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刚刚开始行驶的列车热闹非凡，精力十足的小巫师们叽叽喳喳叫嚷个不停，把走道拥堵得水泄不通。

        “噢亲爱的，终于找到你了，”莉娜一手提着猫头鹰笼，一手拎着行李箱，气喘吁吁地拍了拍包厢玻璃，奥蕾莉亚连忙替她把门拉开。

        “我险些没有赶上列车，”莉娜不快地把被弄乱的发辫拆开，又重新把它们梳理整齐，“真见鬼，过道里简直拥挤得像麻瓜市集。”

        “我很高兴你能比零食推车先到这里，”奥蕾莉亚扶正被她随手丢在座椅上的猫头鹰笼，里面的小家伙已经开始不满地扑棱翅膀了。

        “噢，我同样深感幸运。我真得睡上一会了，奥莉。”莉娜昏昏欲睡地倒在了座椅上，嘟囔着说。

        到中午时分，列车已经哐当哐当地驶离了遍地牛羊的田野，向更冷清寂静的林间进发，溪水在树木间蜿蜒流淌，反射出粼粼白光。

        海莉夫人的推车路过时，女孩们挑选了几样零食拿进包厢，甘草魔杖成功令莉娜重新恢复了活力，她坐直了身体，正在拆巧克力蛙的盒子。

        “早上在过道里时，我看到了那个对角巷男孩，他有找你搭话吗？”

        “当然没有，”奥蕾莉亚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我可不认为艾琳阿姨会向她的儿子提起我们一家。”

        “我想这是件好事，奥莉，”莉娜耸耸肩，把巧克力蛙剩下的半个身子送进嘴里，“这样你就不用－－”

        “他们可真是讨厌！”

        “无知的自大鬼而已，他们不值得你生气。”

        对话混杂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外面徘徊了一会，紧接着，她们的包厢门被敲响了。

        奥蕾莉亚抬起头，发现她们话题的主角正和他的朋友站在门口，红发女孩扶着门框，脸上带着歉意，“很抱歉，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附近的包厢都已经满了。”

        奥蕾莉亚与莉娜惊讶地望了彼此一眼，然后把占了一个位置的猫头鹰笼子提到窗边的地上，“请进。”

        “太感谢了，”红发女孩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把提箱放在脚边，坐在了奥蕾莉亚身旁的位置上，“我叫莉莉·伊万斯，是今年的新生。”

        “嘿，西弗，”短暂而尴尬的沉默里，莉莉轻轻碰了碰男孩的鞋子。

        “西弗勒斯·斯内普，新生。”男孩不情愿但顺从地回应了，口吻冷淡。他的坐姿有些拘谨，似乎在尽可能与身边的莉娜保持距离，他的目光始终低垂着，看起来很不愿意同别人打交道。

        奥蕾莉亚的目光轻轻扫过两个小巫师，用一种公式化的礼貌口气说：“奥蕾莉亚·普林斯，斯莱特林三年级。”

        在她说出自己名字时，斯内普抬起头飞快地望了她一眼，黑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讶，接着，他的眼神变得热切了起来，他拉了拉身上的袍子，似乎坐直了一些。

        “莉娜·埃莫特，同样的，斯莱特林三年级。”莉娜正忙着把猫头鹰口粮塞进菲拉的笼子里，它饿得快要把笼子都折腾倒了。

        “噢，你们都来自斯莱特林，”莉莉下意识地望向斯内普，手指不安地抓着袍子。

        “你也会进斯莱特林的，”斯内普坚定地说，“那是最好的学院，而你－－”

        他停顿了一下，小声咕哝着，耳朵也涨得通红，“你也是最好的。”

        “可我是麻瓜出身，”莉莉没听见他后面的话，她对自己出身的担忧再一次涌了上来，“也许没有学院肯收我。”

        莉娜讶异地看了红发女孩一眼，但还算及时地把潜意识里的血统偏见压了回去，就像母亲教导的那样，她只是简短地回忆了一下她们这一届中是否有招收麻瓜出身的学生，得到答案后就继续给菲拉喂食－－她还没有恶劣到要残酷地击碎小孩子们单纯的希望。

