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巧手织凤
萧子玦躲开老侯爷的视线,只盯着自己木然的双腿,忽然抬头,阴冷冷地瞪着闻姒:“出去,我让你出去!”
“糊涂!”老侯爷指着萧子玦的鼻子,“她是你媳妇!”
萧子玦是个要强的人儿,不愿把自己的弱点展示给她一个“外人”。闻姒十分清楚,“爷爷,我在门口候着便好。”
她见了礼,缓缓退到了祠堂的门口。里边断断续续传出争吵的声音,无非是萧子玦不愿出府。
也不知萧子玦说了什么,老侯爷的声音陡然升高:“萧子玦,你是要在你爹娘的灵位前气死爷爷吗!”
“扑通”一声。
“爷爷——”萧子玦惊呼,“来人!快来人!”
闻姒见势不妙,推门进去,就见老侯爷晕倒在地,整个人的表情痛苦不已。她忙命小厮把老侯爷抬回卧房。
府邸郎中赶了过来,老侯爷闭着眼,眼皮微微颤抖,胸口起起伏伏的。
萧子玦守在老侯爷的床边,脸色十分难看:“我爷爷,怎么样?”
郎中给老侯爷把了脉,又给人吞服了急救的药丸,叹口气道:“急火攻心,并无大碍,不过老侯爷年岁已高,也经不起这么折腾。”郎中提笔开了个方子,递给孙管家,“连服半月,一日一剂,还是以静养为主,莫要让老侯爷再生气了。”
孙管家拿着方子下去煎药了。
闻姒在一旁瞧着老侯爷,隐隐心疼,却插不上话。
忽然,老侯爷轻哼了一声,萧子玦和闻姒连忙围了过去。
老侯爷睁开眼,迟疑了片刻,见到萧子玦,忙又气道:“你、你出去,不听话的不肖子孙,我不想看到你!”
萧子玦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怕惹老侯爷气不顺,只好冷着脸划着轮椅出去了。
闻姒怕扰了老爷子静养,正欲退下,却被老侯爷叫住:“丫头,你过来。”老侯爷屏退了左右服侍的丫鬟小厮,朝闻姒招了招手,说着就要坐起来。
闻姒大惊:“爷爷,您还是躺着。”
话音未落,老侯爷扑腾一下就鲤鱼打挺般地坐起来了,捋着胡子嘿嘿笑道:“我没事,我装的!”
“啊?”闻姒眨眨眼睛,像只迷路的小鹿。
“我不装那小子怎么舍得出府?”老侯爷委屈地摸摸肚皮,“不过这是我们爷孙二人的秘密,丫头,这半个月就由你来‘伺候’我。哦,对了!记得每天去厨房给我偷只烧鸡,每次我装病都得忌口,饭都吃不香。”
萧老侯爷待她亲厚,并不似传闻那般高高在上。经过几次接触,闻姒发现,老侯爷和普通老人家并无两样,甚至更加可爱。闻姒自幼没有长辈照拂,更生出几分亲切。
她扑哧一下就笑了,连声说给老爷子弄些好酒好菜。
经老侯爷这么一闹,萧子玦也不得不进宫拜见萧贵妃。
第二日进宫的时候,萧子玦在候府正门停驻良久,还是出了那道门槛,少年的脸上除去阴郁更添了几分不安。
闻姒轻叹,萧子玦脾气是拧巴了些,但心里还是有这个爷爷的。
提裙上车,入目是一间极特别的车厢。萧子玦的轮椅可以固定在车厢里,四周铺满了软垫,是为了防止他摔倒磕伤所制,轮椅侧面是供人落座的软座。
闻姒就坐在此处,看着少年面沉如水的侧脸。
三年没出府了,即便少年隐忍着,还是被闻姒瞧出了一些端倪。萧子玦骨节分明的手掌搭在膝盖上,指尖微微泛白、微微发抖。
他在紧张。
“你看我做甚?”萧子玦兀地出声,“你碰到我了,坐远些。”
闻姒吓了一跳,发现自己的裙裾随着马车的颠簸,一下一下地打在萧子玦的小腿上。她心中疑惑,猛然抬头。
萧子玦的腿虽无法站立,却是有感觉的吗?
