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傍晚时分,天空却阴暗得如同入夜。乌云悬垂在头顶,一场雷雨正在其中酝酿;空气潮湿,厚重的风从四面八方而来,裹着草植的气味,摇动她的发梢。
奥蕾莉亚已经从巴德太太的屋子走出了一段距离,而自己家的房顶还没有及时出现在道路尽头。不得不说,她一直不喜欢这一段路程,周围实在太空旷了,仿佛此刻世界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行走在一片被人遗忘的旷野上。
想象力也偏偏在这个时候变得过分活跃,奥蕾莉亚不安地向四周环顾,空无一物,只有草植在风的吹动下起起伏伏,尤其显得不怀好意,仿佛下面正潜藏着某种阴谋,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试图摆脱那种莫名的恐惧,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全力的奔跑。
直到房子里明亮温暖的灯光在道路尽头渐渐清晰,奥蕾莉亚才气喘吁吁地放缓了脚步,她理好乱糟糟的头发,安抚躁动的心跳平复,然后向门口走去。
小精灵此时大约还在厨房里为她们的晚餐忙碌,母亲正坐在沙发里,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用羽毛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奥蕾莉亚不由自主地冲过去拥抱了她,把脸埋在母亲的肩窝里,感受到巨大的温暖与安心感整个包裹住她,她有些吓坏了,独自置身于阴沉广阔的旷野里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铅灰色的天空下,一切恐惧与幻觉都向她涌来,几乎将她吞噬。
“奥蕾莉亚,”普林斯夫人惊讶地拍了拍她的背,“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我……”
奥蕾莉亚从母亲的怀抱里退出来,突然有些窘迫。她是一个巫师,作为一个巫师是不该害怕这些的,不是吗?她早已经不是会因为妖怪故事而做噩梦的小孩子了。
“我、我很想您,”奥蕾莉亚局促地吐出这几个音节,然后又紧紧地抿起了嘴唇。
格温多林放下手里的东西,漂亮的灰眼睛里渐渐渗出几点温情。她有多久没有拥抱过她的小女儿了,她与丈夫曾那么疯狂地痴迷于力量,不惜离开只有六岁的小女儿,走遍各地去追寻它。那些寄养沙菲克庄园的日子无疑疏远了她们的关系,又或者说,是她的奥莉长大了,她在学着像成年人一样和她对话,显得成熟懂事。她一度以为会永远失去小女儿稚嫩而热烈的表白。
“我就在这里,”她相当简短地回应了奥蕾莉亚的话,尽管丰沛的情感让她的胸腔变得暖融融的,但她并不熟练于把它渗透进语言。
于是普林斯夫人带着愉快把话题转开,这让她看起来没那么冷漠,“到晚餐时间了。”
贝齐站在过道中间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伸展双臂,舞蹈一般地挥动它们,指引洁白的餐盘顺着既定轨迹飞到桌布上,食物的浓郁香气立即充满了整个房间。
奥蕾莉亚坐在魔法蜡烛明亮的光线里,心不在焉地嚼咬着嘴里的食物。
她确定母亲希望得到艾琳阿姨的消息,毕竟这些年来,除了刊登在《预言家日报》上的两条公告外,他们对艾琳阿姨的生活一无所知。
父亲对此毫不关心,他巴不得艾琳阿姨消失在魔法世界里。而母亲是个奇怪的人,她频繁地翻看过去的照片,频繁地向她讲起她们在霍格沃茨时的往事,但却绝不肯主动去麻瓜世界里打探艾琳的消息。她总有办法把怀念的盖子牢牢拧紧,等待艾琳阿姨愿意主动寄信过来的那一天。
所以,唯一值得考虑的问题是,艾琳阿姨的消息会不会影响母亲的心情。她今天看起来格外愉快,尽管那点变化非常微妙,但奥蕾莉亚还是捕捉到了,她不希望破坏它。
奥蕾莉亚纠结地戳刺搅拌着盘子里的沙拉,普林斯夫人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她用一个小魔法移走了奥蕾莉亚手里的叉子,注视着她的眼睛,“奥莉,我猜你有话想说。”
“不,妈妈,呃……我是说,”奥蕾莉亚丧气地垂下脑袋,她现在还完全没办法在母亲的目光下撒谎,“我今天似乎在对角巷看见了艾琳…艾琳姑妈。”
格温多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在那一瞬间,她显得非常震惊,奥蕾莉亚好像看见她的眼睛里慢慢闪烁出了泪光。
--和她的儿子。
奥蕾莉亚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她想她的母亲根本不关心这个。
“她--”格温多林竭力维持着嗓音的平稳,“她怎么样?”
“老实说,并不太好。”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格温多林神情激动地放下刀叉,气冲冲地在餐厅里踱着步,“嫁给麻瓜能有什么好下场?我劝过她的,可她却完全听不进去我的话,就像那个麻瓜给她灌下过迷情剂一样!”
