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肇始
平八半躺半坐地靠在由一叠被褥叠起来的垛子上。他看着安顿好他之后，两个盛装的童子围绕着那位仿佛光芒令人难以直视般的巫女忙碌着。两鬓的头发戴着花球、束成两个小辫子的女孩给巫女披上了松鹤纹的千早，为她穿上红纽的草鞋。那个十分随和的男孩则换上了同样认真的表情，用白色的檀纸包裹着巫女的黑发在背后束成一束、又把花簪子小心地插在她的长发上。当女孩捧出金子的前天冠想给她戴上时，巫女摇摇头，淡然一笑。
然后是她身边那个红衣的武士，他戴上了出行用的斗笠，背起童子们打好的行囊，侍奉在巫女身边。
“平八，”
听到她唤了自己的名字，货郎如梦初醒。他一时失去了语言，只是傻愣着听着巫女对自己说着：
“我既然受了你的请托，现在就出发到『蒲之村』去。
“既然承诺了、不辜负你的恳求，那么我就会尽我所能的。”
她美得不可方物、远胜那一身往往只在祭典上才能见到的正装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疏离、冷清而又尊贵，令人油然而生神圣之感的淡淡笑容：
“在那之前，平八，你就留在这里好好休养、等待消息好了。”
她柔声说。
——不知哪来的力气、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样的冲动，平八发觉自己竟然成功爬了起来，他顾不得深究这些，额头贴在榻榻米上匍匐着向前跪行了两步：
“大人，巫女、巫女大人，求求您带上我，让我一起去，求求您，求求您……”
货郎平八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颠三倒四地说了什么，他只知道不停地恳求，只希望巫女能让他参与其中、而不是像个局外人一样独个儿留在安全的地方。
“这……”
那位大人似乎有些迟疑。
平八不想知道这是因为她稍微改变了想法、还是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委婉地拒绝，只是一味地流着眼泪、不停磕着头。
“喂喂，喂喂——？”
——啊咧，这是在做啥咧？（大吃）
被拉门半隔开来、仿佛两个世界的外面、也就是村子里，传来了几声古怪的、一听就令人觉得是牲口所发出的叫声。
就连平八，都一时被分散了注意力，不由自主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身为农夫的儿子，平八立刻被吸引了。那赫然是一头十分高大健壮的水牛！
是牛啊，是牛啊！
已经成为本能而涌上来的向往和羡慕之情甚至令他短暂地忘记了村子的危难和眼下的处境。
“哟，”
心神完全被健牛吸引了的平八，他的耳朵还在恪尽自己的职守、替他听着那位武士大人说道，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嘛。”
“……喂喂？”
——啊咧……？（啥
……当平八手足无措地伏在那头健壮的大水牛背上，他整个人都诚惶诚恐到了极点：
“这，这，这……使不得呀，使不得呀……！”
尽管一直这样毫无底气地嚷着，但为了赶来枫之村已经筋疲力尽的平八既没有能力自己爬下牛背，他的话也近乎没有人理会。
哦，如果那头脖子上挂着一串精美念珠的一看就属于神社的大水牛大模大样地昂起头、露出得意洋洋、志得意满的人性化表情不算的话。
除了背负着一个人，它背上还左右各驮了两个竹筐，里面放着可能（说不定）能用到的增加了许多的行李道具之类的。
巫女甚至还在笑吟吟地夸赞着它：
“美浓，干得不赖嘛？”
平八几乎要昏倒了。这怎么使得啊！尊贵的巫女大人和护卫她的武士大人，打算要步行！
而他，一个货郎，泥土草芥一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反而被神社养的宝贵的耕牛驮着！
但之前爬起来恳求火野丽的行动已经耗尽了这汉子最后一点力气，他哪怕想连滚带爬地滚下牛背都力有未逮。
“我说啊，平八老哥”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平八疑惑地看过去时，发现是之前负责喂牛的、也是当初马上冲过来把自己背进村子救治的那个青年农人。
“我呢，叫做八郎。”他说，“平八老哥，我们的名字都有一个‘八’字，也算是佛祖说的缘分了。你听我一句劝：
“丽大人她总是有道理的啦。不管怎么样，相信丽大人的决定就是了。”
他朝平八挑起了一根大拇指，咧嘴露出了一根筋的、充满自豪的笑。
平八几乎想要相信那个他好像只在江户这样的大城市的居民脸上见过的笑容。只是，惶恐依然令他依然垂死挣扎着：
“真、真的使不得啊！这真是，真是——”
“——到底有完没完啊！”
一句厉声的斥责打断了平八的垂死挣扎。呵斥他的，是巫女的随从、一身红衣、斗笠的带子牢牢固定在下巴上的武士大人，他一头长长的白发无风自动、气势像太刀一样异常凌厉：
“你难道是想违抗巫女的命令吗，混蛋！？”
——蒲之村、使者，货郎平八，脆败。
……
火野丽最后回头望了一次村子。她没对飞鸟和蝴蝶他们再说什么，他们也是。
该说的，在决定要主动出击那晚已经说了。
说了并不一定能成功。
说了村子可能会很危险。
说了“对不起！”。
——说了尽管如此，在妖怪一次次来袭之下，要用眼下的风险换取主动的决意。
飞鸟，蝴蝶，还有小枫，三个孩子也向她郑重地点头，承诺无论如何也会守住村子、直到她回来为止。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小孩们担心着丽、仿佛要生离死别一样纠结的表情让犬夜叉简直完全看不下去。
“嗨，丽，”他没有看火野丽，只是自顾地开口道，“要是，我是说要是万一，实在遇到最坏的局面的话
“我能让你一个时辰、最多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就能回到村子这边。
“嘛……用本大爷犬夜叉的名誉保证。”
他说。
“……嗯！犬夜叉。”
她也轻声答道。
把小枫、飞鸟蝴蝶他们为自己担心、不舍、祝福
而又满怀信赖的目光留在身后，
火川神社的巫女背上弓箭，身伴可靠的护卫，身后跟着宝贵的水牛，还饶上一个已经跪了、唯命是从的使者平八，
三人一牛一起，往“蒲之村”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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