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拨霞供
今年的冬天,远远不似往年寒冷,到何祎然和韩琉的一月新婚之期过完,才开始泰康二十年的第二场大雪。
这新婚一月的日子里,夫妻二人从三日回门之后,便三五日才有个照面,更别说一同用膳和就寝,倒是韩琉常常往听涛轩跑。
外头的流言如今又是个什么样子,何祎然没时间搭理,她可是有的忙,厨房隔三差五就送来几样新研制出来的点心,内院的诸多丫头,频频在靖琪院门口张望,瞧见了就请进来坐坐,喝喝茶聊聊天。
时不时也能从有心人口中得知,男女主当年是如何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亦或是这月间听涛轩的笑闹。何祎然听罢,皆是笑笑,这近距离磕爱情话本就是不一样。
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却说这日,未时刚过,就听见八角在外间说,正院遣人来请,她放下手中的话本,惊讶地从塌上站起。
这是怎么的,打从前些时候给王夫人布菜挑了几回姜丝,伺候上茶烫了几次人,往后便再未找过她。如今这大冷天的,如何又想起她来。
疑惑中,还是起身,让翠羽和翠瑁伺候着穿衣,临出门,又穿上斗篷,拿上手炉,这才出来。
出了院门,走在廊下,瞧着外头一尺多厚的雪,朝身旁的翠羽说道:“等咱们从正院回来,翠羽,拿出你往日的手艺来,咱们吃拨霞供,让厨房上点兔肉片、羊肉片、山药、冬瓜、莲藕等,在锅中涮涮,蘸上点酒、酱、椒料。这大冷天的,热腾腾来上几口,再配上咱们从家里带来的花雕,岂不美哉!”
翠羽笑了笑应下。
主仆二人就此商议起来。
说话间,进到正院,何祎然远远便瞧见鲍妈妈搁屋檐下等着,哟,今儿这事可是不小呢,能得鲍妈妈亲自迎接。遂上前招呼起来。
“少夫人,外头天冷,赶紧进来,可别冻着您了。”鲍妈妈快步迎上,朝她见礼,而后才拉开帘子,将人迎了进去。
散去斗篷,一进到明间,就见只有王夫人一人端坐上首,身旁一个伺候的也没有。何祎然心中疑惑更甚,这是等着她这只待宰的肥羊不是,可是她又想不明白,她哪里有让人惦记的地方。
“夫人。”上前喊道。
“好孩子,快过来,让我看看,这大冷天儿的,是给冻着了没有。”王夫人一脸乐呵招呼她到近前来坐。
何祎然就势上前,坐在王夫人跟前,仰着头笑着问道:“夫人今儿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吩咐不是”
王夫人拉起她的手,再抬手拍了拍手背,佯装埋怨,“瞧你这丫头,这话怎能这般说,没事,我们婆媳两个,就不能一起说说话,解解闷。”
何祎然:哟,看样子,这事可是不小。
除了晨昏定省,成婚至今也未见过几回的婆媳二人,顺这话头,热热闹闹,你来我往。
一老一少也都沉得住气,待到天色灰暗,府中上衙的父子二人快回来之时,还是王夫人眼瞅着时候不对,这才板着脸教训起来:“今儿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你与林瑜成婚至今,尚未圆房,”抬眼去看何祎然,见她低眉顺眼不说话,叹口气,又是这个模样。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这女子嫁人,终归还是要有个儿子才是。若是没有儿子,在婆家,在娘家可是抬不起头来的,”继续看去,她仍旧那般模样。
带着丝怒气说道:“你现在还年轻,自然是体会不到这头来,待往后……,现今就有个现成的好事,听涛轩的严家姑娘,是我表侄女,往日里,我瞧着也是个乖顺懂事的,现今正好有孕在身,不如找个日子,就抬了做姨娘吧。”
什么,这么快就要做姨娘,好事怎么来得这么快。
见着何祎然猛然抬头,震惊地看向她,王夫人觉得,这是在挑战她身为当家主母的权威,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这才厉声教训:“这总归是我韩家的子孙,还轮不到你个新妇在此说话。先且回去,这事儿就让鲍妈妈操办就是。”
说罢,抬手赶人。
婚前有孕,一月新婚之期一过便要抬了做姨娘,现在倒是想起来她何祎然是个新妇了。
这脸皮也是想捡起来就捡起来,想丢掉就丢掉。好用得很。
可成了姨娘,这故事才能越发热闹不是。何祎然当下便笑着答应。
得了王夫人又一番夸奖,并二百两银子,出门而去。
出了院门,在廊下见着等候的翠羽,她笑着招呼回靖琪院,“今儿天晚了,拔霞供,我们明天再来。”
翠羽的一腔焦急和不安在瞧见她的笑脸时,顿时安定下来,跟在身后离去。
待主仆二人回到靖琪院,只见长意、长崎在廊下候着,何祎然惊讶问道:“这是世子爷回来了?”
