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名字
再次听见黎曼姿这个名字,是陶安格下山的前一天。八月底,陶安格准备收拾东西回临川,然后去临川大学报道,她跑去书房找温廷均,书房的门没关严实,她正想推门进去,却听见里面传来温廷均清晰的声音。
他正在给黎曼姿打电话:“上次你和我说的事情考虑过了,我愿意帮你。但你得给我一些时间整理,回临川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缝隙中,陶安格只露出一只眼,闻言,眸光微动。
师父要回临川?
是因为黎曼姿才下定决心的吗?
陶安格轻抿着嘴角,心中泛起苦涩。
之前不管是她看见温廷均在浏览找房信息,还是听见老陶说,她始终没觉得师父下定决心要回临川,毕竟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这事情。
也许只是有了回去的心思,闲来无事打听一下房子,还没下定决心。
可现在她亲耳听见温廷均说,他要回临川了。
不知电话那头的黎曼姿说了什么,温廷均笑了笑,又说:“应该不会太久。公司的事情你不会打量,我给你一个联系方式,他叫陈川堂,是我在临川的搭理人。”他顿了一下又说,“文远建材是我的公司,黎叔的公司,我会尽最大力的保住,你不用担心。”
文远建材。
陶安格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她对木材懂得倒是很多,却对市场上那些在做木行的公司却知之甚少。
文远。
温文远。
是温廷均的父亲的名字,所以温叔经常去山外接洽,是不是就会有外人来山里见温廷均的人,都是文远建材的人吗?
陶安格大概理清了思路,原来师父虽然不再做手工木雕,却一直没彻底和外面断了联系,他以父亲的名字开建材公司,一直潜藏在幕后,为木雕行业输送木材。
陶安格眨了眨眼,听见温廷均又说:“不用客气。”然后他便挂断了电话。
陶安格一直专心听着温廷均讲电话,抬起的手都忘记收了回来。见他打完电话,却并没有想进去的冲动了。她转身想走,却被里面传来的话语中止住了脚步。
“偷听完就想跑了?”温廷均忍着笑意说道。
陶安格愣在原地,有些发窘,每次她都能被他抓个正行。
她眼睛一闭,再次回身,推开了书房的门。
温廷均坐在塌上,目光温柔地看着陶安格,轻声道:“找我有事?”
陶安格点点头:“我明天回临川了,要去学校报道了。”
温廷均手指轻轻点了点红木色的案几,神态十分慵懒,眉目间又含着浅淡的笑意,想了一下,说:“确实该回去了。”
陶安格默默地点了点头,动动唇,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却止住了。
温廷均看透了她的神色,知道她心存疑惑,轻轻歪头打量着她:“想说什么就说吧。”他的话语忽然变慢,“在我这,你想说什么都行。”
陶安格抬眸,看向温廷均。
男人依旧那么漂亮,好像初见时的他,和现在的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分别。
“师父是打算回临川了吗?”陶安格问。
温廷均早已明了刚刚她站在门外时,已经把自己打电话的内容都听了去。
“是。”温廷均回答地干脆。
“那……”陶安格梗了一下,她想问,是因为黎曼姿吗?
可她不敢这么问,喉咙忽然变得涩涩的,她顿了好久,才说出后半段话:“那……什么时候回去?”
温廷均手指蹭了一下佛珠:“应该是年底。”他抬眼看了下,“需要找到合适的房子,把这里的东西搬过去,还要重新开始接手黎叔的公司,这些事情,够好一阵子忙了。”
他侧过眼,看向陶安格,小姑娘梗着脖子,好像又因为要回去上学的事情而开始闹别扭了。
印象中,每次寒暑假结束,她要回去的时候,都要闹一次别扭,拖拖拉拉的不愿意走。
然后他便只能哄着。
他站起身,走到陶安格面前,气息一下子靠近,陶安格本还酸涩的心情立刻紧张起来,淡淡的檀香味道,是她最习惯的味道。
“不想回去啊?”温廷均低头,笑着问。
陶安格垂着眸,没说话。
温廷均笑意更浓:“没关系,这次师父陪你回去。明天我正好要去一趟临川办点事,明早我让陈师傅来接我们。”
陶安格又只是点点头,没说话。
温廷均感觉到她的情绪不是很高,弯着身子,低下头,与她平视。
浅淡的眼眸像是存了火,只是对上一秒,陶安格就被烫的忍不住移开。
这下,她也没什么心思胡思乱下,情绪低沉了。
她转移话题道:“我只是忽然想到,来之前我爸说你给他打电话打听临川的楼盘来着。现在也不是什么旺季,很多楼都没开盘,房子这个东西还是买新比较好,师父要是不急,不如先来我家住吧。”她特意强调了一下,“是我爸让我问你的,他邀请你过去住。”
温廷均眼里含着笑意。
陶安格心里慌,被他这样笑盈盈地盯着,更无所适从。
“所以,师父来我家住吗?”陶安格的声音很小,但不耽误温廷均听的很清晰。
温廷均确实想早一步先回去,房子可以慢慢找,东西可以慢慢搬,后续的一切都可以慢慢来,但有一件事当务之急,需要他行动尽快——去了解黎家公司的现状。
他既然答应了黎曼姿,便不能拖太久。
据他了解,黎曼姿和盛峰已经离婚一年了,当初两人分开时,盛峰以公司持股人的身份卷走了公司里大半资源和股份,两人撕破了脸皮,黎曼姿又不懂业务,现在的黎家的公司,像一只苟延残喘的狼,没有任何攻击力,只能靠着还有些名气的外表维持现状。
听黎曼姿说,公司的客户被盛峰卷走,公司的业务持续流失,资金已经出现了裂痕,需要尽快解决,不然将要面临申请破产的境地。
这也是黎曼姿和温廷均重逢后,不得不来找他的原因。
温廷均的再次出现,仿佛给了黎曼姿窥探曙光的一线生机。
他没太多时间可以浪费,所以当陶安格对自己说,是陶映辉让他邀请自己暂时住在他家时,他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答应。
第二天一早,陈师傅开车来山中庭院接人。
温廷均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行李,离开前,交代温叔:“我要先去整理一下黎叔公司的情况,家里的事情就麻烦温叔了。”
温叔点头:“你去吧,家里能有什么事,不久一些花一些药材要搭理。这些活,即使你不在,老头子我也手到擒来。”
温廷均笑了笑。
陶安格上前抱住温叔:“温叔,等我放假了再来看您,或者等过年的时候您来临川啊,我带您去玩。”
温叔捏了捏陶安格脸上的肉。连续一个月的大鱼大肉,陶安格总算是胖了些,身上和脸上都有肉了,下巴变得圆润起来,精神焕发,整张小脸都是充满生机。
“温叔老了走不动了,你带你师父去玩吧。”温叔笑着。
陶安格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温廷均。
男人神色如常,又说:“搬家的事情,等我在临川确定下来再安排。”
温叔收敛笑容,认真地问:“廷均,你在真的想好了,真的要准备离开这里,违背你父亲的意思,回临川吗?”
