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心之声(十六)
耻辱,奇耻大辱。
黎弦一起床就看到秦正羽昨晚两点多连夜骂了自己,不仅嘲讽了她的歌,还侮辱她的牌技。
嘲讽她的歌不会使她沮丧,一来是司空见惯了,二来是她清楚自己是什么水平,不至于轻易被打击到。打麻将可就不一样了,她那牌技确实是很差啊!昨天还连着输了秦正羽好几回,她完全无法反驳。
黎弦顿感压力倍增,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务必要揭出秦正羽的短来,否则今天的对骂kpi就要落空了。
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任务,黎弦在吃早饭的过程中都格外关注秦正羽,不放过一丝破绽。
“你喜欢吃中式早餐还是西式早餐?”许浩然坐在她旁边,轻声问。
“嗯。”黎弦随意应了一声,对方提出的明明是一个选择疑问句,她却按一般疑问句来回答,显然心不在焉。
许浩然怔了一下,倒也没有介怀,继续吃着早餐。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黎弦:“要不要再加一些?我正好要去厨房。”
“不用了,谢谢。”黎弦这次总算答对所问了,只是目光始终未脱离坐在对面的秦正羽。
两次落空,许浩然只好自己去厨房了。
程彬彬在一旁看得是直摇头,然后偷偷冲秦正羽竖了个大拇指。正宫cp始终是正宫cp,不是那些刚来的浮花浪蕊能比的。
秦正羽好一阵莫名其妙,不知道黎弦在干嘛,更不知道程彬彬在干嘛。
但很快他又释然了。自从来到这屋子,他难以理解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桩。
整个早餐期间,黎弦都没有跟秦正羽说过一句话,但是视线始终聚焦在他身上。这个行动策略一直贯彻到早餐结束后,秦正羽吃完起身,她也起身,他走出餐厅,她也随之走出餐厅。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一段称不上距离的距离。
直到秦正羽要进男生寝室了,黎弦还是跟着。他终于无法再泰然,回头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黎弦落落大方地告诉他:“狩猎!”
凭借着对她的了解,结合上下文,秦正羽很快从这诡异的场景中领悟到了她的意图。他冷哼一声:“无聊。”
黎弦不服气了,抱起双臂同他理论:“秦正羽,你不要太自信了。我迟早把你的弱点揪出来!”
秦正羽不屑一顾:“徒劳。”
黎弦一手撑住门框,挑衅地对上他的眼眸,一字一顿道:“走、着、瞧!”
秦正羽兀自进屋去了,背对着她贯彻惜字如金的原则——抛下一句“随你”。
黎弦也不胆怯,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他的房间。
屋内的造物都很简单,房间的主人将节目组安排的装饰品都收了起来,所有家具都露出原本的样貌。衣柜里挂着几件纯色的衣物,行李箱立在隔板间。置物架上是格外开恩留下的盆栽,一抹孤零零的绿意缀在木色上。除此之外,偌大的空间里再没有多余的物件。
这里和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明明是一个音乐人的房间却找不到一丝音乐的痕迹。没有乐器,没有唱片,没有词章乐谱,似乎他的世界并不是以这些东西为支撑的。
唯独一颗红色包装的奶糖静静地躺在床头,本不起眼,反而显得起眼了。
黎弦怔了一下,时隔两个多月,当天为一袋零食大礼包争得面红耳赤的记忆又浮现在脑海中。
秦正羽突然意识到,但已来不及藏起来。他别过脸去,冷声道:“程彬彬给的。”
黎弦嗤笑了一声,显然不相信这蹩脚的谎言。他秦正羽是什么人,若是他看不上的东西,别人给,他便会要么?
说来可笑,堂堂音乐贵公子,枕边的不是什么宝贝乐器,也不是什么华美乐章,竟然是论斤称卖的奶糖,这也算是一种“短”了吧。
但她却没法去揭这短。这一揭,不知是揭穿了他,还是暴露了自己。
秦正羽也不管她信不信,径自做自己的事去——所谓做自己的事,就是坐在床边,心不在焉地翻一本乐谱。
黎弦就站在一旁,两手攥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两人呈现出一种非常诡异的态势。让人不知道是摄像头坏了,还是这两人的面部神经坏了。
黎弦很久没有这样看着秦正羽了。看一个人久了,就会产生一种错觉,本来已经很熟悉的人仿佛忽然变得陌生起来。
他的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睫毛如鸦羽般垂落。这轮廓分明浓墨重彩,安静时却清冷得过分,让人无法将任何情绪的起伏与之联系在一起。
偏偏十七岁那年夏天,际遇波澜壮阔。
“黎弦,这次的文艺汇演,我觉得我更适合做秦正羽的搭档。”朱钰走到黎弦的面前,径直说道。朱钰是他们的同班同学,眉目清秀,弱质纤纤,只看外表令人难以想象她会说话如此直白。
黎弦怔了一下,没有想到这个平素没什么交集的女同学,会突然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朱钰莞尔一笑,柔声道:“你别多想,我只是为了班级的荣誉。我从四岁就开始练钢琴了,有这方面的特长。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文艺汇演本来就是为了展示每个班最高的艺术水平而设的,不是吗?”
