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动干戈
翌日，景行带领慎法司一队司吏随京中来的那队侍卫一同护送叶颜启程上京。
途中景行数次劝说叶颜，无果。
有一日还想将叶颜强行送走，叶颜胡乱比划——送走了我还能跑回来，跑不回来我就吊死！
自此，景行未再劝她，连话也不跟她说了。
到了第五日，刚进幽州城，便听边关传来消息，齐云大军压境，命各城加固城池，布署战略严防以待。
敌军来犯的消息一出，如同滴水掉入沸油，顿时炸了锅一般，人心惶惶。
周国近三十年来腐朽不堪，昏君无为，奸臣当道，户税一年比一年重，还时不时以各种名目添税，平民百姓的日子是越过越艰苦。
如今一听齐云来攻，不少地方官兵想的要么是逃跑，要么是投降，就连官兵都没有保家卫国的觉悟，更遑论本就对朝廷抱有不满的平民百姓？
平民百姓估计还会拍手称快，巴不得能早日成为齐云的子民。
只因近期周国处处都有传闻：齐皇内政修明、爱民如子……齐军优待俘虏、从不滥杀敌国百姓……齐云百姓生活富足安乐……
明智之人一听便能推敲出个中门道——未及其身先攻其心！
定是有齐云细作刻意在周国各城散布舆情，鼓吹归顺齐云的种种裨益，煽动百姓对周朝产生强烈不满，削减乃至瓦解官兵的斗志。
舆论散播得极快极广，待官府反应过来时早已传得人尽皆知，此时再来禁止散播、寻找源头也是于事无补。
叶颜一行人又走了几日，景行似在有意拖慢脚程，叶颜猜他心中约摸又有了什么决断，不过他仍在置气，对她的疑问概不作答。
一路上日日都能听到战况，某某城已失守，某某城不战而降，地处边境的贺州早已被拿下……
此次齐军是兵分三路，十多日竟已拿下十城，简直势如破竹，不过这其中有四城是齐军还未临城便已送上降书。
叶颜幸灾乐祸，再走慢些，齐军打来，她就不用上京了！此时也明悟过来，原来景行打的是这主意。
然而，她还是太低估景行了！
又一日，下午日头正盛，一行人马走在官道上，景行又称颜美人晕马车了，提出稍作歇息再启程。
这一路，叶颜一开始确实吐过不少回，后来倒也渐渐习惯了些，只是景行每每都以此作借口拖延行程，一歇再歇。
那队侍卫早就习以为常，就算心里有牢骚也不敢当面发出来，还得对颜美人恭恭敬敬的。
恰好路边有片小树林，景行提议进林子里避避暑。
哪知一进林子，景行与十名司吏骤然拔刀出击，杀了那队侍卫一个措手不及，分分钟便解决掉对方。
谁也没有出声，开始谨慎清理现场，侍卫服、兵器、腰牌等物通通被他们收集起来，尸体直接往草丛里一丢不管了。
打仗时期，死些人再正常不过，至于不想被人认出这些尸体的身份纯属以防万一。
这回是叶颜不想理景行了，她现在特别生气！
明明不用杀人的，只要等齐军攻来她自然不用上京了，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极端的法子呢？
她身为一个现代人，出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她所在的国家始终坚持着“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的执政理念，而她又是学医的，医者仁心志在救人。
可来到这个世界后她看到的是什么？
人命如草芥，谁强谁收割！
在慎法司这几个月，每每看到他们又破获一桩案件，她都会与有荣焉，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正义在的，这个世界还是有这么一群人在维护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安全的。
然而现在，身为执法者却在知法犯法！她理解不了景行他们的所作所为！哪怕他们这么做是为她好，可这些侍卫何错之有？
但景行想得长远，就算齐军攻来，他们势必会被齐军遣回浔阳，躲过了一时，以后呢？
周国皇帝是不行，周朝贪官污吏是多，可不代表周朝之中没有谋臣与猛将。
齐军之所以能一举攻下边境诸城，只因敌方来犯太过猝然，而消息送达皇城最快也需要十天左右。
待朝中那些人反应过来开始部署防御，进而反击……万一最终齐军败走了呢？届时皇帝回想起还有叶颜这么个人，必定会再来一道圣旨！
他也不想杀人，何况是无辜之人，他心中的信念一直是守护百姓安全，可他心中如今有更想守护的人！
这一路走来，他心中时时想到的是她拉着自己齐齐跪在慎法司后院的槐树下，他们三拜天地，她‘说’：‘以后我们是兄妹，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那句写在纸上的话，一直被他收好贴身保管。
