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买不成了
“那禁忌的魔力
叫白纸写成十四行抒情诗
叫锁链磨出斑斑锈迹
叫烙印永不抹去
若主宰有仁慈
祈愿赐予失忆”
这是一首以管风琴作为主要伴奏乐器的歌曲,呈现出浓重的中世纪古典乐风格。秦正羽带着冷感的嗓音在浓墨重彩的配乐中显得旷寂,乃至于像是一种控诉。
“阿波罗永不造访的领地
被遗忘的旧址
随从不需名字
蝼蚁栖居地底
月光奉于高高在上的天际”
黎弦的歌大多通俗易懂。正如刘国英老师所评价的那样,她要写一样东西,歌里就满是那样东西,任谁都能看得明白。
而秦正羽走的是另一派,他写了诸多意象只为了描述一样在此之外的事物,于是这首神神秘秘的《放逐》作为《归来》的对应产物,传唱度并不如后者。
但这并不妨碍此刻的气氛被这首《放逐》降到了冰点。那么大的城市,没有约定的两个人也能相遇。那么小众的歌,也真会挑选时机播放。
“快过年了为什么要放这种歌?真晦气。”黎弦的脸上没有掩饰对于这首歌的厌恶。
“我走了。”她的心底只想快点逃离这里,好像再多呆一刻就会解开这首歌的谜底一般。
秦正羽却没有像上次那样轻易放过她,将她一把拉到旁边无人的角落里,冷眼对峙:“走什么,觉得心虚吗?”
他摘下了墨镜和口罩,让嘴角的嘲弄一览无余,仿佛这样诘问她就有一种自伤式的快意。
黎弦猝不及防地被他困在臂膀与墙垣之间,以及那双凝着怒意的眼。这姿势分明亲密得乃至于暧昧,两双眼波间流转的却不似爱意。
“阿波罗永不造访的领地
月海泛滥漫无边际
魔女种下七十二根尖刺
钟表转动啮齿
张开血口蚕食约誓”
那歌声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即便这里只有两个已经形同陌路的人,也要将他们的鼓膜洗礼,唤醒那旧日誓约。
黎弦咬了咬后槽牙,抬眸对上他的目光,毫无惧意:“秦正羽,是不是得不到的东西最矜贵?哪怕那事实上只是垃圾。”
她也摘下口罩和墨镜,让他看清满眼的讽刺。秦正羽不由得怔了一下,她的问题有太多比喻,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领会本体和喻体是什么。
黎弦将他的每一丝表情都尽收眼底,唇边的笑意更冷了一些。那张脸美得惊心动魄,连冷笑也像是雪原蔷薇,精致而尖锐。
他是经不起诘问的啊。
黎弦掰开他的手臂,不想再多说一句。那禁锢本也只是纸老虎,轻易就松开了。
倘若他真的能禁锢她,当年又何至于以放逐收场?
秦正羽默然站在原地,又一次目送她仓皇离去,未置一词。眼底翻过点点泡影,融化在空洞的阒黑里。
曾共享过同一罐橘子汽水,现在却连站在同一片屋檐下都嫌过分亲密。
真晦气,今天不宜逛街。黎弦走出购物中心,闷闷不乐地想,墨镜遮住了眼尾的一点湿意。
这还没走出两步,噔的一声手机响了。她随手打开一看,是一个微信好友添加申请,对方的昵称是她现在想要咆哮出来的那三个字——秦正羽。
黎弦想了想,大概是刚刚用微信结账时被他看到微信号了。可这不意味着他就要来加她的好友啊。今天真是撞邪了,竟然在零食年货区遇到秦正羽,竟然鬼使神差就给他买了袋零食大礼包,竟然还要被他反问是不是心虚。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又是唱的哪出?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也没多想,就点击了同意。
一点也不好奇那个人的朋友圈。黎弦点完同意后便又把手机放进口袋里,以示自己绝不会马上去看秦正羽的朋友圈。
可这还没走出去几步呢,噔的一声手机又响了。这回黎弦的心跳明显慢了一拍。
屏幕一亮,一笔一百元的收款到账。名为秦正羽的微信聊天对象一言不发,只在备注栏写了两个大字——“零食”。
特不是来消遣洒家的??黎弦更加抓狂了。
他是不是太闲了?闲得要逛零食年货区,闲得要跟她抢一包他家狗都不吃的垃圾食品,然后再把钱还给她。
“秦——正——羽——!”黎弦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大声咆哮。
她抱住床头的小熊毛绒玩具,倒在床上,一阵委屈。零食没买到,还被秦正羽耍了一番,简直是人财两空啊。
她翻了个身,再度拿出手机,看着那个最新出现在好友列表里的名字沉默了。
可是得到了他的微信,不知道能用来干什么的微信。不能用来吃,也不能用来购物。
微信有朋友圈啊。这个联想自然而然地在她的脑海里浮现。黎弦在床上一激灵,把手机摔在了一旁,下意识就要控制自己不去点开那片罪恶的领域。
