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意1
这段小插曲，最终以桑枝想起她给卫蹊买过新衣裳，并催促他换上而告终。
桑枝共买了一件长衫，两件短打，因要卫蹊做泥塑参考，便叫他换上那件稍微具备些飘逸感的长衫。
少年身躯单薄修长，皮肤白而泛冷，穿上月白色长衫，更像冬日清净明澈的冰湖。
雪肤黑发，明眸薄唇。
鼻梁横贯一道淡色伤疤，丝毫未破坏美感，反而额外增添出隐秘往事的氛围。
按说乡里生活，不该买这样干净颜色的衣裳，但架不住桑枝喜欢，便买下来满足自己嗜好。
听着些许变态。
桑枝轻咳，她打量着眼前少年，同时手下开始仔细雕泥。
桑枝习惯先从人偶头部做起，她捏着小刻刀的手灵活翻飞，不断修修改改，逐渐修出卫蹊的轮廓。
在这桑枝还留着个心眼儿，她虽要照着卫蹊模样捏，但一模一样拿出去卖，说不定会留下麻烦。
是以，她修出卫蹊轮廓后，便又酌情改掉许多细节，一直雕到落日西沉，头部终于达到百分之八十的完成度。
此刻人偶头与卫蹊粗看有五分相似，细看却只剩三分，尽管如此，却也依然十分精致。
桑枝很满意。
当下天色已暗，屋内光线不适合再继续工作，她转动发酸的手腕，有些小得意的将人偶托起来：
“怎么样？”
她双眼亮晶晶的看向卫蹊，红唇弯笑，颊边两缕乌发轻荡。
卫蹊抿了抿唇，黄昏晚霞从门窗漏铺进来，桑枝面容在暖光中温柔又轻灵，像一幅沁人的画卷。
他微顿，目光从她脸庞下移，落到手上那颗栩栩如生的泥塑头上。
说不惊叹是假的。
明明她年纪也不大，一双手甚至连做过活儿的痕迹都无，但却能有这般天工巧艺，属实是上天眷顾的不凡。
而且……
像，泥塑确实和自己很像，但又不是完全一模一样。
所以，少年黑眸沉润，苍白指骨不自觉收紧。
难道她捏的不是自己，而是她说过的那位与自己面容相似，但早逝的弟弟？
卫蹊仔细端详着泥塑五官，要比他的更平和温暖一些，声音轻轻道：“很像，我跟他确实很像。”
桑枝以为他在夸泥塑，不想下一刻又听他问：
“姐姐曾经的弟弟，是什么样的人？”
桑枝一愣，思索片刻才想起自己之前胡诌的话，这让跟上卫蹊脑回路的她颇有些哭笑不得。
但他这么认为，倒也好。
桑枝心思一转，假做惆怅道：“我弟弟他……自小聪慧爱钻研学问，又很听话早熟。”
“他立志长大后要当大官，小小年纪便知持正守身，发誓立业前不成亲，只可惜几年前一场疾病，让老天将他带去了。”
她叹息，看着卫蹊的眼睛认真道：“以后我会送你去学堂，希望你也能做像他这般的人，而不单单是容貌相似。”
桑枝说这些是在给卫蹊听，大意是：我以后会看着你好好学习，不许你谈恋爱，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起来她这发言莫名有点替身文学的味道，但只用在姐弟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又不涉及什么虐恋情深。
一番话说完，桑枝仔细观察卫蹊的反应。
卫蹊有些怔住。
学堂……这个词离他太遥远了。
如今有人愿意这般买下他、救治他，并不将他当奴隶用，给他正常生活，还要帮他改籍户，送他去学堂。
若非她说当自己是弟弟，卫蹊真的怀疑她究竟抱有什么样的目的。
他始终认为，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好。
少年头颅微垂，乖巧道：“我不会让姐姐失望。”
只要能继续这样平稳的日子，能跟在她身边，她真正喜欢的是谁都没关系。
他可以努力变成她喜欢的样子，她说养他做慰藉，他便给她最大的慰藉。
桑枝见此笑笑，伸手拍拍少年发顶：“走吧，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去。”
自那之后又过三日，桑枝完全适应了古代生活，也加班赶工做出第一个成品泥塑人偶。
她再次搭老大爷的牛车去县城，想找个风水宝地摆摊试试。
中途路过药铺，她进去给卫蹊抓了两幅调理身体的药，出来听门口两位妇人聊闲：
“李嫂子刚去一年，她那男人便仗兜里二两银钱，学人家去奉春楼捧花魁，听说没两天便将家底儿掘干净了。”
“不知那花魁雪香给这帮男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连我家那口子都念叨，被我听来一顿好打！”
另一个道：“你家男人还只是念叨，我家那个却猪油糊了心，他也不想想，富家公子千金才买雪香一笑，他那点银钱掏掉了底，都得不到雪香一个眼皮子。”
这两个妇人说得激愤，桑枝却听来了兴趣。