        奥蕾莉亚趴在窗口，她对此并不意外，在神奇动物园外看见他们的时候她就有这个猜测了，她继续出神地望着外面掠过的风景，一脸事不关己。

        “别担心，不会的，”斯内普小心翼翼地、笨拙地安抚着莉莉，眼神开始不住地飘向窗边的女孩们。

        斯莱特林是极端看重血统的，他明白这一点，也赞同这一点，但莉莉对他而言是个例外。他的手指已经放在提箱上了，预备着在这两个斯莱特林做出任何可能刺伤莉莉的反应之前带着她离开包厢。

        他不可能让莉莉受到伤害的，斯内普想，眼神随之变得警惕，甚至浮出一丝敌意。

        “分院帽会发现你内心的品质，它与出身无关。”

        谁都没想到，奥蕾莉亚冷不丁丢出这样一句话。

        她的声音刚刚响起时，斯内普紧张地蜷紧了手指，直到每一个冷冰冰的单词在他脑海中串联成句，他才放松了身体，不自然地把手从提箱上悄悄收了回来。接着，他递给莉莉一个带着鼓励性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来表明那句话的可信度，莉莉苍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血色，她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陷入了某种思考。

        只有莉娜听出了她语气里压着的不快，她看向奥蕾莉亚，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奥蕾莉亚冲她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那不过是《霍格沃茨，一段校史》上的一句套话，她只是太受不了刚才从身后投过来的眼神了，那种警惕，就好像她和莉娜下一秒就会把他们赶出车厢似的。

        时间如水，在长久的沉默与菲拉偶尔的叫声中流淌而过，奥蕾莉亚看着窗外的光线由耀眼的金色变至橘黄，到最后褪成柔白的月光。

        列车行驶的速度逐渐缓慢了下来，到最后终于停下。

        “一年级新生！到这儿来！”

        海格用闷雷一般的声音招呼着新生们，手里提着一盏与他的身形相去甚远却亮到刺眼的小灯。

        斯内普被人群推搡着往巨人身边靠拢，他回过头想找一找奥蕾莉亚的身影，不过很可惜，就算他拼命地踮起脚，后面小巫师们的身体也一样把他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西弗，注意脚下！”

        莉莉扯了扯他的袖子，提醒他集中精神，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狭窄陡峭，一不留神就会整个人滑到坡下去。

        与此同时，奥蕾莉亚她们正走在相反的方向上，乘船前往城堡是属于新生的特殊待遇，而他们的交通工具则是马车。

        马车，没错，每个人都这样叫它，但奥蕾莉亚从没在任何一辆车的车架上看到一个活的生物。她记得二年级开学时，有一个高年级的赫奇帕奇声称他看到拉车的是一匹长着翅膀、瘦骨嶙峋的马，在他附近几辆车上坐着的巫师们都听到了他的话，不过最终也没有人相信他，他们一致认为他是在胡言乱语。

        而奥蕾莉亚始终觉得马车是由某种魔法所驱动的，只要足够强大，且对它应用得当，魔法就是万能的，她一直这么认为。

        女孩们坐上最近的一辆马车，拉上车门。马车立即自己移动了起来，带着她们在通往城堡的道路上疾驰。没过多久，她们就抵达了通往大门的石阶下。

        路过门厅时，奥蕾莉亚朝右手边观望了一眼，礼堂里仍旧灯火通明，年轻的巫师们稀稀落落散落在自己学院的长桌旁，兰伯特也在那里，正和他的拉文克劳同学们聊天。新生们还没有落座，他们大概正挤在另一间小屋子里听麦格教授的讲话。

        开学晚宴要过段时间才会正式开始，奥蕾莉亚先回到地窖放下东西，戴好属于三年级的滑稽的巫师帽，然后又重新跟着人群回到礼堂。

        老分院帽再一次被从校长办公室请了出来，完成它一年一度的任务。新生们好奇地看着它在凳子上扭动，眼睛都不眨一下。

        奥蕾莉亚和身边的许多同学一样，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没有人能在每年都相同的演出里还保持新鲜感，她甚至都怀疑更高年级的学生们已经完全记住了分院帽怪里怪气的曲调。

        一曲唱完，分院帽的帽尖抖了一抖，绅士地向每张长桌鞠躬致意，享受着接下来的掌声。

        “新生们，我现在叫到谁的名字，谁就到这里来戴上帽子，”麦格教授走到分院帽旁边，展开一卷羊皮纸。

        “奥蒂斯·格林。”

