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之声（一）
娱乐圈内每日三省。
黎弦与秦正羽为什么对骂？
黎弦与秦正羽什么时候停止对骂？
黎弦与秦正羽在一起了吗？
这三大谜题至今未解。
黎弦做梦也没有想到秦正羽会参加恋爱综艺，而且是跟自己同一个，而且是在明知道她会参加的情况下。
现在她一个人驱车前往《心之声》的演出现场——三对男女嘉宾即将共度一个月时光的名为“心间”的乡间别墅——感觉像是走向通往地狱的道路。
等待绿灯期间，黎弦又拿出了节目组发的规则书看看。与其说是规则书，不如说是禁止行为手册。
禁止“在节目拍摄期间擅自离开心间别墅”，禁止“在节目中打探或披露涉及商业秘密的内容”，禁止“使用节目指定的通讯工具以外的通讯方式”，禁止“要求他人作出违反法律或公序良俗的行为”……
禁止的事项很多，积极的要求却很少。而这些禁止事项大多也不过是象征性提示，参加这次节目的都是职业艺人，当然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规则书甚至没有禁止嘉宾在演出期间观看节目本身，这意味着只要他们愿意，能够通过观看上一集来指导自己的下一集行动。
总而言之《心之声》描绘了一个宏大的场景，只要不走出这边界，一切的互动和表现方式都是可以的。
太自由了，以至于她不知道自己在这当中应当扮演怎么样的角色。是应该饰演纯真，还是应该假扮成熟；是应该专于一人，还是应该广泛涉猎；是应该流露自我，还是应该止于演技……
有太多的可选项，就有太多的危险。黎弦微微眯起眼，打量的不是这单薄的规则书，而是那字里行间夹杂着的可能性。
如果嘲弄不被禁止，那么互动就不可避免；如果互动不可避免，那么碰撞就势在必行。黎弦捏了捏眉头，将规则书扔在副驾驶位置上，不再去想那模棱两可的边界和一触即发的碰撞。
绿灯猝不及防亮了起来。她踩下油门，驱车通向一往无回的道路。
这段影像经过剪辑播出后，她的车后除了尾气还多了一串弹幕——
【黎弦微微皱眉，发现事情不对劲。】
【这题太容易了，黎弦这会儿想的一定是秦正羽！】
【想是想了，就是不知道想念他还是想骂他[滑稽]】
……弹幕纷纷扬扬，猜测喧喧嚷嚷。
黎弦来到“心间”别墅，推开门，玄关处已经有一双鞋子静静地放置在那儿了。那是一双男士皮鞋，简约的装饰线和一尘不染的缝隙昭彰着主人的品味。
黎弦顿了一下，心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她抬眸向客厅的门，厚重的实木密不透光。她却仿佛已经能看到屋内有人影影绰绰，徘徊的正是心头那个名字。
“是你。”随着黎弦推开门，两个人异口同声。
秦正羽本面无表情地坐着，看不出期待，也看不出无奈。修长的双腿微微分岔，上身前倾，手中把玩着从桌上顺来的一只纸盒般大小的骰子。与其说是在静观其变，他更像是在伺机而动。
直到黎弦堂而皇之地闯入这间“密室”，打破他所有的宁静。
冤家路窄啊。两个人都皱起眉来。
“你……”黎弦下意识想说你怎么在这里，刚出口就发觉这问题不对。
秦正羽目光稍稍上抬，看见悬挂着的时钟，比她更先找到了“寒暄”的话题。
“你迟到了，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见面第二句，秦正羽就开始剑拔弩张了。
黎弦也是没好气，放下包包回了一句：“是你记错时间了吧？节目组本来说的就是九点十五分到，现在才九点十分。”
秦正羽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唇。黎弦以为他自知理亏了，又补了一句：“不像某些记错时间的人，我可是很敬业的。就算你也参加《心之声》，我还是按照跟节目组的约定来了。”
“节目组给我的通知，是九点到心间别墅。”秦正羽冷冷回道。
“这是……”轮到黎弦一怔，还没领会这种差异式安排的意味。
秦正羽别过脸去，显然没打算挑明。黎弦也安静了下来，慢慢开始理解恋爱综艺与一般节目的差别。
【哈哈哈哈！这两个人一定在想，该死的节目组这就开始搞事情了！】
【节目组内心：花大价钱请来的，可不得多整点活？】
【这时间差是要守株待兔还是要瓮中捉鳖？哈哈哈哈哈】
【前面的！弦妹可以是兔兔，但是怎么能说羽哥是鳖！】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心间别墅。黎弦与秦正羽对坐着，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黎弦开始觉得煎熬。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个办法，就算对面是秦正羽，也总要说点什么吧。
