去印玺,封其为王,并选皇族之女委身下嫁与他,以彰显天朝宽大仁德,此贼非但不受封,劫掠更甚以往,若是再任其肆意而为,大汉威严何在?朕如何能忍?”
“陛下息怒,蔡议郎之言,皆是忠贞良言,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臣亦曾镇守北疆,深知北方蛮夷乃朝廷大患,不早日除之,边疆实难安定。”护羌校尉皇甫规这时也颤颤巍巍出列劝止几句。
他今年已经六十八岁,体弱多病,若不是现在边患严重,他早已辞官回家。
刘宏脸色这才好转,知晓皇甫规曾任度辽将军,多次击破和降服羌人,熟悉边疆诸事,不似蔡邕区区儒生,不通兵事。
于是天子点头示意,让皇甫规接着说下去。皇甫规见刘宏怒气暂歇,话锋忽而一转,进言道:“正因如此,为我北疆长治久安,陛下还应暂作隐忍,毕竟鲜卑骑兵擅于骑射,战马精良,比之当年匈奴不逞多让,每逢作战,我军进击,鲜卑则退,我军退军,鲜卑则扰之于后,而又追之不及。”
“昔日汉武帝北击匈奴,所耗钱粮无数,如今国库空虚,百姓困顿,倒不如实行效仿李牧守边、严尤保塞之策,令边关诸将据城而守。依臣之见,此次鲜卑犯边,当以守为主,固本培元,诱敌而乱,一击而溃。”刘宏听来听去,皇甫规还是劝阻自己出兵北伐,顿时不悦,闷不作声,摆手将皇甫规打发。
哪知皇甫规方一归列,太尉李咸急忙出列,奏道:“陛下,当初武帝虽击溃匈奴,却也耗尽国库积蓄,民力凋敝,武帝亦是深感后悔,下诏罪己。”
“而今朝廷国力,远不及当年武帝时期,况且前番朝廷平定羌人之乱,损耗甚大,以致国库空虚至极,百姓困顿无力,大汉元气大伤。”
“依臣之见,此时应当明法令,惩奸邪,整顿吏治,休养生息,待国力强盛,国库充足之后,再讨伐鲜卑不迟;若是陛下执意如此,兴兵北伐鲜卑,不论胜败,大汉再难恢复元气,只恐难以为继,臣斗胆叩请陛下,北伐之事,暂且作罢!”刘宏听罢,顿时大怒,训斥说:“武帝历经一生,终是扫除匈奴祸患,而今朕欲效仿武帝,驱除北胡,扬我国威,你等屡加阻挠,究竟意欲何为?”说完,他一拍面前的矮案,继续出言道:“昔日匈奴拥兵数十万,骁勇善战,不料也被我大汉精兵良将所剿灭,而今鲜卑檀石槐越发骄狂,甚至引兵侵占州郡,长此以往,大汉国威何在?天子威信何在?”此时面对怒气冲冲的天子,李咸不紧不慢地朗声奏道:“陛下之言,臣不敢苟同,攘外必先安内,北疆蛮夷为祸,于臣看来,不过是癣疥之疾,国内困顿,才是心腹之患。”
“如今各州郡盗贼横行,官府无力镇压,暴民剿灭不尽,内郡百姓尚不能安,怎能使北疆虎狼降服?”
“昔日始皇修筑长城,高祖筑造关塞,以阻隔边疆夷族为患,将蛮夷与我汉民远远分开,这等雄武开国之君,尚且不以自守为耻,陛下何故不能闭关自守,阻绝蛮夷!”