        一个有着茶色头发的男孩走出人群戴上帽子，他的双手紧紧绞着，看起来非常紧张。

        “拉文克劳！”分院帽大喊。

        拉文克劳长桌传出一阵掌声，奥蕾莉亚伸着脖子望向那边，看见兰伯特正带着笑容朝男孩鼓掌。

        真好，她想，还有什么比拥有相同的品质与追求更可贵、更值得珍惜的呢？那样真切地去贴近彼此的灵魂。

        如果那时她也被分到了拉文克劳，那么－－该死的，她在想些什么！奥蕾莉亚懊恼地移回眼神，中断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贝丝·达文。”

        “格兰芬多！”帽子很快喊道。格兰芬多长桌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欢迎这个有着甜蜜的蜂蜜发色的小女孩加入。

        “……”

        “西弗勒斯·斯内普。”随着剩余的小巫师们越来越少，麦格教授报出下一个名字。

        “……”

        “斯莱特林！”

        短暂的安静过后，分院帽尖声叫道。

        斯内普带着满足的笑容跳下椅子，在一片掌声中向斯莱特林的长桌走过来。

        奥蕾莉亚抬起脑袋，看见他向她所在的方向望过来，脚步却慢慢变得迟疑，就在她考虑是不是应该做出些什么回应的时候，斯内普飞快地移开了目光，坐在了离他最近的一张长凳上，旁边耀眼的浅金色脑袋相当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奥蕾莉亚总觉得，有一股失望的暗流在他平静的黑色瞳孔下涌动着。

        “我还以为他会坐过来，”莉娜凑近她说道，“巫师界可不剩几个普林斯了，我还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地和你拉近关系。”

        “但他没有。”

        “是的，就像在列车上一样，老实说，我那时候就在想，他会如愿进入斯莱特林的。”

        “因为他的自持？”

        “不完全是，”莉娜认真地说，“你知道的，沉默的人通常都有着巨大的力量。”

        “但坏消息是，你不得不分出些精力照顾他了。我为我先前提出的建议道歉。”

        “可我真希望你没有改变想法，”奥蕾莉亚叹气。

        “一起就读于斯莱特林，且来自同一个家族，情况可大不相同了，奥莉。”

        奥蕾莉亚这下彻底伏在了桌子上。她得承认莉娜的话很有道理，普林斯家族没落太久了，以至于除了古老的名声之外一无所有，父亲那么狂热地追求力量、纯化血统，恐怕也是为了让普林斯重现它曾拥有的辉煌，而她作为普林斯的后代，有责任去团结它的成员，毕竟他们在巫师界实在所剩无几了。

        还有她的母亲，她总得为她母亲的私人情感考虑。可困扰她的也正是这一点，自从那顿难得温馨的晚饭被毁掉后，她就不太想再掺和这个，或者，至少要等到艾琳阿姨与母亲正式和解后，否则，她真没法预测母亲会对此作出什么反应，恐怕只有梅林才能知道！

        “可他看起来并不需要什么照顾，”奥蕾莉亚小声嘀咕。

        她很清楚先前母亲的欲言又止下藏着什么，无非是担忧斯内普的混血血统会遭到歧视。说起来，母亲好像很早就笃定他会进入斯莱特林，不过这也不值得奇怪，上一代的个性品质会辐射到他们的孩子身上，自然会进入相同的学院，当然前提是不出什么特别的变故，就像那个布莱克家的小男孩一样。

        在她们窃窃私语的过程中，邓布利多校长已经结束了他的开学致辞，丰盛的食物瞬间填满了一分钟前还是空空荡荡的盘子。

        奥蕾莉亚顺势把一块约克夏布丁移到自己的餐盘里，然后继续说道：“他看起来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朋友，我不得不说妈妈的担心实在多余。除了某些混蛋，”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冷冷地扫过坐在她左手边不远处，正装模作样拿着杯子高谈阔论的希尔伯·沙菲克，“已经没有人那么憎恨混血了，就像正和斯内普聊天的那个浅金色脑袋－－马尔福，他可正是个纯血。”

        “噢，奥莉，斯内普有哪里让你不高兴了吗？”莉娜总能很快地发现她的不对劲。

        “不，不是，”奥蕾莉亚摇了摇头，但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她的想法，然后她放下了叉子，今晚的话题把她的食欲统统赶跑了，她现在只想回到宿舍里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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