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鹅湖葬礼（1）
他们进去时，身后的仆人关上了大门，门很重，所以是缓缓关上的，林宴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了几片纷纷落下的白雪。
餐厅规模宏大，悬挂着一只巨大的水晶吊灯，从餐厅两边的旋转楼梯上去就是一层又一层的客房走廊。
“露西女士，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观看演出呢？”一个握着扇子的老妇人问道。
那位露西女士站在餐厅前方中央的小舞台，双手合十：“请大家稍安勿躁，露露有事外出还没回来，晚一些就会到达。我为大家安排了住所，大家可以用餐后自行休息，到时候会通知各位。”
几个人都敏感地捕捉到她提到的“露露”。
人群发出微小的议论声，不过多久就各自落座享用菜品了。几个人找了一张空桌子坐在一起。
韩小玫捧着一碗盛好的汤，低声说：“在我们来之前就有人到了，这么多人一批一批的来，应该等了很久了，结果演出不准时开始，居然还要再等，有点”
北星正在切盘子里的牛排：“但是这些客人没意见。”
“他们是不敢有意见。”
其他人的目光一起转到说话的林宴身上，他手里握着一颗刚被洗水过的草莓，轻轻咬了一口，意识到同伴都在看他：“你们看不出来吗？”
“确实。”蒋宣开口，“他们不像被邀请，反倒是像被赶来的。”
白风望了一眼高墙上半透明的玛瑙装饰：“天黑了，也开始下雪，客人短时间内不会自行离开。”
韩小玫有些紧张：“不会要杀人吧？”
旁边的林宴取了一份小蛋糕：“她没往菜里放眼珠子，应该不会吧。”
韩小玫：“？？”
蒋宣突然也轻飘飘来了一句：“她没把仆人做成肉排，应该不会吧。”
韩小玫：“？？？你们都经历了什么啊？！”
林宴愉悦的笑了一声，目光在蒋宣右耳垂的蓝白色耳链上徘徊了一阵子，张嘴咬下手上的草莓，鲜嫩的汁水顺着修长的指节流下。
结果露露到深夜都没回来，一屋子的客人就这么被安排进了客房里过夜，没一个人提出异议。
房间里的钟表默默转动着，现在是晚上11点50分。蒋宣坐在躺椅上，一旁的衣帽架挂着白天他穿的黑色礼服，因为室内暖气充足，他上身只留了一件打底白丝衬衫和黑色背心，不过衣领的扣子还系得整整齐齐。
除此之外，右耳垂的耳链也没摘。蒋宣翻看着记录本，手时不时就会摆弄这个小饰品。在现实中，他是没有打过耳洞的，因为进入信件随之而来的人设改变，他不痛不痒的拥有了一个耳洞，虽然只能拥有四天。
身为第三【信使】，拆封过的信件数不胜数，久而久之，恐惧就会变成期待，像打开一个又一个盲盒，不知道自己会迎来什么人设，身体会发生什么变化。蒋宣突然回想起某封信件，那次他
白皙的脸突然涨红，他抿唇躺下，把摊开的记录册盖在了脸上。
窗户紧闭，房间里就变得有些透不过气。蒋宣犹豫再三，起身推开了房门。
走廊上有壁灯，深夜，许多客人已经休息，一层层的客房都静悄悄的。蒋宣来到走廊边，刚伸了个懒腰，就看见对面的下一层楼走廊上，林宴在那里。
蒋宣：“……”
林宴上身只留了一件白丝衬衫，领口比白天开得更大了。他倚在围栏上，右手握着一只盛了少量酒液的高脚杯。另一只手支撑自己的下颚，看起来很无聊的样子。
半晌，他抬起头喝酒，眼睛顺势往上一瞟，两人成功对视。
蒋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对面的林宴好像笑了一下，朝他收了收手掌，示意他下来。
大厅静悄悄的，那串巨大的水晶吊灯在走廊上可以看得更清楚。林宴的手搭在扶栏上，手指没节奏的轻轻敲打。
蒋宣站在他旁边，隔了一个身位，茫然地盯着眼前璀璨的吊灯，手又忍不住去碰自己的耳链。
“你来信城很久了吗？”林宴抿了一口酒，没看他。
“……大概有几年了吧。”
“大概？不记得？”
蒋宣点头：“来到信城后，年龄会永远停止，不停往返信件里外，时间的概念也很混乱，久了就不太清楚了。”
“年龄会停止啊。”林宴拖着下颚，仰望水晶灯，“停在这样一个年龄很不错。”
蒋宣：“……”
林宴：“今天安子初那样说话，你为什么不高兴？”
蒋宣：“……”
林宴：“不喜欢被特殊对待？”
蒋宣：“排名前十二的被叫作【信使】，其他人都是【信鸽】，其他人在这个城市的规则看来连人都不算。”
林宴：“……”
蒋宣皱紧眉头，双手握着围栏：“但是我们明明都是人，因为一个称呼就自我贬低……也许是信城管理者最想看到的。”
林宴只是安静地饮酒。
蒋宣：“为了进入前十二，无休止的拆开信封，从最初的生存即可，变成不断向上攀爬，想要践踏他人，重新被以人据称……他们早就忘了，自己本来就是人……”
说着，男生语气有些颤抖，而在林宴看来，眼前是一个正在发表自持正义演讲的可爱小朋友。
他笑道，晃了晃酒杯：“要喝吗？”