所以，他怎能抛下自己的亲妹妹呢？
天塌下来，他顶着。恶人，他来做。
几名司吏围着叶颜，将前因后果一一分析给她听，甚至争抢着说主意是他们提的不关总班头的事……
叶颜还能说什么？她连话都说不出口。
一行人又开始商议接下来的去向，此时是不能回慎法司的，后方又在打仗，去京城的方向也不一定安全，打仗势必会征兵，说难听点就是抓壮丁，他们这群人身强体壮的定会被抓去，届时叶颜一个姑娘家怎么办？
眼见日头已斜，一行人最终决定先去前方城里客栈落脚，再做打算。
然后……就没得打算了。
他们有幸见证了历史上最草率的战争。
睡觉之前没有听到任何风吹草动，一觉醒来之后发现城里的布防已全部换成了齐兵。
并且……他们遇到了大麻烦。
事发太过突然，景行等人还未来得及做任何伪装，身上穿的依旧是慎法司的制服，自然被齐兵重点“关照”，接受盘问并搜查他们携带的物品。
圣旨、叶颜的画像（用来给各城官府辨别颜美人身份所用）、文书（出示给官府看的证明）、印信（通行证）、身份腰牌等全被齐军搜找了出来。
一名齐兵看过圣旨后一脸惊诧，“周国皇帝都快入土的年纪还选美？”又挥手朝战友招呼到，“哥几个快过来瞧瞧，这可是周国狗皇帝的女人！”
听闻此话，景行眸光蓦地一沉，右手不着痕迹握紧了刀柄。
几名士兵齐齐围过来打量所谓‘周国狗皇帝的女人’，对叶颜评头论足起来，语调轻浮，话也越说越不堪入耳。
景行脸色也越来越沉，直到有名齐兵伸出手朝叶颜脸上摸去，景行终于忍无可忍，将叶颜一把扯至身后，长刀出鞘指向那名齐兵。
慎法司众人立即围着叶颜站成一圈，成防守之势，虽未拔刀，却也将手握在了刀柄之上。
那队齐兵反应同样迅捷，齐齐举起兵器将他们团团围住。
那队齐兵卒长怒视景行，喝道：“你一个俘虏胆敢拔刀，是不要命了吗！”
景行嗤笑一声，出言讥讽：“素闻齐军军律如铁，今日一见，才知不过徒有虚名。”
敌众我寡形势不利啊！叶颜急忙扯了扯景行衣袖，摇摇头示意他别冲动。
能在犯罪团伙中卧底两年的人怎会行事冲动？若不是那名齐兵想要轻薄叶颜他也不至于如此。
将刀收回鞘中，景行拍拍叶颜的手以表宽慰，又将她往身后拉了拉，这才拱手朝那名齐兵卒长道：“我并非要与各位兵戈相向，只因方才那人污言秽语举止轻薄，你身为卒长难道不该约束下属吗？”
“哼！”那名卒长一脸鄙夷，“你一个俘虏有何资格在此指手画脚？”
景行反驳到：“一来我并非士兵，二来我并未作反抗之举，何来俘虏一说？”
一再被驳，卒长自觉脸面挂不住，冷笑道：“是不是俘虏由不得你说了算！得先审问过才行。”
这就要无缘无故胡乱抓人了？叶颜心中焦急，可惜一肚子话说不出，不由紧张得捏紧了裙摆。
“上行下效，原来如此！”景行冷声讥讽，手再次握住了刀柄。
那卒长勃然大怒，扬起手中马鞭便朝景行抽了过去，却被景行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使劲一拽。
卒长踉跄两步差点一头栽倒在地，顿觉颜面大失，回头朝士兵喝到：“愣着作甚？还不速速将他们拿下！”
慎法司一队人将叶颜护在中间，拔刀一边抵抗一边往门外移去。
这队小兵武艺明显不敌慎法司等人，很快便被他们突围冲出客栈，可外头齐兵更多！
整座城已被齐军占据，就算跑得出客栈也跑不出城呀！叶颜心急如焚，心想要是能开口说话就好了，报出孟瑾年的大名，这些齐兵未必会为难她。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又一队齐兵过来了！
完了完了！这下真要成俘虏了！叶颜已开始回忆起从前看过的电视剧，电视剧里俘虏都是怎么个下场来着？
四面夹击，他们被围在齐兵厚厚的包围圈之中，即便长了翅膀都能被射下来！
“唰啦啦……”包围圈倏然分出一条通道，一名将领打扮的男人走进来，看到场中之人怔了片刻，惊呼出声：“叶姑娘！”
叶颜细一打量，瞪大双眼——老何！
老何戴着头盔身穿战袍，她一时还真没能认出人来。
老何扫视一圈，沉着脸问到：“怎么回事？”
除了挑事那队人面露难堪，其余士兵皆一脸茫然。
慎法司一名司吏当即站出来将事情原委说明。
那队兵卒齐刷刷跪在老何面前，一个字也未敢反驳。
老何冷哼一声，大手一挥，“你们自己下去领军法吧。”这才转头望向叶颜，笑容可掬地打招呼：“叶姑娘。”
叶颜笑着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她一直以为老何是孟瑾年的随从或护卫来着，不承想竟还是位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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