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着魔
斗墨大比上午场结束后,众人纷纷离开荟萃楼,前往宴宾楼与汇香居用午膳。
宴宾楼是翠熹山庄近几年新建的酒楼,有三层,建筑宏伟高大,占地面积比汇香居整整大出两倍有余。
而比较旧的汇香居自然便沦为次一等的酒楼,消费也要稍便宜些,但能在舞墨大会期间来到这销金窟哪个不是家世显赫的小主,岂会在乎那点小钱?于是乎在汇香居吃饭的大多是参赛者。
住宿的地方也分上中下三等,上等是独栋木楼,只有十数栋,大多修建在小山岗顶端和半山腰,住宿条件最好、风光最好、私密性最好;中等是小院,修建在山脚,小院紧挨着小院,环境雅致,私密性同样不错;下等则是同样修建在山脚的大楼,楼里有许多房间,相当于现代的套房和标间。
四大才子作为宴宾楼特邀的评判理所当然被奉为上宾,不但食宿与各种消费全免,还分到小院住,待遇也算相当不错了。
顾长卿易容成风的模样,从荟萃楼出来自是回到风公子入住的小院,刚在书案前坐下茶还来不及喝,阿青手捧几方笔盒走进来道:“公子,刚收上来的情报,请过目。”
公子接过笔盒,吩咐:“去帮我倒壶茶来。”
阿青奇怪到:“咱们的密信现在用茶也能看了?那多不安全啊!”
公子一脸无奈,“你家公子一路走来快渴死了。”
“哦哦,我这就去。”说完风风火火跑出去了。
顾长卿一一打开笔盒取出毛笔,四支毛笔皆用竹管制成,有斑竹、紫竹、棕竹、湘妃竹。
风公子是文人嘛,酷爱收集各种笔墨纸砚很正常,以这种方式传递消息最不引人注意。
其实天眼阁用来传递消息的手段可谓不遑枚举,具体以何种方式取决于接收消息的人是何职业或处于何种环境,务求不引人怀疑。
不过即便密信不慎被发现也走露不了消息,因为信纸上内容需以秘制药液兑水浸泡后方可显现。
待阿青倒来茶,公子已拆开一枝毛笔,再等她端来一盆水,公子已将毛笔尽数拆完。
将药液滴入盆中后,顾长卿取出一张纸条平铺于水面之上,这才喝了杯茶,等待字迹显现。
甲是头脑不好不懂规矩,阿青这丫头则是个没规没矩的,公子去查看纸上内容,她也凑过去看。
整个天眼阁中也就阿青敢在公子面前没规没矩,说到底也是公子宠出来的,因为阿青是公子师父的亲孙女,与旁人相比,他们两人的关系自然要亲厚许多。
看完信,阿青莞尔一笑,“预料之中,我就说波多国和大梁国定会以联姻的方式结盟,哈哈,这下陈怀熠老儿不敢轻举妄动了吧。”
公子闻言无奈失笑,“那你再预料一下,启国接下来会作何打算。”
“呃……我预料启国大军会改道而行,趁机扫清周边小国,否则狗皇帝咽不下那口气啊。”
接下来一封密信正如阿青所言,启国大军并未撤回,而是改道而行。
“领军主将是何人?”公子问。
“新封的那个……什么大将军。狗皇帝疑心重得很,顾家军的人他一个也不敢重用,不过他也蠢得很,新封的大将军其实是邹寅的人。”
“定远大将军左赫玄。”公子喝了口茶,又拆开一封信铺在水面上,沉声道,“种种迹象表明,邹寅这颗棋子的作用不仅仅是为搅乱启国朝局,很有可能想取而代之,如此一来,待宴承宣拿下齐云皇位,启国皇室也要改姓宴了。”
阿青黛眉轻皱,不解地问:“可宴承宣连个后嗣都没有,又一把年纪了,要这天下有何用?”
“谁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子嗣,更何况坐上皇位再纳后宫也不迟。”
“啧啧,这才是真正的狠人,对自己都够狠!”
密信字迹已显,阿青又凑过去瞧,念出声来:“邹恒失踪,下落不明,查否。”
念完信,她望向公子,一脸疑惑。
公子解释到:“邹寅最小的儿子,邹恒是邹寅最喜爱的续弦所出,比嫡长子还要受宠几分,将来继承爵位的很可能是邹恒。”
“那肯定要查啊!能把主意打到邹寅老儿头上,此人绝对不简单!”
“嗯。”公子点点头,“舞墨大会结束后便由你去查吧。”
“啊?”阿青苦着小脸,撒起娇来,“公子,您就不能让我歇几天嘛?”
公子不由失笑,眼含宠溺,“去启国还是去兹兰国,二选一。”
阿青登时双眼发亮,一脸向往,答得那叫一个干脆果断:“去兹兰!兹兰的烤羊腿油滋滋香喷喷的,还有酥酪甜茶……”
等她列举完美食,公子早将第四封密信看完了,只得问公子:“还有一封密信写的什么?”
