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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喝茶看报


香叶拱手,“姚大人,婢子前来有事相告。”

        那人点点头。

        “姑娘今夜打算去寻严姨娘,好赖被几个姐姐劝下了,不过,看样子姑娘并未将我等的话放在心上,明一早醒来,不知是不是又要去寻。姚大人,此番婢子前来,是想着倘若您知晓严姨娘在何处,不如就将人送回来。如此,姑娘也好安心才是。”

        “好个胆大的乙三,你这是在怀疑我?”姚大人云淡风轻,喝了口茶,说道。

        “婢子不敢。再有,婢子如今是香叶。”香叶恭敬答道。

        “你还有何不敢的,如今在姑娘身边,就真当自己是姑娘的人了。前日吩咐你办的事,一概望诸脑后。”那人带着些怒气说道。

        香叶一口怒气上涌,“姚大人,您别忘了,三爷送婢子去姑娘身边之日便说过,往后我就是姑娘的人,万事任凭姑娘调遣,只有姑娘一个主子。”

        暗探乙三,三两年前,于某日夜里被除名,不久后,何祎然跟前多了个叫香叶的丫头,模样一般,可胜在乖巧懂事,打探街坊四邻八卦,搞好邻里关系甚是拿手。

        姚大人也感觉格外无力,身体顿时如同霜打了的茄子,颓然靠在椅背上,又饮了一口茶,缓缓,“严姨娘并未在我手里,不过最多明日,我就派人送到府中,你回去告诉姑娘,好好等着就是。”

        说罢,一手扶额,一手抬起,令香叶离去。

        香叶拱手,转身离开,却听见姚大人略带虚弱说道,“姑娘可曾问过三爷?”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僵在原地,又听见他继续道,“罢了,去吧!权当我没问过。”

        她迈着重若千钧的步子,走在来时的路上,这一道,她觉得远远比来时更长,更长,好似怎么也走不到头似的。手上拎着个从胡记糕点铺子买来充数的胡饼,堪堪两个,也觉得分外沉重。

        这男女之情,还是不要沾染的好。

        ……

        第二日天还未亮,朝露凝集之时,诚毅伯府的东侧门被人悄悄拍响。门房一夜未睡,现下正在打盹,听见有响动,一个激灵起身,仔细一听,却又消失不见。但想着府内昨日之事,仍旧起来,揉了揉眼睛,将门拉开一条缝隙。

        凑前一看,吃了一惊,门外好似两个女子,且还像是严姨娘。以为看错了眼,离家出走的人,怎生又自个儿回来。当下又揉了揉肉眼睛,定睛一看,还真是。

        赶紧开门。

        严明月和金朵带着个包袱,还是昨日出走的样子,仅仅是略带着些疲倦和惊恐。她二人在农舍歇脚,半夜被黑衣人掳走,却又是仅仅送到自家门口。

        世上哪有这样的事。脑补一百种场面的严明月,万不料她是这样回来的。好一番功夫,统统化作尘土。

        待进得正院,与王夫人好一阵说道,再走回听涛轩,严明月依旧愣神,双手不停地左右摩擦,与金朵两个傻坐在罗汉床上,散开帐子,躲在内里。主仆二人相互盯着看了好半日功夫,严明月才颤巍巍试探开口:“金朵,那可是个人?”

        金朵迟疑着,觉得估摸着应当是个人,遂点点头。

        在严明月眼中,表哥韩琉,身为萧山营副指挥使,已经是顶顶厉害之人。今夜这又不知是哪个人物,暗中观察她,知晓她的一切,将她玩得团团转,当下便害怕极了,捂着肚子,向后仰去,倒在床上,惊叫出声来。

        对坐的金朵见着姑娘陡然间瞳孔一张,小脸煞白,连忙呼喊。

        如此,听涛轩又热闹起来。

        待韩琉听得消息,急冲冲赶来之时,张府医已经坐在床侧扎针多时。

        他一进门,就瞧见丫头低头乱窜,人心惶惶,呵斥几声。在转身进到内间,瞧见一脸严肃的张府医,顿觉脚步沉重,好似黏在地上。

        这是他头一个孩子,可不能有何闪失。

        半个时辰后,眼见严明月沉沉睡去,韩琉轻声请张府医到外间一叙。

        “张府医,孩子如何了?”

        “世子,姨娘本就体弱,现今过度劳累又惊惧加身,略略见红。不过我已施针,待过了今日,往后再好生将养着,心情愉悦,就无甚大事。”

        孩子可能不保。韩琉听罢,抬头巴望着,问:“现下就只能等着,可还有何良策?”

        张府医略带迟疑。

        “有何不能说的,府医多年来尽心尽力,我看在眼中,自然是相信张府医的。现今这事,有何法子,但说无妨。”

        有了这番话,张府医还有何不好开口的,咂摸几下就说道:“办法倒是有,就是不太妥当。姨娘腹中,应当是个男胎。倘若行此法,却有几分伤胎之可能。望世子三思。”

        沉默,良久的沉默。

        韩琉低着头,一手无力握着,另一手摸了摸下颌,“张府医,劳烦了。暂且歇着去吧。”

        呆坐片刻,复又沉着脸,进内室看严明月一眼,驻足许久,悄声离去。

        严明月这趟惊惧之行,好些时日之后才恢复正常。那时,是个男胎的消息已是满府皆知。

        府中众人顾忌听涛轩养胎,不好打扰,但金朵、银朵这两个小丫头,却是能好生打搅的。

        现下的二人,可是不论走到哪处都有人上前闲话两句,顺带再送个荷包、零嘴什么的,真真是众星捧月在院子内外招摇。

        而靖琪院这厢,日子过得越发惨淡。

        四月初的天,微风和煦,带着花香,何祎然如同前些日子般,坐着摇椅在院子里晒太阳。

        只不过,今儿去厨房拿零嘴的小丫头似乎许久没回来。

        “翠羽,去看看,香叶这小丫头是不是又在哪条小径上跟人闲话,怎生还不回来?”再等会儿,这阳光再刺眼些,可就不好晒了。

        翠羽立着不动。

        何祎然睁开眼瞥了瞥,也知晓翠羽有气,转头吩咐翠瑁。

        翠瑁也是立着不动。

        她椅子也不摇了,支起上半身,严肃问道:“说罢,你二人这是怎么了?”

