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迷雾
陶安格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温廷均拽上车的,等她乱七八糟的大脑再度恢复理智状态的时候,人已经在吃饭的地方了。
温廷均开车导航,选了一家最近的日式居酒屋。
这个时间吃饭的人有点多,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号,服务生才安排两个人进去,位置有些偏僻,靠墙的一排座位,面前是落地玻璃窗,透过去,能看到远处高楼大厦里亮起的灯。
不是万家灯火,是每个热血未凉的人在那里面拼命工作,挑灯奋战。
落座后,温廷均扫码点餐。
他已经开始完全习惯新时代的生活模式,扫码点餐,扫码支付,还有各种的网上软件的使用方式。温廷均的适应能力非常快,他明明在山中过了十几年的脱轨生活,却又好似从未离开过喧嚣的俗世中。
“想吃什么?”温廷均问。
两人并排坐,紧挨着,肩膀时不时会无意蹭到。陶安格督了一眼他低头的侧脸,轻声道:“我都可以。”
她不怎么挑食,温廷均知道,听到她这么说,他便快速地点了几个。
整个居酒屋里都很热闹,唯独角落里很安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和温廷均的相处不再像以前那么自然,也许是她心中有非分之想,所以每次见面不说话,都会有一点点的尴尬,于是她主动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附近?”
在外面时,她不叫他师父,这个称呼在临川被人听了去,总是有些格格不入,但她不敢轻易叫他的名字,所以去掉了称呼,听起来总是有些不礼貌,陶安格心虚地抿了抿唇。
温廷均却完全不在意,只是说:“在这附近有个饭局,才散,开车出来,就看见你在路边瞎晃,天这么冷,怎么不打个车?”
陶安格说:“这边不太好打车。”
温廷均给她面前的杯子倒茶:“那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着场面太过熟悉,温廷均的手很好看,指节修长,骨节突出,每次倒茶的动作都十分的悠闲,动作很慢,十分赏心悦目。
即使换掉那身复古长衫,他身上的气质也浑然天成,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体现。
“我怕打扰你。”陶安格讷讷地说。
我怕打扰你工作,更怕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会在多见到你几面后,全部崩溃。
温廷均回临川后,确实很忙,起初为了帮黎曼姿的公司能够起死回生,他和陈川堂下了不少苦功夫,也就是这段时间,他与陶安格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起初他觉得自己忙,陶安格又在上学,见面少也是常事,以前他在山中生活,其实能见到陶安格的次数也不是很多,一年大概三四面的样子。
但当他忙碌完,却在一瞬间忽然发现,不只是见面少,就连联系也变少了。
他很少会在闲下来时看到微信上陶安格会发来的一些琐事,近一年的几次联系,都是陶安格在木雕上遇到的问题,发来消息向他求助。
聊天记录仔细翻一翻,满屏都是一板一眼的木雕问题,陶安格不再向他絮絮叨叨地说一些趣事,也不会因为对他的好奇而问东问西。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知在某一时刻,好像突然变得生分了。
思前想后,温廷均还是觉得自己因为工作的事情忽略了自己的小徒弟,今晚在附近有个饭局,散伙后,他想去工作室看看陶安格,没承想却在路边看到她。
这些年,联系虽然变少,可关于陶安格的事情他从未忽略,关于她第一次拿金奖,第一次上采访,在她提到师父时,她忍不住一笑。
后来,陶安格创业,他本想出资她的第一笔创业基金,却得知她已经找陶叔借了三十万。这些年,安格笔记做的也是有模有样。因为陶安格只做手工工艺品,不做流水生产线,工作室出货的频率不算高,但正因为用了时间打磨,每个作品的质量都非常高,完全做到了物有所值。
这就是当年温文远想做的事情。
他做儿子的没有做到,但他教出来一个好徒弟。
当他听到陶安格说“我怕打扰你”时,温廷均心中百味杂陈,他并不希望因为工作问题,让师徒二人之间的关系开始生分。
“没关系,”温廷均说,“该忙的事情我都忙完了,以后的时间会很宽松。”
黎家的公司已经重新上正规,黎曼姿在这几年也跟着温廷均和陈川堂苦学木行知识,接触业务,如今已经完全挑大梁,更何况有任何事,她都可以去找陈川堂帮忙,陈川堂比他经验更多。
“是吗?”陶安格声音很轻,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温廷均回答她:“是,以后你想随时找我都行。”
陶安格愣愣的,缓慢地转头看着温廷均,他的侧脸线条很好看,在居酒屋暖光光线的照映下显得异常柔和。她一直以来想要坚持的、坚守的,似乎在这样很平常的一顿饭中和一句对话里,慢慢被融化,开始变得柔软。
她忽然眼睛一酸,竟然有了想哭的冲动。
她不应该这么敏感的,也不应该这么柔弱,可他是温廷均啊,是个只要对她笑一下,她便能开心许久,皱一下眉头,她就能郁闷很久,随时随地能挑起她情绪波动的人。
似是感受到目光,温廷均微微侧头:“怎么了?”