陶安格嗓子里忽然像是捏住了一口气出不来。
她明明知道答案,但还是被一些作祟的不确定的想法捉弄,担心是在温廷均那得到否定的回答,想必这就是患得患失吧。
她私心希望温廷均可以留在临川,哪怕不是因为她,但她想能够时长见到她,只要打个车,或者做个公交,就能随时找到他。
生活在在同一个城市里,让她多了很多的安全感。
曾经,她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她去上大学,然后工作这样循规蹈矩的人生路线会一点一点挤压掉他能够去见他的时间。所以她才产生了想留在山里一直学木雕的想法,但却被在世时的李春华一番话打醒,就连做梦都成了奢侈。
但此刻,奢侈即将成为了现实。
她从不贪心,她只希望想见的时候能见到,能够一直这样,以师徒的名分相处、聊天,一起做木雕。
她想一直这样陪着他,亦以这种方式也让他陪着自己。
“温叔,”温廷均语气坚决,每个字仿佛都是他思前想后过的,“有些事,逃避不是唯一的办法,我相信我爸在天之灵,会懂我的。”
温叔明白了,点点头,倾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我等你的消息。”
温廷均抚摸着拍着自己肩膀的手,轻声道:“温叔,我不在山里,你要照顾好自己。”
两人离开时,陶安格打开车窗,回身看了一眼。
温叔站在门庭前,向她挥了挥手。
到家时,难得陶映辉在,见到拿着温廷均的行李箱便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热情的招待温廷均住在客房。客房一直空虚,只有往年有远处亲戚来串门的时候才会住上一晚。陶映辉去厨房准备了晚饭,陶安格帮温廷均打扫,她倒了盆水,帮他擦屋里的地板。
“我自己来吧。”温廷均伸手,让她把抹布交给自己。
陶安格去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我以前也没帮师父擦书房里面的书架和柜子的。”
温廷均愣了一下,笑道:“所以呢?”
陶安格眨了一下眼,站起身走出去,没一会儿又走回来,拿了一个新的抹布,交给温廷均说:“所以,师父可以和我一起擦。”
“你这是什么逻辑?”温廷均接过新的抹布。
陶安格还挺理直气壮地说:“就是毫无逻辑啊。”
两人一起擦地板的效率果然很快,不一会儿,房间里的地板便擦的锃亮。
陶安格拿了新的被罩换上,然后坐在床上累得直喘气。
温廷均也有些微喘,坐在她旁边。
午后的眼光穿过阳台,落在棕色的地板上,陶安格四下扫了一下,忽然觉得这客房里空荡荡的,她忽然想到什么,说:“师父,你说,我要是雕一副镂空牡丹图放在这屋里怎么样?”
温廷均说:“你想好下一次参赛的作品了?”
临川十二月份有大学生木雕比赛,她作为准木雕设计专业的准大学生了,怎么可能缺席?
“还没,”陶安格忽然转头,“师父有什么好建议吗?”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她转头时,温廷均也习惯性地转头去看他,在她话音刚落,他还来不及说话时,因为未算计距离,失算了这客房里狭小的空间里,会近距离接触目光的几率。
距离蓦然拉近,陶安格睁大了眼睛。
呼吸相闻的片刻,她并没有后退,而是不顾后果的撞进那浅棕色的温柔的眼眸中。
温廷均有片刻的恍惚,理智让他快点推开,但身体却没动。
这瞬间,安静的不可思议。
明明置身喧闹的城市中,陶安格却无比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正在加速地跳动,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想鼓点一般,很重很响,敲的心脏四壁开始轻颤,每一下都是麻酥酥的,顺着血管,流入大脑和四肢百骸,带起全身的微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到温廷均有些紧张,他的喉结轻轻滑动。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陶安格只能用两种原因解释。
一是鬼使神差。
二是她疯了。
她盯着温廷均的眼眸,动了动唇,听见自己叫他的名字:“温廷均。”
她从未叫过他的名字。
这是第一次。
因为那天,她听见黎曼姿叫他廷均,那样亲密自然,但却是她不敢轻易叫出口的名字。
温廷均终于找到失去片刻的理智,他向后退去,神色却未慌乱,平静地神色带了一丝不可置信和好笑,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只是问出的话却让陶安格紧张地不知如何回答。
他轻轻眯起眼,喉咙里发出阵阵声音,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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