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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自休假的第二日嵇文就接到了上边下来的红头文件,白纸黑字地写着要他暂代岳海市特情局局长一职,以代理局长的身份处理事务工作。

        通知下来时他人没在局里,正在厨房想方设法给兰心做菜吃,手机内网邮件破天荒地响了一声,于是嵇文也就随手那么一看。

        得,来活儿了。

        这不到一天半的功夫他查了不少相关资料,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雀神应当是杂食的没错。

        因此嵇文这会儿端着盘炒白菜上楼,对自己的手艺还挺满意的。

        “您起来吃点饭么?”他推开门问兰心,不等领导回答就已经几步走到床边坐下了。

        兰心陷在松软的床里,脸是向着窗户的,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眼睛都没睁开。

        “做了什么?”他问。

        他的虚弱肉眼可见,声音已不复从前的清脆,像是前一日喝多了酒似的干哑。

        嵇文端盘子的手习惯性扬了一下,才意识到兰心看不见,于是答道:“白菜。”

        兰心往起撑了一下,但没起成,只能出声:“扶我起来。”

        嵇文单手将他扶起来,夹了口菜送过去,轻轻沾了沾兰心的嘴唇。

        兰心张口吃下,随即皱眉:“咸了。”

        嵇文“哦”了一声:“那不吃了。”

        兰心只是慢吞吞的嚼着,有些含糊不清地说:“也不影响吃的,你就是记得以后少放些盐。”

        趁着功夫嵇文又尝了一片,他确实是吃不出什么咸味儿。

        “知道了,你们做神仙的都喜欢吃清淡的。”他应道。

        兰心到底也没吃几口就累了,他病恹恹地躺下去,只有睫毛尖有些轻轻的颤抖。

        “工作的事儿,我出个门,”嵇文自己坐在床边把手里这盘白菜吃得干净,随后说:“您有事给我打电话,还能行吧?”

        兰心扯了扯嘴角:“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他笑得很牵强,嵇文眉毛压得,半晌还是没说什么,端着空盘子走了。

        关上卧室门嵇文才看了眼手机,省委的通知,要求他立刻到市局连线开会。

        领导们这会儿知道着急了,他暗自想到,是哪件事儿传到上边去了,还是都传上去了?

        是市局的人报告的,还是别的途径走漏的消息?

        收拾了一片狼藉的厨房,嵇文才给郑玉瑶打了个电话。

        才嘟了一声那边就接了:“嵇队?”

        嵇文言简意赅:“把你查到的所有跟杨柳有关的资料发给我。”

        “好,发您邮件。”

        “挂了,”嵇文说,“有事再联系你。”

        他开车的间隙粗略翻了翻杨柳的资料,果不其然,杨柳的肝癌并不简单。

        从发现病症到治疗到宣布死亡,只过了一周的时间。

        嵇文对人族所能罹患的重大疾病并不算太熟,一周时间或许解释得通,但如果与杨柳有关的所有医护人员都集体人间蒸发查无此人,这事儿就肯定不简单了。

        那为什么不把杨柳也从记录里抹掉呢?

        特情局的会议设备还算跟得上时代步伐,嵇文打开会议室的信号接收器,身边直接投射出几个男人的虚影。

        是省特情委的书记和监察委的人。

        “几位领导有何指导?”说话间嵇文弹了弹手指,在会议桌上直接用明火烧了壶茶。

        说话的是监察委的领导:“任职通知你接到了,这一部分我们就不赘述了,我们找你只有一件事:你们岳海市局在查的所有案子,把一切相关资料全部上报给特情中心,不允许私自留存,庞局长、喻科长与隋科长的相关情况也有特情中心接手,岳海市局只需要继续维持市内社会治安工作。”

        这位领导嵇文有些眼熟,过去开会曾见过几面,是监察委的老领导了,工作作风一贯是服从命令,非必要时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他“啧”了一声:“既然我现在是岳海市局代理局长,让我上交案子,总得给我个理由吧?我们自己辖区的事儿,应当按规章制度正常查办,什么时候还得听中心的安排了?”

        那位领导并未说话,只是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看起来甚至是面无表情的。

        嵇文忽然想到什么:“你们也不知道理由,只是按中心的通知执行是吧?”

        省委的领导大多死板,严格按上边的指示办事,接到命令从来都是执行,既无权过问也不会有人过问,倒也是因此才能当上省委的领导。不然就只会像嵇文这样待在一个小小的市局里。

        “那我换个问题,”嵇文像是在讲单口相声一般,“喻科长和隋科长不在,我主持工作,也不能一个人顶三个人干……不对,还有局长呢,把我一个人削成四片也干不过来啊?”