这丫头才不是关心这些,仅仅好奇而已,公子每每见着阿青只有摇头叹气的份。
不过还是耐心回答:“有人发现暗营的联络记号。”
“暗营的联络记号?”阿青杏眼圆睁,“巧合吧?或许只是相像?”
公子摇摇头,“拓印我已仔细查看过了,的确是暗营的联络记号。”
“那就奇了怪了,暗营自解散后所有联络暗号皆已废除,爷爷创立天眼阁后又命人重新定制了新的联络暗号,按理说当今世上已无人会用旧暗号才对。”
两人不约而同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阿青提议:“那人既已留下暗号,咱们何不来个引蛇出洞,管他是何身份,先抓起来拷问一番再说。”
“不妥,万一对方不止一人,我们反而先暴露了。”
“有道理,那我暂且让人先留意一下吧。”
正事谈完了,阿青如释重负一般,摸着肚子问:“公子,现在可以开饭了吗?”要不是垂涎翠熹山庄的美食,她才不想大老远跑这一趟。
其实阿青最想接的任务还是给叶颜当暗卫,因为听闻姑娘不但厨艺了得还会做各种小零嘴,奈何公子无论如何也不肯,还说等她哪日打得过小甲方可。
然而就凭甲那变态的习武资质,阿青觉得她这辈子大概都没机会了。
这厢两人开始用膳,那厢叶颜与孟瑾年已回到听松楼里,景行也掐着饭点回来了。
“你倒知道回来吃饭。”
孟瑾年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景行才不想搭理他,坐下灌了两杯茶,问叶颜:“舞墨大会有意思吗?”
说到舞墨大会她立即耷拉下脸,摆摆手,“别提了,无聊得要命,还被人嘲笑我没文化。”
“文化”一词景行还是听得懂的,问她怎么回事。
叶颜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却没有被同情,反而惹得孟瑾年和景行不约而同笑起来。
她一拍桌子,愤愤不平,“你们两个够了啊,有那么好笑吗?”
然而孟瑾年笑得愈加放肆,“幸好你不是无所不能,否则我真要觉得配不上你了。”
听闻这话,景行凉嗖嗖扫了孟瑾年一眼,转而对叶颜道:“我今日听到一则有趣的传闻。”
“多有趣?”孟瑾年笑问,“能比阿颜写不好毛笔字、绣个花将双手扎得千疮百孔更有趣吗?”
什么千疮百孔,哪有那么夸张?压根没扎几下好吗?她将手包成那样只是不想再绣花而已!
但这种小伎俩叶颜怎好意思摆上台面来讲,却又忍不住不反击:“你连个土坑都跳不上去!”
怎么又提这茬?孟瑾年狡辩:“我那是有伤在身!”
“受伤还不是因为你学艺不精!”
“我那是双拳难敌众手!”
“你也打不过顾长卿啊!”
他顿了一下,气鼓鼓地道:“姓顾的比我大了有七、八岁吧?我多练几年未必赶不上他!”
“可你也打不过景行啊!”
被点名的景行暗笑不已,孟瑾年已成功被带偏了啊!
孟瑾年仍在垂死挣扎:“景行也比我大两岁!”
“小甲比你还小四岁呢!”
这一刀扎下去,孟瑾年卒!
成功拿下一血,叶颜心满意足地笑了,这才问景行听到什么有趣的传闻。
景行望向孟瑾年,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我听闻兵部方大人有一女,曾心悦小侯爷。”
小侯爷脸都黑了,咬牙切齿威胁到:“景兄,不开心的事还是别提了吧!”
一看孟瑾年这反应,叶颜顿时兴致盎然,“别这么小气嘛,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来听听,让大伙开心开心。”突然发现欺负孟瑾年很有趣是肿么肥事?好像还上瘾了呢!
于是乎,两票压死一票,景行娓娓道来——
原来方府四小姐曾心悦小侯爷,一日将小侯爷约至向阳桥头,打算对他表达爱慕之情。
因得知小侯爷有收集兵器的喜好,方小姐用心良苦,此前特地托关系觅得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要赠与小侯爷。
哪知方小姐刚拿出匕首,小侯爷抬脚便将她踹下河去了!
方大人气不过,进宫请求圣上主持公道。
圣上责问孟瑾年,孟瑾年答得理直气壮:‘方小姐突然拿出匕首,我还以为她想行刺我呢!’
孟瑾年只觉无比委屈,“阿颜你评评理,这事能怨我吗?哪有女子会赠男子匕首表达爱慕之情的?”
“嗯,不怪你。”叶颜摸摸孟瑾年的脑袋,双眼饱含慈爱,“你只是情商低而已。”她对智商或情商不高的人向来很有包容心。
虽不懂何谓“情商太低”,孟瑾年却听出她话里嘲笑的意味,沉下脸生闷气去了。
本着公平起见的原则,叶颜清清嗓子,“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孟瑾年顿时又精神抖擞,斜眼瞄向景行,“还能有谁?”