这是今晚他问的最多的话,怎么了,陶安格开始变的有些奇怪,她不会像以前那样总是喜欢黏着自己,也不会再给他发琐碎的微信消息分享自己的事情,也不会在因为八卦找他问个不停。
所以他总是在思考,陶安格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甚至让他有些伤感,因为她对自己的疏离。
陶安格收回目光,垂眸,摇了摇头。
她的心思比以前更复杂了,最初她只是喜欢跟在温廷均后面做个小尾巴,后来她意识到自己的心思时,只是想一直陪伴着他,她以为只要做到这样,她就能满足了。
可事实不是的,她现在是成年女人的思想,她不想温廷均和别人恋爱结婚,她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她希望成为那个能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而不是徒弟。
她被这样的念头吓了一跳,她渐渐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魔怔了,恐怖的念头总会时不时在内心深处想起,像个魔障,在渐渐吞噬她。
陶安格开始沉默地吃东西。
温廷均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居酒屋里暖气开的很足,两人落座后便脱了外面的大衣,陶安格穿了件紧身的米色高领羊绒衫,脖子被包裹着,好看的线条从脖颈眼神到肩膀,视线下移,是挺起的胸部……温廷均立刻收回目光,印象中的不管是女孩还是少女,都无法和眼前的人完全重合在一起。
他无法否认,陶安格真的长大了。
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孩子。
是个有魅力,很独立的女人,她在完成着自己曾经未完成的梦想。
她是他手艺的继承者,也是他思想的传承者。
头发散落在耳畔,影响吃东西,陶安格手上带着一次性手套,她想摘下时,却被温廷均阻止:“我来吧。”
陶安格愣怔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站起身,走到她身后,手指在她的头发里穿梭,指腹在拢发时轻轻触碰到她的耳朵。
触感很痒,还有些热。
居酒屋里有人谈论着说话声,偶尔发出一阵哄笑,窗外的车流没停过,偶尔会发出几声刺耳的喇叭声,但不管周遭的环境如何吵闹,都抑制不住心跳声越发的大,似要穿破心脏。
陶安格紧张地呼吸,不敢有大动作,双手僵在空中,已经毫无心思继续吃东西。
温廷均站在她身后帮她整理头发,他抬眼,督见了玻璃窗上倒影的脸,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窥察到此时那张脸有些紧张,一动不动的模样甚至有些好笑。
就这样很平常的一刻,忽然有一只手,拨开了他心里的迷雾,他隐约透过那张影影倬倬的面容,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的动作很慢,细致地为陶安格打理好散落的头发,重新坐回座位喝了口茶,然后说:“我去卫生间洗个手。”
陶安格没说话,只是缓慢地点了点头。
卫生间里,水流向下,温廷均低洗手,墙壁上的镜子照映着男人完美无缺的脸。
温廷均抬眼看了一下自己,他的气质却是有了一些变化,眉眼不似以前那么柔和了,隐约可见一些锋利。山中和城市的生活大相径庭,每天辗转在世俗的推杯换盏,语言机锋中,很难想以往那般有柔和的心态。
这四年,是他过得最辛苦的四年,最混乱的四年。
只有偶尔收到陶安格微信,向他诉苦或者分享一些事情时,他才能在这样混乱的状态偶尔抽离,好似回到山中庭院里那般的闲适。
可后来,他再也没收到过那样的消息了。
温廷均关掉水龙头,站直,抽了两张面纸擦手,他叹了口气,然后走出卫生间。
吃完饭后,温廷均送陶安格回家。
夜色浓郁,夜幕像化不开的墨。
“那我先上去了。”四处无人,她又恢复了称呼,"师父开车回去小心点。"
温廷均冲她笑了笑,算是应下。
陶安格不自然地督了他一眼,转身准备上楼。
“安格。”温廷均忽然叫住她。
陶安格回头,男人黑色的大衣如同这夜色一样浓郁,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温廷均开口。
“接下来我没什么工作要忙了。”温廷均交代自己的行程,“如果在木雕上有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陶安格默不作声,只是看着他。
温廷均顿了一下又说:“记得给我发微信。”末了,又补充道,“发什么都行,我等着。”
有带着寒意的风吹来,明明那么冷,陶安格却感觉到一股火燃烧在心头,随着“砰砰”的强有力的节奏,她快要爆炸。
他在等自己的微信?
如果她理解能力没错的话。
温廷均见她愣住,笑道:“快上去吧。”
陶安格迟缓地点头,看着男人上车,打方向盘,最后掉头开出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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