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一百章天香城
“那之后很久，我和云汲一处喝酒，总免不得叹上一声。”夙悬道，竹几上放着白萝奉上来的茶，他瞧着有片刻的失神。
将司钰的故事讲了一遍，他仿佛又看到彼岸花前喝茶的青白衣衫，那般出尘风姿的人，唉。
夙悬一叹。
青皌握着他的手，虽说君上只将自己所见的部分讲给他听，并非此事的全貌，他却仍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君上，那商墨，是何样子？”
“你如何也与云汲问同样的话。”夙悬笑道，他实是不解，他们为何都对商墨感兴趣。
“好奇罢了。”青皌道。
“我初次见他时，便是在上回推举新魔尊。
一众争夺者中，他确然算得上出类拔萃，挑战六大长老，亦瞧着游刃有余。
喜怒不形于色，虽稍显稚嫩，却有几分魔尊的气势。”夙悬道，他此时能心平气和的提起商墨，实为不易。
但他以为的心平气和，在青皌耳中，却依旧杀意凛凛，君上仍在为司钰之事不平么？
“那长相呢，长相如何？”青皌又问。
夙悬不禁有些奇怪，“你与云汲通了灵不成，为何问的一模一样。”
青皌微微惊讶，他大概是与当日的云汲神君想到一处了，“这问题很寻常啊。”
“是么……”夙悬若有所思，大概是他甚少管什么闲事，因而不怎么理解，“商墨……黑衣玉冠，冷刀眉丹凤眼，宽肩直背。”
他回想了一下商墨的样子，便又想起十恶山之事，眸中寒光更加凛冽。
青皌听完便懂了，也懂了君上口中，云汲神君的那些话里有话。
既然他都能懂，君上慧极，为何会不懂呢？是他对君上之事太过敏感了？
“君上，你当日为何未去问司钰魔君？”青皌问道。
“阿皌你该知道，本君不是爱管他人闲事之人。
我们三人可聚而品茶，可共坐喝酒，必要时亦可回护彼此，言谈百无禁忌，只是各有各的日子，谁也不需旁人来教着。
司钰不是小孩子，他自有他自己的打算，他不与我们说的事，便不需我们知晓。
我又何必再问。”夙悬道，他早已习惯了如此与人相处，与云汲、司钰如此，便是煊羽，也是如此。
“君上是不爱管闲事，我的事却也没少管。”青皌撇了撇嘴道。
“本君是不爱管旁人的闲事，阿皌又如何算得旁人呢。”夙悬笑道，“阿皌……”他低下头与他额头相抵，“你是我的一部分。”亦是我的命。
青皌心口有些发胀，他何德何能，成为君上唯一的那个特别对待……
言语无法言说的，吻可以。
青皌微微抬头，凑近那微凉的唇……
“君上！不好了！”
夙悬觉得若他的眼神便能杀人，白萝的魂魄早已轮回千万次了。
“说。”青皌觉得他家君上是从后槽牙里挤出的这个字。
而白萝，如今一张脸比他的兔子毛还要白了，明年的今日，恐怕便是他的忌日，“有、有个人族……闯入天坤境了……”
“你是不会施昏睡诀，还是不会施障眼法？”那双透着寒光的凤目，寒意又深了一层。
“我、我我我……”白萝结巴了一阵，“我施了，没效果……”
青皌打算出声救一救白萝，“为何会如此？”
“偶有仙缘极盛的人族，能够进入天界在人界的地方，寻常的手段无法驱赶他们。
总之，还不是因他不好生修炼！”夙悬没好气道。
施个隐身术被戎韶看破，连个人族也奈何不得。
夙悬起身，冷声道：“带路。”
青皌跟在他身旁，望着白萝神游一般的僵直背影，也算得救了一半吧……
三人离开竹林，到了桃花林中，瞧见一个小娃娃，正在跳着抓风中飞舞的花瓣。
“一个孩子？”夙悬斜睨着白萝。
白萝低头垂目猛地一抖，“是、是……”
夙悬瞧着那小孩，仙缘确实极盛，若入修仙之道，怕是不到二十便能修成仙身。
他运灵力施了个昏睡诀，那孩子眼皮打架，片刻便倒在了地上。
“将她送出去。”夙悬道。
“送、送哪？”白萝问的小心翼翼。
“送到安全之处，传话给司命去处理。”夙悬实是不想看他这副傻样，道：“在天坤境耽搁了这许久，再到人界便是夏日了，阿皌想去何处？”
“那便去天香城吧，那里有闻名天下的揽月湖，城中还有麒麟阁，湖边还有无名山，正是一举三得。”青皌道，这地方他前些日子便想好了，是个即可游玩，又不耽误君上正事的地方。
“小公子选的正是好去处，这个月天香城有百花节，正是热闹时候，且夏日正合适游湖赏……”刚刚活过来些的白萝，被他家君上一眼瞧的又险些咽了气。
“我这就去！”白萝赶紧抱起那小娃娃，夙悬道：“办妥到天香城回话。”
