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袭
是夜，寂寥的星子悬在凝黑的夜空。
已经是五月里了，间或有虫鸟鸣叫，却更添一点寂寥。
秀水镇还是那个秀水镇，鲜少有外人过路借宿，夜晚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连灯光都不见。
徐炼却还在堂屋里做着东西。
只见他正将熔炼好的金属液倒入早已烧制好的精巧模具之中。赤红的金属液迅速开始凝固，竟是一个簪子的模样。
成型的簪子依旧还是赤红的模样，被徐炼整个丢进一锅漆黑的液体内。
刺啦一声，徐炼面不改色，迅速闭气。一只路过的蚊虫不小心闯入液体之上的雾气边缘，身形一僵，迅速坠落至地面，不再动弹。
徐冶坐在不远处，懒懒支着胳膊看着丈夫的动作。
“你从前曾说，刀本就是最锋利的武器，何须毒液玷污，如今为何又肯用了？”
徐炼头也不抬，声音却柔和，“也不算是刀，不过是给小女孩儿的一根簪子而已。”
花婆婆送来的不止是阿榆淬体的药，还是防身的毒，徐炼要了一些打算炼套防身的暗器。
徐冶目光微闪，正要说话，忽然面上肌肉绷紧，迅速转身奔向一个房间内，同时怒喝一声，“谁！”
白榆正梦到自己被打下诛仙井，猛然惊醒，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屋内的不对劲。
有陌生的香气。
她下意识闭气，并未睁眼，手却摸向了枕下的藏梨。
这把刀是一把极品法器，以白榆前世的记忆来看，若不是少了一些天材地宝的加持，藏梨不输自己曾用过的仙器。
刀颚部位是罕见的花瓣纹路，只要激发，花瓣会自动剥离，成为一把长刀加上五个小刃。
这才是藏梨的真正形态。
“我劝你不要想着对我动手，一个凤初境的小丫头，还不是我的对手。”
嗓音极尽妩媚，白榆睁开眼睛看向声音的方向。
果然是她。
那日她不是没有听见路对面的谈话。
魅影，一个徐氏夫妇禁止她交往的镇民。
一个危险的女人。
能够无声无息不惊动自己的爹娘进入自己的房间，魅影的实力应该不低于爹娘。
白榆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女人的脸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脂粉下有细密的纹路，初现老态。
“没什么，姐姐实在喜欢你喜欢得紧，多年轻啊，才七岁是不是。”魅影站到了床头，伸手想要抚摸的白榆的脸蛋。
手伸出的那一瞬间，白榆身上的汗毛迅速立起，魅影的手没有影子。
因为幼时每夜都做噩梦，徐炼会给她夜夜点一盏灯，灯中的灯油里混着甜梦香。
只要有光就有影子。
可魅影没有影子。
戗得一声，藏梨出鞘，五片利刃齐齐直奔魅影的面门。
女人先是惊愕，随即笑起来，念了一声，“好胆量。”
挥袖一扫，薄纱袖内便拢着五片利刃。
却见床上的小人暴起，刀光雪亮，在空中划出一道炽热的刀气。
魅影悚然一惊，一个凤初境的七岁女童，怎么可能使出真正的焚天刀法？
一刀挥出的一刹那，魅影袖中强留的五片刀刃忽然涌起极大的引力，在刀气逼进她的面门的一刹那，用力刺入魅影的手心，像是锁扣一般，一个无形的线牵在主刀之上。
女人发出一声惨叫，即便这是她的影子，但伤害却是实质性的。
有人破门而入，一把砍刀自门口直奔魅影而去。
徐炼的刀法极好，不止在于切菜。
魅影瞳孔一缩，想要避开，却见白榆利落地从床上翻身滚至阿娘身边，手中藏梨一震，一股细微但无形的力量影响了魅影的逃跑。
砍刀正砍在她的面门正中。
“云沐！你犯禁了！”
魅影尖叫起来，声音不复娇柔妩媚。
“明明是你先坏了规矩，敢动我的闺女，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徐炼面如寒霜，一把拉过白榆，“走，去堂屋找你阿爹。”
白榆走前不忘伸手取回藏梨五刃。
五片利刃在主人的召唤之下同时一缩，斩断了魅影的一只手，合成一朵雪亮的梨花，飞旋回主刀之上，恢复成了原先的刀颚。
徐冶站在堂屋之中，炼制法器需要时间，毒液需要浸泡一整夜。
他没有过去参战，因为徐冶一个人对付魅影足够了。
他只是个炼器师而已。
“阿爹，阿娘会赢吗？”白榆问他。
徐冶蹲下来摸了摸白榆的头，“会的，你阿娘用刀最厉害了。”
白榆从来不曾问过徐冶和徐炼的修为，但她现在想问一问了。
“阿娘她，到底是什么什么境界啊。”
徐冶想了想，“在生你之前是乾元境巅峰，不过因为怀着你修为倒退了不少，现在约莫是在晖阳境巅峰。”
一个晖阳境修士，在外面大宗门内也算是个长老级别的人物了。
“阿爹你呢？”
徐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阿爹之前一直专心炼制宝刀，倒是不怎么修炼，现在修为不过平平。”