“喂，你好像一年没发新专辑了，是不是江郎才尽了？”“怎么？打算投身恋爱综艺寻求创作灵感了？”
黎弦在心里琢磨着该挑哪一句说出来，比较适合一个恋爱综艺里男女嘉宾的开场白。
末了，黎弦还是放弃了。她虽然想不出有什么好话能对秦正羽说，但至少还有常识，这里面没一句适合放在这档节目里的。
别人刚见面不说话，要么是害羞，要么是尴尬。这两人不说话，主要是怕节目一开场就骂起来，场面不好看。
一旦放弃了对话，时间就显得更加磨人了。黎弦又瞥了一眼时钟，心里嘀咕着节目组安排两人一前一后到达也就算了，后面的两对嘉宾呢？可别是安排了下午才来吧！
两双眼睛对视着，画面静止得犹如卡顿。
【多么深情的对视！眼里只有彼此！】
【就算是在微博上问候彼此一千个日夜，对面而视还是会害羞吧】
【怎么还不说话？我等着爱的对骂呢，难道是在憋大招吗？】
明明两人什么都没做，弹幕却刷得疯狂。越是空白，越是令人期待爆发那一瞬的流光溢彩。
“缺钱的话，可以直说。”半晌，秦正羽向背后的沙发靠去，慢条斯理地开口。
“哈？”黎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秦正羽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游离着一团影影绰绰的火，却不打算多做解释。
凭着对彼此的了解，黎弦慢慢领会出他的深意——他在讽刺自己参加恋爱综艺是因为缺钱。
“就算缺钱，也不会找你借啊。”黎弦轻笑一声，也学着他的姿态向后靠去。如果说参加恋爱综艺在他眼里等同于缺钱，那么他自己又为什么要来？她以他的逻辑怼回去，却不相信这套逻辑。
他显然不会缺钱，那他还有什么理由来？
她想不到，也不敢细想。
【黎弦显然不缺钱，那参加《心之声》还能为了什么？送分题啊秦正羽！】
【秦正羽也显然不缺钱，那参加《心之声》还能为了什么？送分题啊黎弦！】
【秦正羽显然知道黎弦知道他不可能缺钱，还要挑起这个话题，四舍五入就是告白啊。你以为他在第一层，其实他在第五层。】
弹幕推理家们把两人没有说破的，全都打在了公屏上。
闻言，秦正羽只冷哼一声又收起了话音，似乎也不愿在这个问题的逻辑起点上多作纠缠。
黎弦再一次瞥向时钟，两个人已经对坐了二十分钟，仍没有新面孔出现。
节目组啊节目组，要人整活可以，这是要把人整死啊！她在内心哀嚎。
“你很在意时间？”秦正羽抬眸询问，显然留意到了她不自然的举动。
黎弦还没有想好怎么回应，秦正羽便率先替她设下选择。“这么期待别人的到来，你是害怕镜头，还是害怕我？”他向前探身，将她和问题一并锁定。
没想到他如此直白，黎弦一下子顿住了。要是放在音乐类节目里，她大可以昂首挺胸告诉他谁怕谁。但这是在恋爱综艺里，他说的“害怕”，不能理解为专业技能上的较量。
“很难回答吗？”在她犹豫之间，秦正羽再次主动出击。
他直视着她，那目光仿佛有实质性的力量，硬生生逼迫她将脸抬起来，对上他眼里那团始终不散的火。
“那是不是遮住镜头，你就能回答了？”秦正羽的目光缺席片刻，游向角落里的摄像头，悠然说道，“如果你害怕的是镜头，遮住镜头后你就可以大方说出答案了；如果你害怕的是我……”
秦正羽低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那暗语却比直叙更加摄人心魄。
黎弦下意识抓了一下衣角，已来不及顾忌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镜头捕捉，继而传递到每一个电脑终端里，被亿万双眼睛审视。她现在只顾忌，怎么去回应他的审视。
秦正羽显然没有征询她意见的意思，站起身兀自伸出手，作势要去遮住那无辜的镜头。
黎弦在脑海中飞速地翻动规则书，想找到一条规则禁止遮挡摄像头。可是任她如何回忆，也记不起规则书里有只言片语与此相关。
可恶啊！写了那么多废话，却没有一条能在此刻供她应用。黎弦眼睁睁看着那只指节分明的大手，向镜头笼去。
他一手探向镜头，一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居高又临下，俯视着她。仿佛那手心所触及之处都是他的领地，都在掌握之中。
这段画面后来被节目组原原本本地保留下来，弹幕密集得犹如黎弦此刻的心跳频率。
【天啊，这是我可以免费看的吗？】
【啊啊啊我死了，想看秦正羽遮住又不想被他遮住！】
【秦正羽的高冷人设在黎弦面前碎得跟玻璃渣一样！】
【kswlkswlkswl】
【才开场几分钟，《心之声》是这么刺激的节目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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