萧子玦读懂了她的眼神。
“你若说出去,我便要了你的命。”少年语气平淡,却冷似塞上冰雪,恍若陈述一件事实。
闻姒淡淡转过脸,刚才生出那点同情,又被驱得干干净净。
到了宫门口,马车便不准再往里走了。
二人下了车,由宦官引着,一路行至萧贵妃的钟粹宫。
钟粹宫秀丽天成,雕梁画栋,庭院中放置了几盆冬松盆景,都是由萧贵妃亲手剪裁,正如萧贵妃本人一般,秀美不失庄重。
二人行至钟粹宫的时候,萧贵妃正在庭院绣一幅凤舞九天图,过几日就是太后的生辰,这是萧贵妃准备送给太后的寿礼。
闻姒朝萧贵妃见了个礼。
萧贵妃和萧子玦相貌有五六分相似,妥妥的美人胚子。她牵起闻姒的手,露出一个慈爱的笑脸。她听闻过闻姒的身世,对闻姒更生出几分心疼。
“快起快起,这就是侄媳妇罢,芙蓉不及美人妆,生的真是水灵,京都城的第一美人可不是浪得虚名。侄媳呀,今后照顾我家玦儿,让你费心了。”她低头去看萧子玦,温柔的眉眼含了些热泪,“玦儿,你、你瘦了……”
不管怎么说,萧家除了这位活阎王,其他人待她都是个顶个的好。
闻姒诚恳地点点头,看在这些人的面子上,她也不会亏待萧子玦的。
可萧子玦嘴唇动了动,语气十分不屑:“我不需要别人照顾。”
萧贵妃摇摇头:“你怎么还是这个性子,来,进屋说罢。”
这时,一个小宫娥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气都没捋顺就道:“娘娘!娘娘!禧妃娘娘来了!眼下已经到钟粹宫大门口了——”
萧贵妃脸色立刻沉了下去,禧妃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嘴上不干净,保不齐见到萧子玦又要说出什么“轮椅”“断腿”的诨话。
萧贵妃不想横生事端:“好侄媳,你和玦儿先去屋里候着。翠儿,快带小侯爷进去。”
二人进了屋,萧贵妃叹了口气:“好好的日子,她来做甚?”
“哈哈哈……我怎么就不能来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熹妃一步一摇,拐进了庭院里,“莫不是姐姐不欢迎我?”
禧妃比萧贵妃低了一个头衔,却未对萧贵妃行礼,反倒扬着下巴瞧人。
禧妃如此有恃无恐,一来是萧贵妃位份虽高,却不得皇帝待见。二来便是因为她最近得了圣宠。
熹妃的父亲是左将军,前些时日在边境缴获了一批胡人的军粮,立了些功劳,皇帝升了左将军的官儿,自然对他的女儿多了些宠爱。
“姐姐,过几日皇额娘大寿,听说你要送她老人家一幅刺绣?”
何来的听说?后宫妃嫔们为了在太后寿礼上拔得头筹,纷纷往各宫娘娘的院子里派耳目,就怕自己被别人比下去。
萧贵妃一转身,方才还温柔的表情,变得高冷淡然:“妹妹的消息,倒是灵通。”
被人戳破,禧妃也不恼,扯着嘴角笑了笑:“妹妹对刺绣也颇有兴趣,不如让妹妹先瞧瞧罢!杏儿!桃儿!”
禧妃高喝一声,她身旁的两个小宫娥就走到萧贵妃的绣架旁,狠狠把萧贵妃的绣品扯了下来。
撕拉——
完成大半的凤舞九天刺绣图,被扯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禧妃,你!你怎么敢?”萧贵妃和身旁的宫娥显然是没想到禧妃会如此大胆,一时间都愣住了。
禧妃却似笑非笑地假意惋惜:“呀,怎么坏了?杏儿,桃儿,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姐姐莫气,妹妹回宫自会处置她二人。我们走——”
萧贵妃捧着绣品,胸口气的起伏。
太后的寿辰不到十日,她要如何交出这绣品呀!如今再去四处网罗奇珍异宝,已经来不及了。能找到的寿礼,未免又不够特别,有失心意……
正想着,就听萧子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姑姑!你在宫里这些年,就遭受这些吗?”
萧贵妃叹了口气,一入天家深似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回府里,为你张罗些物件儿吧。”萧子玦道。
萧贵妃叹了口气:“只能如此了,可是……府里的奇珍异宝也都是陛下曾经赏赐过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
这时闻姒捡起地上裂开的凤舞九天图,道:“娘娘,这绣品,也许还有救。”
萧贵妃眼神亮了亮,就连萧子玦也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了她。
闻姒用手比量了几下裂缝的长度,又用两根指头捻了捻绣品的厚度,末了还在鼻尖嗅了嗅。
“娘娘用的布料是西域盛产的皮山丝绸,料子颜色鲜亮,却软而滑,极易被撕裂。也正因如此,皮山丝绸多用蜀绣的技巧,蜀绣针脚精湛,针法灵活多变。姒儿可以用蜀绣的针法将此处缝合,再做一个新的图案样式,把裂痕盖过去。”
“会不会被瞧出来?”萧贵妃担忧道。
闻姒摇摇头,别人她不清楚,但她的手艺,她心中有数。
丽凤祥,京城最大的绸缎庄。那儿的老板本是西域秀娘,后来去了蜀地,再后来辗转到了京城开了丽凤祥,可以说是天下第一的绣娘了。闻姒与她向来交好,得了一手好真传,甚至青出于蓝。
闻姒把坏掉的绣品卷了起来:“放心吧,娘娘,姒儿还需要些上好针线,劳烦娘娘赠予我些。十日之内,姒儿必将绣好的绣品给您呈回来。”
闻姒的声音清淡温柔,却非常自信,让人不自觉就会安下心来,相信她的话。
萧子玦不了解什么蜀绣、湘绣的,这些他都听不懂,更不关心。只不过,他见闻姒如此尽心尽力帮助他姑姑,便对闻姒的偏见少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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