白榆懂了，这是男人的尊严问题，便不再问了。
凌昭倒是没骗她，她确实出生在修真界大能家庭，只是他们都在装凡人。
“那阿爹知道魅影是什么修为吗？”
徐冶脸色微变，神情有些狠厉，“魅影将自己的影子修成了分|身，这回来的只怕是影子，最多是腾云境而已。”
“不过魅影所修炼的心法特殊，一共需要九次轮回蜕变，每次都需要换一个新的身体，如今她大概是到了退化期，所以急于换一个新的身体罢了，死男人婆，敢动你的主意，你娘不会放过她的。”
白榆听得连连点头，听到最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男人婆？”
“哦，小道消息，魅影最开始是个男人，只是从第二轮回的时候，他选了女人的躯体。”
徐冶如是说道，脸上神情略带轻佻。
白榆慢慢瞪大了眼睛，哦豁，男人？
这边父女两交换镇上人的小道消息，其乐融融，那边屋内魅影已经被徐炼大卸八块了。
影子不是本体，即便被剁成了八块，也只能让本体收到一些反噬而已。
徐炼神色很冷，最后一刀下去，影子迅速变成了真正的影子，变成了斑驳的黑影，后渐渐消散。
“魅影。”徐炼抬起头，一手拎着一把菜刀，神识扩散了出去。
小镇在这一瞬间好像活了过来，不少人家忽然点亮了灯，空气之中弥漫着紧张的硝烟。
破庙之中躺在草垛上的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随后翻身坐了起来，“自己人？”
魅影站在破庙之中，“你是出家人，总不会插手我的事吧？”
和尚长了一张凶悍的脸，做不出慈眉善目的模样，但此刻脸上的表情却叫魅影心惊。
金刚怒目，宵小震颤。
“白榆是个好孩子，你犯了禁了。”
魅影摇摇头，“那孩子可不在自己人的范畴。”
和尚却狞笑起来，“魅影失了影子，还叫魅影吗？你也不在自己人的范畴。”
净妄和尚，相貌凶恶，可止小儿夜啼。
修真界人人怕他，可白榆却不怕，还在雪地里送过他一枝梅花。
为了那枝梅花，净妄也不会坐视不管。
魅影心中不断打鼓，直觉危险，身上气势鼓荡，要往庙外冲去。
可庙外站着一个人。
提着双刀的徐炼，或者该叫她云沐。
云家满门被屠后唯一幸存的那个少主，十年前一人双刀，斩了极乐阁七十二杀手的双刀杀神，云沐。
魅影现在心中后悔也没用了，她太急了，白榆只在徐家门口练功，每次旁边都有老李，她劫不走。
可要出去找一具上好的年轻躯体又难上加难，她这具身体已经开始老化了。
人总是要想尽办法活下去的。
可现在她走了死路。
净妄和尚跳下草垛，一拳砸向了魅影的后心。
双刀寒光凛凛，逼向魅影的面门，气机锁定，让她避无可避。
这是比晖阳境修士还要强横一些的灵力压迫，魅影睁大了那双细长上挑的眼睛，浑身的法宝都没来得及施展开来。
金刚拳，一拳碎骨，脊骨瞬间寸寸断开。
云沐的刀，一横一竖，一刀斩灭神魂，一刀劈碎丹田。
镇上再没了魅影这个人。
净妄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徐施主，明日出摊吗？”
徐炼点点头，“明日卤牛肉免费。”
净妄笑了起来，脸上横肉顿生，“甚好。”
第二日，秀水镇依旧安宁。
日光晴好，晒得正在站桩的白榆眯起了眼睛。
如今再练刀，老李就不常指导，都靠白榆自己感悟。
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白榆的日程很满，早上起来扎马步半个时辰，打拳一个时辰，随后便去后院修炼，下午练刀，焚天刀法和徐炼交代的刀功。
晚上读书，各种杂书，徐冶给的，修真界各地的人情地貌，宗门势力分布，天材地宝藏身之处，还有冶炼方术，诸如此类，不胜凡举。
时间，神仙觉得时间绵长，空荡无趣，凡人却觉得时间紧张，逆天挣命。
岁月如梭，稍纵即逝，眨眼几度春秋。
等徐冶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觉小小的白榆已经长得很高了。
这年徐白榆十三岁，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像一枝新生的青竹，青翠欲滴，生机勃勃。
枯木有半面新枝，白榆坐在树下，比新枝还要鲜嫩。
屑金白虎诀使得她吸纳运转灵力十分迅速，自然进阶也快，如今已是练气八层，就快要进入凤初期后期。
灵气旋儿在她的头顶越卷越大，灵气呼啸奔袭，一切水到渠成，喀嚓，壁垒已破。
练气九层，凤初境后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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