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鸢尾花告白（4）
安静的花房里，少年坐在木椅上，抬手勾勒着纸上的图形。熹微的日光穿过透明屏障，落在这束被逐渐勾勒成形的鸢尾花上。
少年收起画笔，静静望着画纸，唇角缓缓勾起。
“cut！完美！杀青了！”
“两位辛苦了！”
“大家辛苦了。”在旁边的待机的慕容舒棠笑着跟在场的工作人员一一鞠躬，随后目光投向那边刚结束拍摄的欧阳落。
他刚放下道具画笔，接过助理递来的矿泉水小口小口喝着。
慕容舒棠走到他旁边：“小落。”
欧阳落睁大眼睛乖巧地看向她：“舒棠姐？辛苦了。”
“辛苦了。”慕容舒棠犹豫了几秒，“今晚爸爸让我们回家吃饭……你记得吧？”
欧阳落点点头：“嗯，我记得。”
少年抬手捋起遮在眼前的刘海，抬头望向透明屋顶外的日光。
……
“这也太可怕了。”安子初觉得手臂上顿时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明明是这么好听的旋律……”
乔礼生面无表情地又播放了这段倒放声音：“这是女孩子的声音吗？”
其他人不置可否。
乔礼生：“应该是他们公司内部的人？曲子不审核的吗？”
林宴：“会不会只是凑巧？”
乔礼生：“那会只有这一段凑巧？这个已经清晰到能听出来歌词了。”
“叮咚。”
五个人的手机同时响起提示音，打断了这个话题。他们点开群聊，李晴发了信息：“明早十点在公司门口集合，欧阳落有新代言宣传活动，你们去帮一下忙。”
乔凛挑了挑眉：“这公司是有多小啊，工作人员还要自己家的练习生凑数。”
夜幕降临，黑色轿车驶入僻静的小道。
慕容舒棠望着窗外逐渐浮现的星空，有些欣喜，转过头刚想喊欧阳落，却发现后者靠着椅背在浅眠。
女孩犹豫了一下，默默收回了目光。
轿车在华丽的金色高门前停下，女孩的男孩在两列侍从的鞠躬迎接下走入高耸的精致别墅。
“爸爸，妈妈，我们回来了。”慕容舒棠径直走向坐在大厅旁边沙发上的男人和女人。
欧阳启言和慕容思敏听到声音，喜悦地站起身和她拥抱。
欧阳落缓缓走过来，看着他们三人一团和气，手轻轻提了提自己塌落下去的衣领：“爸爸，妈妈。”
“啊，是小落啊。”慕容思敏的目光平静地从他头顶扫到脚跟，“好久没见了吧？”
欧阳落：“嗯，最近比较忙。”
欧阳启言看着他微微点头：“你和舒棠的活动我都有在关注，你们两个都很出彩。”
欧阳落的视线向后移去，那面墙上挂着一幅油画。
“既然回来了就可以吃饭了，走吧。”慕容思敏亲密地抚着慕容舒棠的头发，母女俩有说有笑地向里面走去。
留下来的欧阳启言看了一眼少年：“好像下个星期你要发新歌了吧？”
欧阳落：“是的。”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跟上了母女。
欧阳落抬头看向那幅油画，画的是几株采插在花瓶里的向日葵。
仆人们在长长的餐桌上摆放下最后一道菜，头顶璀璨的水晶灯照映得这些菜品色泽鲜艳。
“来，都是你们喜欢的菜，我特意让他们准备的。”慕容思敏迫不及待地给身旁的女儿夹了一口。
“妈妈，我可以自己来啦。”慕容舒棠笑着撒了一个娇，然后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对面的少年。
欧阳落从进屋后就没有主动打开过话题，回答他们的对话也是惜字如金。
慕容舒棠：“……”
女孩转移目光的下一秒，对上了男人微妙的视线，她尚处在错愕中，男人就徐徐开口：“小落，怎么不吃这个鱼啊？你不是最爱吃的吗？”
“我……”欧阳落看向面前的菜碟，圆弧形的盘子中央是一条被红色醋料点缀的鱼，它白色的眼珠子恰好随着酱料滑掉出来。
少年忍住喉咙里涌起的一阵腥酸：“最近……在换口味。”
“噢。”欧阳启言点点头，“也是，毕竟你们的喜好总是在变。”
慕容舒棠咀嚼的动作稍有放缓，她瞥了一眼对面的少年，目光里神情复杂。
“但是成为偶像是你们最不后悔的选择了，对吧？”
少年的眸光一瞬间划过无法察觉的暗光，他勾起嘴角，大方地回答：“嗯。”
……
第二天。
宣传活动场地定在一个商场空地，还在布置阶段，就已经有很多粉丝聚在周围，往上看去的两三层走廊都不断亮起摄像头的闪光灯。
为了不让其他人认出来，五个人脸上都戴了口罩，衣服也是统一的工作制服。此时他们都在后台，默默看着欧阳落上妆。
昨天是《鸢尾花告白》正式杀青的日子，从林宴找到的行程看，欧阳落接下去还有难以喘/息的活动安排。
他正在观察少年的脸，揣摩这位偶像是否自己知晓那首曲子的秘密时，有人在旁边指唤了他：“你们去后台通道交接一下礼物箱，你去a口吧。”
几个人分开行动，林宴按要求去了a口。不过他还没走几步，就看到地上躺着一本软皮本子。
他俯身捡起，本子是敞开的，第一页有写下几行字。林宴刚把本子合上，抬头就看到通道前方一个小阶梯处有一个身影。
那个人坐在轮椅上，看起来有些吃力地想调整方向。
“我来帮你吧。”林宴说着走了过去，握住轮椅的后柄。
“啊，谢谢。”那人回头看向他，他也戴了口罩，发丝有些长，脸色不太健康的苍白，坐在轮椅上的身体看起来也很瘦削。