黎弦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没有他们那么优越的家境,音乐启蒙要晚很多。她暗自张了张手掌,想要扯开微蜷的手指,想要说些什么反驳的话,却不能像平日那么大方自信。
越是引以为傲的,越是战战兢兢,越是难以轻言自信。
“朱钰同学,我相信你很了解自己,但你很了解我吗?”黎弦淡然反问。
但这不意味着,她愿意让出这个机会。
朱钰愣了一下,似没有意料到黎弦会以这种方式拒绝自己。在她的设想里,黎弦或许会为自己辩驳,或许会发生争吵,甚至可能会提出两人比试一番,那她就可顺理成章以胜者自居了。
朱钰很快镇静下来,开始展示自己的调查成果:“据我所知,你应该直到十一岁才开始接触音乐,这已经远远超出推荐的音乐启蒙年龄,起步太晚。在这个年纪上,一些天才都已经开始在世界上崭露头角了。”
她说的话,黎弦当然也都知道,毕竟秦正羽就是他们身边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黎弦咬了咬嘴唇,张开的手掌已经悄然握成拳。
“你想做我的搭档,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一个清冷的男声,忽然从两人身后响起。
朱钰没有想到秦正羽会突然出现,一时语塞:“正羽,我……”
黎弦与朱钰对面而立,秦正羽走到黎弦的身边,同她一起面向朱钰。午后的阳光将他高大的身影压向对面,即使他没有言语,也足以形成一股令人压抑的气势。
“你想做我的搭档,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秦正羽挑了挑眉,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那双素来平静的眼眸罕见地涌动着暗流。那问题的话音刚落,未待朱钰有所回应他便又径直开了口:“别误会。我没有在意你的答案,问这个问题只是为了告诉你,离她远点。”
好像一字千金一般,他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
朱钰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秦正羽,他平日只是冷淡,纵使流露一丝傲然也从未咄咄逼人。她的眼角蓄着些许湿意,嗫嚅着开口:“正羽,我只是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
“我已经解释得够多了。”秦正羽却别过眼去,眉头微拧,似乎有些厌倦了。
他只说了三句话,这就算是解释得够多了吗?但是他的态度,不容抗拒。
朱钰捂着嘴,哭着跑开了。
秦正羽没有多看一眼,倒是黎弦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
那背影渐远,黎弦终于是作罢了。她偷偷抬眸看了秦正羽一眼,问道:“你不觉得她或许真的更适合做你的搭档吗?毕竟,她从四岁就开始练钢琴了,而我……”看他本可以光明正大,这样畏葸,或许只是怯于知晓答案。
秦正羽却不假思索:“我不需要一个低配版的自己。”
“有《盛夏》就够了。”秦正羽忽然扬起唇角,垂眸向她,雨过天晴后那眼里是满满的青阳,“没有什么,比《盛夏》更美好。”
那突如其来的笑意晃着了她的眼,以至于当时忘了问,如果他不需要一个低配版的自己,又何以需要一个她?
黎弦很久没有这样看着秦正羽了。看一个人久了,就会产生一种错觉,以至于让她忘记了两人早已是陌生人,又谈何本来很熟悉。
黎弦摇摇头,试图摆脱这缥缈而失真的情绪。
“你是不是怕我发现你的破绽,所以干脆什么都不做?”她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试图夺回场面的主动权。
“不是。”秦正羽只眨了一下眼,没有更多表态。
黎弦不依不饶,径直向前倾身,近得能将自己的影子压迫到他的身上,又问:“我盯着你,你觉得紧张了?”
闻言,秦正羽终于动了一下,偏头向她:“好笑。”
黎弦配合地笑了起来,兀自盖棺定论:“那你就是江郎才尽写不出作品了!”
“无稽之谈。”秦正羽将回复扩充到了四个字,仿佛如此这般反击的力度就能加倍。
两人在床边上,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四目对视,就为着儿戏一般的斗嘴置气。
黎弦率先放弃了,向后坐直了身子,摇摇头道:“秦正羽,你到底来这儿干嘛?”她是真有点搞不懂,就算再怎么记恨她、看不起她,有必要屈尊降贵到这儿来表达鄙夷吗?
秦正羽别过头去,似乎不想回答。
黎弦想拿起旁边的枕头在他眼前晃,试图唤起他的注意。
“你……”秦正羽抬眸向她,刚起了个调儿,却有什么东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从枕头下掉了出来。
啪嗒——黎弦往地上看去,只见是一本书。
那书本大喇喇地摊在地上,标题是初号宋体,笔画又大又清晰,醒目得可以,高度近视都能看得真真切切的。
“《麻将宝典》?”黎弦愣愣地念出了那标题。
这简直比掉了个避y套出来还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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