“是！君上！”白萝迅速消失。
夙悬握住青皌的手，正要离开天坤境，却被小人儿扯了一下，“君上，先前说的可要算数，君上要顾惜自己的性命，不可独自撑着。”
夙悬点头，二人身形便转瞬出现在天香城小巷中。
人界已入夜，外面街上灯火摇曳，夜市正热闹。
青皌拉着他行在街上，也不着急找客栈落脚，只沿街逛着，每隔几个摊子便有一个卖花的，整个街市、整个城中都弥漫着花香。
“小郎君，买朵花送给心上人吧。”路边卖花的姑娘热情地招呼，青皌驻足，姑娘便更加热情，“小郎君，你若不买整盆的，喜欢哪朵，我剪下来给你。”
“小郎君瞧瞧，有月季、栀子、茉莉、莲花，光是月季我这就有十几个品种，都好看的紧呢！
哦对了！”她自身后小心翼翼地抱出一盆花，几朵手掌大小的花苞正含苞待放，“这昙花今夜便可绽放，公子若与心上人一同共赏，别有一番趣味呢。”
“那……”青皌手刚要伸出去，便被夙悬拦下，“不好，换一个。”昙花再好看，一现之意要不得。
青皌瞧了瞧，月季虽千姿百态，却免不得有些不搭，看了一圈，他指着那盆栀子道：“便这个吧，不过我们行旅至此，不便连盆带着，我多给你些银两，挑几枝剪与我便好。”
说着他掏出银钱递给姑娘，那姑娘忙不迭接了，这块银子莫说一盆花，便是十盆也买得，便一边挑花多的枝子剪下，一边道：“小郎君是头一次到天香城来么？”
“嗯。”青皌点头。
“那小郎君来的可正是时候，这个月正是百花节，若早些来，还能赶上牡丹节，瞧见牡丹争艳呢，花中魁首，国色天香，可不是旁的花能比的。
不过百花节也热闹，花的种类更多些，游湖赏花，还有表演看呢。
小郎君，百花节还有个传说呢，从前天香城为牡丹之城，家家户户只种这一种花，每到牡丹节时，只这不同品种的牡丹，便争奇斗艳，将人看得眼花缭乱了。
牡丹开的艳丽，引来天界花神到此赏花，流连忘返。
只是牡丹花谢，城中免不得显得凄凉萧瑟，且花谢之后，更无他花，花神见此心中生怜，便降下无数花种，天香城也由牡丹之城变作了百花之城。”
那姑娘一口一个“小郎君”的叫着，仿佛当旁边那玄袍不存在。
倒也不是她瞧不见夙悬，而是这人实是有些吓人，明明生的这般好看，却让人不敢多看，想搭讪，却怕被打。
她只得与旁边这位瞧着和善的小郎君搭话。
“小郎君拿好。”她将剪下来花枝理好，递给他。
青皌接过来，拉着夙悬的手，将花放在他手中，“君上，送给你。”
“送给我？”夙悬虽想到过此种结果，但仍是心情大好，这心情一好，便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挑了挑眉，道：“这送花，是否也是你那单子上列的其中一项？”
青皌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噎，脸上迅速飞起两朵红云，气道：“没有！”
他又仔细想了一想，书中似乎是有的，只不过是狐妖魅惑男子之时，口中衔的，于是便被他忽略了过去。
想起书中描绘的，他便更气自己，过了那么久的时日，竟还记得如此清楚，且那等香艳的场面，如何能与此刻相提并论。
越思量便越气，青皌愤愤道：“那不一样！”
何事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不一样甚？
夙悬一头雾水，青皌却已负气转身离去。
卖花的小姑娘，眼见着清秀的小郎君，将买来的花送给让人不敢直视的玄衣公子，玄衣公子不过问了一句话，便将小郎君气走了。
眼瞧着那玄衣公子追上去，姑娘瞧了瞧自己摊子上的花，跺了跺脚，忍下了追上去瞧的冲动。
夙悬追上青皌，拉住他道：“怎的气成这般，往后我不提此事了便是。
早说过阿皌不必学着旁人，方才是我说错了话，给阿皌赔个不是。”
说着便弯腰欠身，当真给他赔了个不是。
青皌赶忙扶住他的手臂，堂堂圣君，平日里哪有他与人赔不是的，这动作言语到没半分犹豫。
他既服软温声软语了，青皌便再生不起气来，只道：“当街如此像什么样子！”便拖着他走了。
夙悬被他拽着，却十分疑惑，“当街如此像什么样子”，他当街做甚了？如哪个此？又像哪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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