那个谁很有自知之明,却丝毫不以为意,“我没什么可说的。”
叶颜与孟瑾年齐齐鄙视之。
饭菜送来后,叶颜指使孟瑾年去喊楼上那位下来吃饭,她昨晚既答应了景行不与顾长卿有过多往来,此时自然不好去找顾长卿。
想当然孟瑾年有多不情愿,将头一撇,“不去!”饿死最好,饿死就没人跟他抢阿颜了。
叶颜拈起筷子作势朝孟瑾年脑门打去,孟瑾年同样提起筷子抵挡,两人竟以竹筷作武器“噼噼啪啪”打了起来,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最终还是景行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上楼。
很快他就下来了,坐下后双手一摊,“那位说没胃口,让我们不用管他。”
孟瑾年翻了个白眼,不禁腹诽:姓顾的又装病,难不成还想让阿颜亲自送饭去他房里?
边想他边拿眼偷偷打量叶颜,见她神色如常一副并未上心的模样,心中不快消减不少。
又觉奇怪,难道阿颜跟姓顾的闹掰了?
不论如何总归是好事一桩,孟瑾年胃口顿开,大快朵颐的同时还不忘为叶颜添菜。
刚吃完饭,景行又出去“逛”了,一连两天都是如此,孟瑾年要是再察觉不出异常就白顶个脑袋。
一问之下才知叶颜竟让景行盯着宣王去了!
孟瑾年当即沉下脸,“你们两个简直胡闹!”
一个敢说一个敢做,果真是一对好兄妹!
此事说来也怪叶颜轻虑浅谋了,众所周知景行是小侯爷特意为叶小姐聘请的护卫,万一景行被抓住,后果相当严重,说不定连信远候府与叶府都脱不了干系。
“……可我也没别的选择呀。”叶颜小声嘟囔一句,宣王到底是孟瑾年的亲舅舅,她也不好让孟瑾年为难不是?
“阿颜,难道我就如此不值得你信任?你想查什么大可告诉我,我命人替你去查,你需要人手我也能给你,只求你遇到困难时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别以身犯险行吗?”
此时孟瑾年感到十分迷茫,不清楚自己的坚持究竟有没有意义,还是说她压根不需要他?反而成了她和顾长卿之间的一道阻碍?
在她心里,顾长卿比他重要,景行也比他重要,相比之下,他这个未婚夫反而更像个外人。
“罢了。”他自嘲一笑,“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是别再心软了,反正你没有急着和我解除婚约不就是想利用我吗?何不利用得彻底一点?”
虽说孟瑾年的话是实情,叶颜也笃信孟瑾年会帮她,可没料到他舍得亲手揭开这层“遮羞布”,等同于将他们之间的关系重新定义。
按理说她应该高兴的不是吗?如她所愿,终于得以摆脱那一纸婚约,又不失小侯爷这位帮手——可为何她的心会无比沉重呢?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便是那无情的流水,且自私自利。
“对不起”三个字说多了会显得太廉价,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叶颜不想再说,“谢谢你”这三个字同样也是。可她又能说什么呢?孟瑾年情商或许不高,然而他智商高啊!什么事都参得清清楚楚,只是不道破罢了,她还需要说什么呢?
其实她原本是想说:在我们婚约存续期间,如果我能爱上你,那就如约完婚好了。
可如今看来,实在不该再给他任何希望,他的心也经不起她反复折腾了。
面对叶颜的默认,孟瑾年已无力去挣扎,反正心凉着凉着都习惯了,甚至觉得自己挺犯贱,上赶着被人利用。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双眼,一见到她双眼和心都粘她身上去了!忍不住想对她好,忍不住想亲近她,简直着了魔一样!
就像此刻,分明是她违背了当初的承诺,可他却后悔刚刚那番话说得太重,反过来怕她难过。
他心中长吁短叹,面色却缓和下来,伸手轻轻摸了摸叶颜的发顶,温声道:“以后别这样了,我会担心的。”
这回,叶颜没打掉孟瑾年的手,毕竟是她有错在先,毕竟他是一片好意,她并非不识好歹之人,点头应下。
“我去找景行回来,你乖乖待在这别乱跑。”
乖乖……?叶颜心头突然有一丝电流划过的酥麻感,说不上来的怪异,还没琢磨出什么已被孟瑾年成功偷袭了一下。
她捂着脸连连后退,茫然无措,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好端端的怎么还亲上了?这人怎么一出一出的?
孟瑾年被叶颜呆萌呆萌的模样逗笑了,朝她挑挑眉,“我都大方得心甘情愿被你利用了,收一点点报酬不过分吧?”
说完趁着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在另一边脸上也补了一吻,这才噙着笑意走了。
留下叶颜一人在原地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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