        “暂时不会出什么事,”那位领导终于又动了动嘴,“短时间内中心和省委会视情况协助市局工作,你如果有需要如实上报即可。”

        嵇文只是笑笑:“协助?我看是插手吧,不如这样,哪位领导喜欢我们市局赶紧拿走,我也不想当代理局长,趁早让我退休回家种地得了。”

        那位领导跟耳聋一般自说自话:“明天中午十二点前,把一切资料全部上报至中心,到时候会有专人跟你联系。”

        随后“啪”的一声,连接中断,几人的虚影凭空消失。

        嵇文点起支烟,靠在椅子里叹了口气,随后看见桌上那壶茶,抬手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又吐了。

        大约是刚才手抖,茶叶放多了,尝着太苦,难喝。

        从会议室回办公室的路上嵇文注意到其他几个科室还有些小年轻规规矩矩坐在工位里,大约是听到些什么消息就来上班了。

        他回到自己的科长办公室,回手关门时余光瞥见什么,动作忽然一僵。

        他的办公室门是木门,刷着暗红色的漆,经过数十年的日晒老化已经有些发吴,但在门口的位置有两个不大明显、边缘也不大规整的深色椭圆形阴影。

        位置比嵇文自己开门时习惯碰着的地方稍高些。

        他伸手比了一下,像是食指和中指留下的痕迹,且痕迹比自己的指尖粗上一圈。

        嵇文思考片刻,将鼻尖凑近了轻轻嗅了一下。

        那是一种很浑浊的血腥味儿,沾着很淡的魔气,淡到险些能藏在木门腐朽的味道里。

        嵇文闭上眼睛,尝试沿着血液的来路逆向追踪,但大约是发现得太晚了,他什么都没看见。

        侦查科是监控的死角,大门正对面的监控摄像头是个摆设,这人大摇大摆走进来,手上还沾着不知从哪蹭来的血,明目张胆地按在自己的门上。

        嵇文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似受到了挑衅。

        但没人会无聊到仅仅只是想挑衅一下他这位侦查科长。

        他关上门,目光扫过自己的沙发、书桌和背后的书架。他的私人物品很少,只有几罐茶叶和几盒烟,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书架里陈列着的几个奖牌。

        嵇文一一检查了抽屉柜架,倒是没少什么,也没多什么。

        要是兰心在就好了,他在办公桌前坐下,一边想一边打开了电脑,至少能用法术探查一下这里是不是被人动过手脚。

        可惜自己并不擅长这方面。

        梁伟与陆穷这案子还没起正式的名字,在内网系统内的录入暂时以“金飞大厦魔族案”代称,嵇文调了一下已上传内网系统备案的相关资料,更新停止在庞局给他们开会那天,明面来看需要发给特情中心东西并不多。

        他想了想,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黑雾,写了几个字“查查梁伟那天去过的烧烤摊和体检当天医院的记录”,随后这些字变作一只小巧的黑鸟,围着嵇文指尖转了两圈,转头便飞了出去。

        随后他去了解剖室,本是准备把陆穷和梁伟的尸体好好打包再带走,一推门却看见许胜利在屋里头,还挺忙活。

        许胜利并没注意到嵇文进门——他正在十分入迷地陆穷身上小心的翻找些什么,整个人都快要趴到尸体里去了。

        嵇文轻手轻脚凑过去问他:“发现什么了?”

        许胜利被这一声给吓了一大跳,猛地跳开,待看清来者后才结巴着应声:“科、科长!”

        嵇文只是又问了他一遍:“发现什么了?”

        问话时他额外多看了许胜利两眼,这名郑玉瑶的学生向来是个情绪十分内敛的人,而且印象中并不是很胆小,鲜少有这么大的反应。

        再三确认他身上没有魔气后,嵇文才将目光又转回到陆穷的身上。

        而这次不等许胜利解释,他已经看到了些什么。

        那是很模糊的一点点红色的微光,攀附在陆穷的心脏上,前几日陆穷体内还借助微弱的一点神族气息保留着鲜红的血气,因此并不明显,但今日那些血气已经退去,这光芒便露了出来。

        嵇文立刻懂了许胜利方才为何贴得那么近,他贴过去,看清那是烙在血肉中的密密麻麻的无数小字,遍布了整个心脏。

        而且是魔族古文字。

        魔族发展至今,有两套文字,古文字的代表是前代魔神、现在的协会长择良所使用的战阵图秘术——整卷秘术都由古文字所写成。古文字没有传承之法,有人天生便能读懂,有人一辈子都悟不透一个字,据说与自身血脉的强盛有关。

        而普通文字既是魔族所通用的语言文字,有些象形的意思,又多了很多复杂的笔画。

        嵇文认得普通文字,自然能辨认出这些看不懂的是古文字。

        他正思考这文字的来源,忽然听见身后许胜利咳了一声。

        那是一种自肺腑深处发出的声音,伴随着奇异的咯咯声,令人头皮发麻。

        嵇文猛地回头,看见许胜利面色青紫,双手抓着自己的喉咙,但无济于事,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身体里爬出来。

        这一瞬间魔气暴涨,嵇文手疾眼快闪身冲过去将他一把按在墙上。

        一个通红的血人终于撑开许胜利的喉咙,从他嘴里探出一张丑陋的面孔,对着嵇文张开锋利的牙齿,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竟是个新生的魔族幼生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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