“她活该!全是她自找的!”格温多林尖厉地骂道,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
“妈妈……”奥蕾莉亚担忧地看着她。
“奥莉,不,我没事,”普林斯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微笑,然后踩着匆促的步伐上楼去了,把一切都扔在了背后,扔在了楼下,包括她沮丧的小女儿。
贝齐胆怯地躲在一个墙角,只露出两只大眼睛,不安地眨个不停。奥蕾莉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温馨氛围荡然无存的餐桌,泄气地靠在椅子上。
她想她搞砸了,真糟糕,她明明知道母亲对艾琳阿姨的事总是过分激动,她就该忘记对角巷那无意中的一瞥,就该早早打定主意不告诉母亲。
看呐,这除了毁掉母亲少有的愉快心情外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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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的日子很快到来。
九月一日这一天,奥蕾莉亚带好行李,早早就跟母亲到了车站。现在距离列车出发还有一段时间,站台上没有那么热闹,稀稀拉拉的队伍排在上车口,还有几个小巫师站在队伍之外,依依不舍地拉着家人的手。
“过得愉快,”普林斯夫人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然后目送她排队登上列车。
车厢里还很空荡,奥蕾莉亚随便坐进一间包厢,透过窗户向外看时,她惊讶地注意到母亲还没有走,像以往,她还没来得及找到座位,母亲就移形换影离开了,她还要赶着去参加黑袍同伴们的集会。
而今天可真是反常,她竟然愿意在这里东张西望地浪费时间。
不过很快,奥蕾莉亚就明白了过来,母亲恐怕是想见一见艾琳阿姨--毕竟今天是霍格沃茨开学第一天,她应该会把她的儿子送到车站。
没过多久,奥蕾莉亚先看到了那天的女孩,以及来送她的家人,她一头漂亮的红发的确惹眼,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淹没在人群中。然后,艾琳阿姨也带着她的儿子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两个人的面孔、神态统统相似极了,连衣饰都是别无二致的黯淡,他们在距离一家四口的不远处停下,奥蕾莉亚甚至觉得眼前的世界因此而被割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色彩鲜亮,另一部分则灰暗无光。
艾琳握着男孩的肩膀半蹲下来,反反复复地交代着什么,但男孩显然心不在焉,他的心思已经全部飞到红发女孩那边去了,就像一株生长在阴影处的植物,拼了命地把脑袋伸向太阳照耀的方向。
奥蕾莉亚轻轻皱了皱眉毛,她不太喜欢这种场面,有些狼狈,令她想到自己,想到那双蓝眼睛,温柔、宁静,让她忍不住--奥蕾莉亚及时止住了思绪,当她再向窗外看去时,发现男孩的视线竟然移到了这里,隔着玻璃窗,两个人的目光尴尬地在空气中交汇。然而真正感到尴尬的似乎只有奥蕾莉亚一个人,她发誓,那双黑眼睛里此时除了寒冰一样的冷漠外,什么都没有。奥蕾莉亚连忙故作漫不经心地把眼神移开,装作寻找母亲的身影。
没花多长时间,她的目光又找到了落脚点,奥蕾莉亚看见母亲正一个人站在墙边的阴影下,安静地注视着艾琳阿姨的方向。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聚会用的黑色长袍穿在了身上,脸孔也藏在过大的兜帽下面,远远看起来就像某人的影子。
列车上的铃铛响了几下,提醒恋恋不舍的小巫师们开动的时间快要到了。
红发小姑娘在此之前就捂着脸跑上了车,看起来悲伤至极,而男孩直到现在才彻底摆脱掉母亲的唠叨,拖着笨重的行李箱挤在过道里,伸长脖子向不同的包厢内张望。
一声刺耳的尖鸣自庞大的车头发出,列车开始缓缓地移动,奥蕾莉亚贴在玻璃上拼命向后回望,她猜母亲会在人群散开后去找艾琳阿姨搭话的,可直到站台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她都没有看到这个想象中的画面。
格温多林摘下碍事的兜帽,看着艾琳瘦削的背影跟着人群缓缓朝站台外移动,她确信哪怕她没有多此一举地做这些伪装,艾琳也不会注意到她,确切地说,艾琳根本不看向任何地方,她佝偻着身体,肩膀孱弱,视线只聚焦在她儿子的身上,好像向其他地方偏移一厘米,都会剥夺她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安全感。
不幸俨然已经在她身上扎下了根,把她青春少年时不多的明亮磨蚀殆尽了。
这些年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有经年累月的熟悉感牵引着她,她甚至都不敢认这是艾琳。
艾琳的身形渐渐消失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格温多林却连跟上去的勇气都丧失。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是她活该,她活该为自己错误的选择付出代价!
格温多林咬牙切齿地想,但那股灭顶的自责非但没有因此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格温多林戴上兜帽,拢起黑袍,消失在了原地,站台重又恢复绝对的空荡与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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