千金只买花魁雪香一笑？
她走远些，随便找个路人打听奉春楼位置，那人见她生的漂亮，唏嘘道：
“去奉春楼找人？哎，你这般俊俏的小娘子，夫郎竟也要去看雪香！”
那人摇着头给她指路：“这条街你走到头向右拐，再走一段路就看见了。”
“多谢多谢。”桑枝尴尬笑着道谢。
她不会梳头，出门前照着以前在网上学过的方法，用一根长簪将头发全盘在后脑勺，盘发即为妇，路人以为她成亲了也不奇怪。
不过这倒叫桑枝想起，奉春楼三教九流聚集，她为免麻烦，还是遮挡一番面容才好。
奉春楼并非是只在夜晚升灯的青楼，而是更高一级的雅楼。
楼内姑娘们各有才艺，称作雅妓，便是白日里也有陪客人泛舟游湖、亦或登台表演的。
其中花魁雪香便是个中翘楚，据说其样貌美艳，一场飞仙舞轻盈如仙子临世，被称作奉春一绝。
桑枝赶去时，正赶上雪香登台献舞，奉春楼内外人满为患，让桑枝看出些现代追星的架势。
她带着斗笠隐在一处不显眼的地方，默默围观完这场舞蹈，听底下人开始叫价。
“一百两！”
“三百两！”
“三百五十两！”
桑枝默默捂紧钱袋，她这几两银子，在这打水漂都听不到响儿。
人声正此起彼伏间，一道吊儿拉当的声音插进来：
“小爷儿出八百两！”
桑枝听声音觉得这人是个骚包，她顺着声源处看去，果然见到一位锦衣玉带的公子。
他面容瞧着不比桑枝大多少，生得白嫩清秀，头束珠玉冠，手摇十骨扇，纨绔劲儿十足。
他话音一落，全场寂静无人出声，老鸨等待片刻，笑得满面细褶儿：
“还无人叫价，那雪香今日可就归这位杨公子了。”
话落，桑枝听旁边人可惜道：“这县令儿子一叫价，谁还敢跟啊。”
桑枝恍然，原来那人是县令之子。
她看他倒颇像地主家的傻儿子，张口便出八百两，可见他很喜欢雪香又很不差钱。
很好，桑枝就要找这种不差钱的人。
周围人咂着嘴，三三两两开始离去。
杨公子杨趋折扇一甩，对老鸨潇洒道：“叫雪香好好梳妆，小爷儿马上便派人接她去碧湖画舫！”
他说完话，便也转身要离去，桑枝见此，怀着试探加推销的心思赶紧跟上。
她有点紧张，现代有网络在，她坚持发一些泥塑视频便能接到订单，如今要面对面给人推销——
桑枝承认，她有点羞涩，俗称抹不开面子。
但啥都没有钱重要，跟着杨趋拐过一个街角，眼看他要上轿时，桑枝赶紧出声：
“请杨公子留步！”
她声音很好听，如珠落玉盘，成功让上轿上到一半的杨趋止住动作。
他回头去看，见是个戴着斗笠的女子。
观其身形玲珑有致，薄肩细腰，以杨趋阅花无数的眼光看，这位必是个未成婚的姑娘。
他眉毛一挑：“你是何人？”
桑枝稳了稳气息，移步上前行礼：“我，民女桑枝见过公子。”
“民女有奇物，想请公子赏脸一观。”
“哦？”杨趋继续动作，直到懒洋洋坐在轿子里，才摇着扇问：“何物？”
许是第一次遇见这般大胆的女子，他随口逗弄道：“若让小爷儿知道你是白白耽误时辰，你便进大牢与鼠虫作伴吧。”
……
桑枝：你了不起，我家卫蹊以后定比你厉害。
她心里腹诽，但也知当今盛世，律法效力很高，就算县令之子也不能街边随意打杀人，空口降冤案。
是以桑枝没被吓到，她也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当即更靠近轿子一些，从包袱里掏出一只活灵活现的泥猫儿。
“公子请看。”
桑枝将猫递入轿内。
这泥猫是狸花品种，躯体神态栩栩如生，身上花纹精细，像真有一身细密柔软的绒毛般，触手上去才发现是雕的。
这得感谢系统的外挂泥，桑枝也是第一次做出这种效果来。
杨趋两指捏着泥猫到眼前，看了看：“的确算个奇物。”
桑枝闻言微微松口气，接话道：“此乃民女家传的手艺，别说这些猫儿狗儿的，便是捏人，模样儿也能十成十一分不差。”
她窥着杨趋面色，见他颇有兴味，并无不耐，试探道：
“我见公子喜爱雪香姑娘，不如做个她模样儿的泥偶送给她，又或是您有别的知己，对方若能收到这般用心的礼物，想必也会感动……”
桑枝说的小心，生怕推销惹人反感。
杨趋倒好似很感兴趣，哼哼道：“小爷儿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桑枝见有戏，便从包袱里掏出她的泥偶手办递过去。
杨趋一眼扫过，先是吓一跳，而后惊叹不已。
他瞬间坐直身子，仔细端详片刻，折扇一合敲在掌心：
“小爷儿这正巧有桩生意，你可能详谈？”
桑枝内心涌起激动，当即点头：“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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