蒋宣愣了愣，摆手拒绝了。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林宴喝完了最后一口，终于忍不住说：“怎么老摸自己耳朵呀，都被你摸红了。”
“嗯？……”蒋宣立刻放下手，“因为我……我在现实里没打过耳洞。”
“这样。”林宴偏头注视他，“听起来像是学校里守规矩的优等生，所以来到信城才会成为第三名吗？”
蒋宣：“……”
林宴：“为什么脸也红了，原来你是热的吗？”
蒋宣：“呃……”
林宴：“热就脱衣服呗，像我这样。”他说着用手指握住自己的衣领，又往下扯了一点，雪白的胸口直直映进蒋宣纯粹的眸里。
蒋宣眨眼的频率徒然增快。
“话说，白天穿礼服的时候，我觉得你很好看哦。”他说着，突然凑了过来，手碰了碰蒋宣的耳链，“我可以再摸摸吗？”接着也没等对方应答，手平移托住了他的下颚，吓得对方赫然睁大眼睛，和自己对视后又慌乱地躲开目光。
林宴用拇指轻轻磨蹭他的颏唇沟，食指碰了碰柔软有弹性的脸颊肉，蒋宣呼吸有些乱，低垂的睫羽细密纤长，没有卸掉的熏红眼影衬得皮肤十分白皙，加上他颜色纯净的杏仁黑瞳，林宴顿时有了在摆弄人偶娃娃的即视感。
蒋宣红着脸，不敢直视他，支吾半天：“我……我觉得你也……很好看。”
林宴愣了一秒，笑了出来。
蒋宣咳了几声，往后退一步脱离了他的手：“……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林宴语气轻快：“好的。”
就在蒋宣僵硬的转过身时——
“砰！”
瞳孔骤放，他转过头和同样惊愕的林宴对视，紧接着，楼上坠下一个黑影，重重砸落在大厅的地板上，像打破一面镜子般粉碎了这个夜晚的安宁。
林宴和蒋宣向下看去，那里一片血肉模糊。
“……韩小玫？”
被惊醒的客人们陆陆续续来到了客厅，围着这片血泊议论纷纷，有些胆小的妇人始终握着小扇子放在自己脸前，眼里流露着相比起惊恐，更多的是嫌恶。
林宴蹲坐在尸体旁边，沉默地盯着眼前已经死去的同伴。韩小玫眼睛还干睁着，僵硬的脸惊恐万分，白色连衣裙一半都被鲜血浸染。
“林宴！”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安子初和白风气喘吁吁地赶来，安子初看到死掉的是白天还同桌用餐的队友，顿时呼吸更加紊乱。
白风轻拍他的背，问林宴：“蒋宣和北星呢？”
林宴：“蒋宣去找露西了，北星我不知道。”
白风便不再多问，注意力回到尸体上：“跳楼？”
林宴：“她很害怕。”
白风：“那就是有人在逼她跳下来。”
林宴小幅度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几个扛担架的仆人从人群中出现，把韩小玫拖上去，管家简单安抚了大家的情绪，然后便安排他们各自回房。
林宴：“……”
这下为了排查罪犯，这些客人更不可能离开了。
不过他也注意到，尽管是年纪尚小的客人，表现出来的恐惧也没有那么强烈。
好像死掉的不是个人，更像只动物。
安子初注视着仆人们把韩小玫的尸体搬上去，移动时，她宽松的上衣从右肩滑落，露出的肩膀上一个惹眼的印记让安子初瞳孔骤放：“果然是他们……”
林宴听到了：“他们？”
安子初摆摆手：“不……没什么……”
林宴微眯起眼，对同伴有意隐瞒情报有些不满。
“蒋宣还没回来吗？”白风突然开口，视线和林宴擦过，明目张胆的转移话题。
林宴转过身，冷着脸轻哼了一声：“去找找吧。”
三人在房子里转了几圈，开始打算去屋外，但到了门口才发现大门被仆人都锁死了。
“你们在这。”小女孩的声音传来。北星表情淡定地走过来和他们汇合，手里还握着一个巴掌大的天鹅冰雕。
安子初：“这是！”
北星：“在我房间找到的，不过它嵌在床底板，弄出来花了一点时间。”
林宴抱着手，微微挑眉：“这么巧藏在你那间房，要是我们没人住进去，岂不是要找半天。”
北星翻了个白眼：“你第一次来不懂，搜集东西类的要求，数量只是给个基本，所以在这里，5个是下限。”
白风和安子初点头。
林宴：“……”
沉默了一会，北星转头看了看周围：“蒋宣呢？”
安子初：“能找的地方都找了。”
白风：“露西也到现在都没出现，她可是女主人。”
北星：“后院找过了吗？”
三个男生同时愣了愣。
后院的门居然没锁，开着一条缝，已经漏了点风雪进来。
林宴一边在内心吐槽着管家素质，一边率先推开了门。漫天风雪直映瞳眸，不远处的中心亭台里，蒋宣背对着他们，安子初刚想张嘴喊人，手腕被林宴一把抓住。
蒋宣听到了动静，转头看了一眼他们，就在他侧身让开的视野里，再次出现了一大片血迹。
女人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天鹅痛哭着，身下的雪地是一片刺目的红。
“露露……我的孩子……你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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