“此外,若是我大汉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朝堂上下一心,边疆夷族自不敢来犯。”蔡邕随即附奏道:“陛下,李太尉所言甚是,况且我大汉乃礼仪之邦,边疆蛮夷粗俗不堪,何必要与这等野蛮之辈计较长短?”说吧,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即使陛下可一时击败鲜卑,只怕也难以将鲜卑人尽数清剿,倒不如暂且隐忍,稳固内政,待国富民强之时,鲜卑人何足为患!”刘宏看着殿中众臣,摇头叹道:“朕失望透顶,鲜卑蛮夷如此轻慢大汉威严,满朝文武竟为蛮夷之辈所吓破胆,无一人敢战?”天子的话刚说完,段颎当即出列,正气凛然地说道:“陛下,当年羌人如此强横,却也被我汉军扫平,想那鲜卑蛮夷之辈,不懂军略,只知劫掠,不足为惧,臣昔日征伐羌人,无一败绩,区区鲜卑胡虏,胜之轻而易举,请陛下准臣领兵出击,以正我大汉君威。”
“陛下不可,”皇甫规立刻反对道:“段颎曾经屠戮羌人无数,以致羌人至今心怀怨恨,导致西凉多有隐患,老臣以为段颎杀心过重,其言断不可可取。”段颎闻言,怒气横生,然大殿之上不好发作,只能双眼怒瞪,厉声道:“皇甫规,你我虽理念不合,但也不能随口污蔑本将!”
“是不是污蔑,你自己心里最清楚。”皇甫规一点也不怵他。自从得知段颎投靠了宦官,以前心中对段颎平定羌族的那点敬佩之情,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厌恶。
他皇甫规,与张奂和段颎,因为三人的表字都有个\"明\"字,又都在治羌中立功扬名,故而被时人称为\"凉州三明\"。
只是三人在对待羌人的剿抚方面则分为两个阵营。皇甫规、张奂赞同\"抚\",而段颎则赞同\"剿\"。
皇甫规、张奂赞同的抚,其实是在军事威吓的基础上,将降伏的羌人部落迁徙到关内,撒在汉人中,让他们由游牧生活转为耕农生活。
而段颖的剿则是种族杀戮。段颖在担任护羌校尉的时候,灭掉了十余个羌族小的部落。
对于像先零这样的大部落也是采取逐步蚕食的方法,削减其人数。皇甫规、段颖早年并无太大矛盾。
后来,二者之间关系因为处理羌乱意见相左,而关系疏远,但并为明显对立。
之后皇甫规力挺张奂,张奂自然地成为皇甫规这一方面的一员。由于张奂对段颖的指责和段颖对张奂的反驳,凉州三明才彻底决裂。
桓帝时期三人都曾经或被贬官,或被免职,后来虽然都重新回到朝廷担任军职,但自此以后,三人对待宦官的做法却有了很大的区别。
皇甫规由于资历年龄,压根不睬宦官势力。张奂本人也很有士人的气节,很鄙视宦官的做法。
因为窦武事件受到宦官矫诏欺骗,拒绝奖赏,最后辞官归乡,授课着书,不再出仕。
唯独段颖倒在了宦官一边,受到另外两人的鄙视厌恶。吴咏看着朝廷上谁都不让谁的两人,心中也是叹息。
凉州三明威压西北数十年,使得羌人不敢动弹。皇甫规年事已高,后世记载是三年后去世。
段颎是八年后,因为权宦王甫罪行被揭发,受牵连下狱,在狱中饮鸩而死。
甚至于,一八四年的羌乱,也是因为凉州三明的最后一人张奂也在一八一年去世,所以羌人才敢叛乱,在此之前,羌人是不敢南下的。
想到这里,吴咏对段颎也多了一丝同情。段颖的羌人屠杀政策引发士族的不满,因此他想投靠士族却是不可能的事。
当时宦官如日中天,如果段颖继续对抗宦官,丢官罢职也不是不可能的,甚至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虽然因为投靠宦官势力而受到士族的指摘,但也是无奈之举。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句。
后来皇甫规的堂弟皇甫嵩则是一战屠杀三十万黄巾众,不可不说凶残。
可是因为他代表士族利益,很少有人骂他。所以说,后人所看到的史书,其实也是带有感情色彩的。
吴咏不发一言,静静思索着自己的心事。天子刘宏见朝廷上大多数官员反对自己的北伐的想法,也只能作罢,但心里却是十分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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