她的潜意识早明白了一切,她在害怕发现秦正羽这七年是怎么过的。他过得好也让人伤心,他过得不好也让人伤心。在她所不存在的这七年里,他的好坏是夜航灯,一闪一烁都足以牵引她的心弦。
经不起诘问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折腾了半晌,黎弦也没去点击收款。只要她不收款,二十四小时后他就能收到一条转账被退回的信息。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不生硬的交流方式。
黎弦渐渐蜷起身体。还好她出门前已经在微博上骂过秦正羽了,不用担心这一天都再没有这个心情。
秦正羽离开宏天购物中心后又回到了工作室。他本只是在购物中心吃过饭后随便走走,鬼使神差就走到了零食年货区。他将这种反常理解为跟黎弦共同录制节目后的撞邪。
不过与他进入零食年货区后的表现相比,这都不算撞邪。
秦正羽推开工作室的门,看到经纪人林映彤正懒洋洋地坐在窗边喝着咖啡。快过年了,又刚完成一票大制作,所有人都无心工作。
林映彤看到他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一袋与这音乐世家公子极不相称的红红火火零食大礼包,不由得惊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买这种平价零食。”说着,她便伸手要去顺两块饼干。
秦正羽却在她的手触到袋子前移开了,对自家经纪人的企图视若无睹。
林映彤撇了撇嘴,嘟囔:“这么大一包,你自己能吃得完吗?”
“我不吃。”秦正羽简短地回复。
林映彤仍不死心,更多是不解,反问道:“不吃你买这么多干嘛?难道放办公室供着啊?那多浪费,还不如放我这儿,给工作室的小伙伴们分一分。快过年了,大家喜庆一点嘛。”
“就供着。”他说话就不会超过三个字一样,也没半点喜庆的意思。
林映彤眼睛都睁圆了,反复看了几遍他手里那一大袋零食,试图与超市里卖的一百元春节礼包区分开来。她怀疑这是什么镶金限量版,否则他怎么执着若此。可是不管她端睨多少遍,这怎么看都是家家户户走亲戚送的那种零食组合包。
这位公子哥今天又玩什么新花样?林映彤腹诽。
不管她怎么猜测,秦正羽兀自拎着那袋零食包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反锁,丢下一句“不是急事别找我”。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林映彤盯着厚厚的门板,又望望窗外的繁夜,嘀咕了一句:“难道真是上节目撞邪了?”
关上门后,世界复归静寂。毋宁说从看到黎弦的那一刻起,他的耳朵里再没进过别的声音。
秦正羽将零食包放在桌上,合着手掌,默默看了一会儿,仿佛某种虔诚的仪式。
半晌,他终于动了动,伸出修长的手指去扯开那经不起拆卸的包装袋,像扯断某种回忆的封印。饼干、奶糖、软糖……袋里的零食散落了一桌,争先恐后涌到他的眼皮底下。
花花绿绿的包装里,秦正羽识别出了那一点红,这个品牌包装奶糖专用的红色彩纸。他拾起一颗,轻易便拆开了外包装,露出里边奶白色的核心。
白砂糖与奶精兑出来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他拧了拧眉头,将指间那薄而脆弱的绯红小纸攥紧了一些。
这就是她想买的东西吗?十七岁的时候年少天真,爱吃零食。二十四岁了还没长大,仍痴迷这一味。她对待这种垃圾食品,倒是长情得可以。
秦正羽咀嚼了一下,粘腻的触感在口腔里愈发清晰。那股工业糖精调兑的甜有些不真实,但是总比她给的甜来得好些。那是彻头彻尾的虚假,骗他一晌,回味七年,还忘不掉。
还忘不掉,那年女孩递给他的那颗糖,用一种红色的塑料彩纸包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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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正羽抬眼向窗外,冬日的夜来得分外的早。玻璃幕墙尽职地将喧嚣隔绝在外,万籁俱寂,那凉薄的月光正奉于高高在上的天际。
23:59,正弦主义超话定时打卡。
【罪恶心理学:今天黎弦与秦正羽在一起了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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