        翠瑁性子急切,率先说道:“姑娘,请恕奴婢多嘴,您前些年多喜欢世子啊,可如今,如今,”不好开口,却又瞧见姑娘和翠羽的模样之后,豁出去喊出来,“如今前些时日隔三差五的来请,姑娘也不叫人进门。现下好了,连府中倒夜香的都知道巴结听涛轩,世子更是半个月没遣人来过了,您怎的也不焦急。”

        姑娘不着急,身为丫头的翠瑁可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往日见天来上供的点心,如今遣人去拿也时常有的没的,正院本就不怎么遣人来,如今更不遣人来了。连韩琉身边的丫头长意都许久没来过了。

        府上的日子真真是大变样。

        何祎然心中也很是迷惘。

        盼了多少年的剧情,多少年的喜悦,能现场磕cp的快乐,终于等到。可只磕到了仁和酒楼捉奸和新婚众生相两个,最要紧的菱溪苑定情给错过了。

        不是错过了,是没有了。

        剧情崩成这个样子,何祎然原本以为她会很难过,可是一点没有。在这没什么娱乐活动的古代,唯一的乐子没有了,她居然不觉得难过。

        不觉得难过,却又好似哪里不对。究竟是何处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索性不去想它。

        回过神来,她在翠瑁、翠羽两个丫头身上来回看罢,淡淡说道:“往后世子要来,还是给我拦着就是。”

        起身回房,太阳也不晒了,点心也不吃了。静默在东稍间书房中。

        东稍间书房,无甚东西,仅一靠窗而置的矮几,挨着八仙过海屏风的三两个书架,再有就是三三两两的三角香几。

        这一日,何祎然在书房中独坐到夜间,午膳也未食用。吓得翠瑁、翠羽两个丫头在外头急急跺脚,又将休养的冯嬷嬷招来。

        万幸冯嬷嬷还有点子气力,来到屏风前,说了几句,这才将她劝出来晚膳。

        晚间两个小丫头各自埋怨,略过不提。

        第二日一早,二人见着何祎然终于恢复正常,开始吃吃喝喝,看话本,晒太阳,这才放心下来。

        放心也不能全放心,靖琪院的几个丫头能挡住本就不怎么想进来的韩琉,却挡不住一心想要进来的严明月。

        五月的某日下晌,天阴沉沉,好似大雨将至。严明月挺着老大的肚子,就带着金朵一人,前来拜见何祎然。

        丫头的拦截,她根本不放在眼中,仗着不敢将她如何,直直闯到西稍间的落地明罩旁。

        这个落地明罩,还真是个好物件。新婚那日,金朵高声言语,莽莽撞撞来请人,也是一把跪在这落地明罩边。

        “妹妹好容易来一趟,姐姐怎的还要赶人呢!”站在落地明罩边,瞧见何祎然眼神淡然地望着她,严明月笑着说道。

        此番这是她一次来靖琪院,面见何祎然,不知往日几多情谊,姐姐妹妹的话,张嘴就来。

        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何祎然当即冷笑一声:“我阿娘可是只给我生了一个哥哥。不知这是哪里来的妹妹。”素日里她就在院子里喝茶看报,这样的养老生活也不知怎的就惹到了严明月,如此面子也不要了,非要进来说话。

        狗血文常用套路。她倒要看看,能有什么爆炸消息。

        “原是妹妹高攀,妹妹还以为着,都进了韩府的门,同样是世子爷的女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同呢!”无人看座,严明月自顾自找个方凳坐下,一手护住肚子,一手扶着后腰。

        何祎然本跪坐在靠窗的矮塌上,如此一来,一高一矮,倒显得她势弱。起身,走到单独放置在一旁的摇椅上躺着,“听闻严家本是坎州城外的小富之家,如今看来,严姨娘还得多读书。这礼教规矩,人伦纲常的,往后可不要再错了,惹人笑话。”

        不仅仅是严家,连带着诚毅伯韩报国的族亲,以及王夫人母家王家,早年都是小门小户之家。农耕为生,大字也不识得几个,自然谈不上什么诗书礼教。

        仅仅一个韩报国,还是军功出生的粗人。

        严明月噎住,她确实没怎么读书。就算在韩府寄居的这些年,也就跟着嬷嬷学了点子为妇之道。

        再说这韩府中,都是些粗人,就韩琉,当年被诚毅伯送入国子监念过两年书。后不成,也就走父亲的路子,在“步帅”跟前,给找了个差事。

        “论读书,妹妹确实比不过姐姐。当年何大人可是榜眼出身,想来平日里定有好好教导姐姐。”严明月虽说在谈论自家的不好,但仍旧昂着头,看了眼躺着的何祎然,继续道,“只不过,何榜眼的亲闺女,还不是送来这韩府,当成个棋子。姐姐你说,可笑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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