二人上前见礼,又道了声是,撩开帘子,让她进门。
何祎然皱眉,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这抬姨娘的事,是母子二人商议好的。
进门,见着韩琉一身宝蓝长衫,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书本,面前的桌上还摆这个细长的小匣子。
“世子爷回来了,方才我在夫人跟前说话,未能亲身相迎,还望不要见怪才是。”
韩琉其实老早就听见她回来,只是端坐,不起身,不说话,装模作样看书,待到何祎然主动上前搭话,才说道:“无妨,这迎不迎的,都不是甚事。再有你我二人已经成亲,成了夫妻,不该如此生疏才是。往后切莫再说这些见怪不见怪的话。”
何祎然听着,只当是她耳朵不好使了,怎的今儿这母子二人都这般奇怪,这月把时日,何曾见过这么好生说话,知冷知热的时候。
以为这又是憋着什么大招,也不应承,转而说了些天冷天热,东风西风的,没头没尾的话。
男子照旧佯装看书,却是一页未翻,时不时“嗯”上两声,算作答复。
眼瞅着就要摆饭,何祎然却是忍不了了,当下便问道:“世子爷,今儿可是有什么事不是?”才不会邀请你一道用膳呢。
“今儿母亲可是跟你说了什么?”韩琉转而漫不经心问道。
“母亲说,听涛轩的表妹,现下有孕在身,不如抬了做姨娘,毕竟是府中头一个孩子,总得给他生母一个名分不是。回来的路上,我想了想,表妹毕竟是姨母家的嫡亲表妹,就一个姨娘,怎么能行,要不,就算作贵妾。”
何祎然说到此处,就见韩琉侧头盯着她,目光好似寒冷的锁链,她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继续说道:“现在年节下的,不如就找个天朗气清的日子,让厨房做上几个小菜,好生热闹一番。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她是越说越顺畅,韩琉却是越听越皱眉。
在他眼中,女人都是小心眼又麻烦的,没有谁家的妻子,眼见着自家丈夫纳妾,生下庶长子,还笑脸相迎的。
他一百个不相信。
“既然娘子这般想的,那自然是最好。只盼着这孩子能好好生下来才是。”
这就是在警告了。
说完这句,韩琉也知晓他在靖琪院中不受待见,扔了句“匣中的东西,是送与娘子的。”便快步出门,头也不回。
何祎然愣在原地,这是公然在怀疑她,敲打她,她虽然有各种不好,可从没想过朝一个孩子下手。再说,他韩世子的孩子,关她何事。
“翠羽、翠瑁,明儿就给外间的几个小丫讲,我不在的时候,不要放这个人进来我的院子。”怒气冲冲指着韩琉的背影骂道。
吓得几个丫头,大气不敢喘,即刻跪在地上。
翠羽壮着胆子,跪着走到何祎然跟前,“姑娘,可不能再说这样的气话,如今嫁了人了,可不比从前。如今这靖琪院,可是世子的院子,您这样,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翠瑁也在一旁附和,而后才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去外间关上房门,又回到原处继续跪着。
见着众人都在劝她忍忍,何祎然抬手抚在扶手上,撑着身子站起来,将丫头们挨着扶起来。挨个散了,独独叫翠羽留下,让她一同坐在踏上,如同姐妹闲话般,问道:“翠羽,你说这是对还是不对,我怎么觉得这日子过得越发的不顺心。”
……
腊月二十五这日,大雪初霁,韩府后院的听涛轩热闹非常。无他,只因今日是府中表姑娘抬做贵妾的日子。
大夏朝的贵妾,在府中的地位仅仅比正妻低些,生的孩子虽然也是庶子,可是除了不能分得爵位、祭祀田、永业田等,在家族的供养和资源利用上,同嫡出子嗣也差不了多少。是以,一般勋爵人家,除有不得已为之的苦衷,少有贵妾。
如今诚毅伯府上,韩世子就添了一贵妾,还是个带身孕的贵妾。府内众人真真是高兴坏了。
尤其是长意,打从前两日得了这个消息,就开始兴奋地整夜难安。悄悄在心中谢过佛祖菩萨,如此贤德的主母,真真是难得极了。
可身为正主的表妹严明月,现今应当是严姨娘了,对着络绎不绝来恭贺她的众人,皆是略略笑笑,吩咐金朵、银朵看赏,便再不见如何高兴。
她辛苦筹谋这么多年,到头来,就是个妾,说得好听,是个贵妾,可还不是个看人脸色,卑躬屈膝的物件。这可不是她严明月想要的。
看着眼前王夫人早间派人送来的如意金钗,桃红喜服,在看看一旁何祎然遣人送来的一匣子珍珠,三两匹锦缎,她抬手来回抚摸,想着午间的庆贺,该如何打扮一番,好彰显这新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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