林宴一开始以为这是个女孩的声音，直到他看到对方脖颈处的突起。
林宴很容易地帮他把轮椅调回了正轨。
“谢谢你。”少年又一次道谢，说完看向自己手里，“这个是我的。”
“哦。”林宴把本子递回给他，交手时，留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
少年没再说什么，把本子放在腿上，双手操控轮椅转身离开。
林宴目送他的背影逐渐消失，脑子里回忆起什么。他取出手机，点开自己最近的浏览界面，里面有一条是蔷薇的签售赠言扫图。
他盯着那一行短短的字，又闭眼回想刚才在本子里看到的页面。
笔画勾勒很像，但如果是在模仿一个人的字迹也不是不可能……
活动准备了两三个小时，正式进行却不到50分钟，不过是主持人和欧阳落进行几个来回的互动，然后少年偶像举着他的新代言产品拍照，给粉丝送福利。
尽管面对紧密的闪光灯，欧阳落的表情都控制得很好，他自信大方，对外包装的形象也是符合外在的阳光开朗。
这么看来，《鸢尾花告白》里鹿文这个忧郁气息过重的角色对他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挑战。
林宴摩挲着自己的下颚。但问题又回到根源，这个咖位的欧阳落，即便是挑战角色加上为公司后辈宣传，也完全可以挑选更热门更有话题的剧本，而不是现在这个几乎问人问津的小说。
他看着少年，后者的笑容乖巧又灿烂，就像他的粉丝给他最多的形容词——“向日葵”。
“什么？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旁边的工作人员们忽然议论起什么。
“那么一大段都要重拍？”
“只有那段没了……”
“我就说那医院有点问题，现在好了，片子没了……”
“天啊……”
安子初小声问：“怎么了？”
白风：“好像是电影丢档了。”
安子初：“啊？”
乔礼生：“我猜丢的是医院那一段。”
当晚乔礼生的猜测就被证实，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但制作组就是莫名乔其妙没有在文件夹里找到在医院拍摄的所有镜头。
而唯一的办法当然只有重拍，重要演员都早有行程安排的情况下，整个制作组不得不加班加点回到那个废弃医院赶工。
“大家辛苦一下，尽量一次过吧。”
五个人坐在旁边待机，看着主角们将拍摄过的画面又重演了一遍。
不得不说，他们很敬业，尤其是欧阳落，那些需要很大情绪张力的镜头，他第二次演绎似乎比第一次更入戏。饰演女二的佟瑶瑶也不逊色，之前她看起来就对这个角色感兴趣，没有她的镜头时就会对着镜子练习，好几次都吓到旁边的工作人员。
男主和女二这样的表现，就使得慕容舒棠有些尴尬。因为她看起来是适应最慢的，不管是接不住欧阳落的大情绪戏，还是和佟瑶瑶的对词，状态远远不如第一次，致使导演频繁在她的部分喊cut。
时间一久，就有工作人员小声议论。
“她在干嘛呀，是不是不爽要重拍啊？”
“小落比她辛苦那么多，人家都没说什么。”
“舒棠不是那种会耍大牌的人，可能真的是行程突然被打乱有点不开心。”
“她的行程不冲突呀，只有小落的行程是满的。”
“她关心小落也正常，毕竟他们是……”
“嘘……”
……
林宴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视线里是正在对戏的男女主。
渐渐的，他的目光变得浑浊，视野很快变成了一片黑暗。
……
“啪。”
男生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块倒落下来的石板。林宴坐起身，环顾四周，认出这是废弃医院里某间病房。
轮到他的镜头了？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呢？
他站起身往外走去，黑暗的走廊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他的鞋跟在灰尘里摩擦的声响。
“……有人吗？”
男生往外走了几步，忍不住捂住鼻子。空气里似乎弥漫开来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但这不是一家废弃许久的医院了么？
他走到楼梯口，往下看去，那是一个护士站，有个身影停在那。
“瑶瑶师姐？”林宴一眼就认出了她，“怎么回事，他们都去哪了？”
女孩背对着他没动，林宴敏锐地意识到什么，脚步缓缓向后挪去。
佟瑶瑶握紧手里的锄头，转过身向他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和身上满是血痕。脖颈清晰地发出一声响，她歪着头看着男生，两边嘴角上扬。
下一秒，她张大溢出鲜血的嘴巴，举起锄头向自己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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