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心之声（十八）
娱乐圈内每日三省。
黎弦与秦正羽为什么对骂？
黎弦与秦正羽什么时候停止对骂？
黎弦与秦正羽在一起了吗？
这三大谜题至今未解。
对于黎弦而言，今天还多了一个谜题——她到底为什么答应了许浩然的约会邀请？
黎弦仰躺在床，凝视着两指之间夹着的那张塔罗牌“审判”，满腹疑问。这场名为“心之声”的审判，到底是她去审判了别人，还是到头来审判了自己的内心？
一个从未设想的念头无端窜入脑中——对于这场自己与秦正羽之间旷日持久的心战，她是否已经感到厌倦了，想要换一种生活了？
黎弦倏然坐起身，连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这场交战仿佛无始无终的囚笼，既驱人疲于奔命，又慑人畏惧终结；既令人退避三舍，又诱人怀抱希望；既放纵一晌贪欢，又徒留满腔空寂。
宛如这张“审判”，正位是新生，逆位是灭亡。而她往返于这迷途之间，上下求索。
黎弦拍拍脸颊，似是要甩开这些沉重的念头。不过是拍个节目而已，何必那么较真？要不要换一种生活，去试试才知道。
等到拾掇好自己走到客厅，黎弦发现所有人都在。仿佛是在等今天的女主角一般，她一进场，大家的眼里都焕起了生机。
只有一个人例外——秦正羽双手抱臂坐在一角，眼中冷意更甚。
黎弦故意忽略他的眼神，径直走到许浩然面前，说道：“走吧。”
火上浇油很常见，冰上浇油就令人难以想象了。所以众人的目光不是聚焦在黎弦和许浩然身上，反而是齐刷刷地射向秦正羽。
只见一双冷眼怒火，冷的是本性清高，燃的是熊熊醋意。
程彬彬八卦之心顿起，在一旁向钟熠窃窃低语：“欸，小熠，你说秦老师这眼神是在说‘你走’还是‘你别走’？”
钟熠摸了摸脑袋，显出一丝为难：“这对于我来说可太高深了，把握不住。”
柳沅沅杏眸微眯，曼声道：“就不能是‘我跟你一起走’吗？”
程彬彬和钟熠瞪大了眼，齐齐向柳沅沅竖起大拇指，显示对恋爱大师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管这几位旁观者心理活动如何，黎弦径直与许浩然出了门，乘上车，一骑绝尘。
按照节目规则，这周在许浩然确定约会对象之后，剩余的人抽签决定约会组合。现下是四男三女的格局，也就是注定有一名男嘉宾要独守空楼了。
程彬彬和钟熠都很紧张，生怕自己落单。那可不单是自己失去了一次约会的机会，更意味着给情敌多了一分可能。
秦正羽则一脸无所谓。
尽管无论抽签顺序如何，抽中的概率都是一样的，程彬彬和钟熠还是率先出了手。剩下一张小纸条孤零零地躺在盒子里，等待秦正羽将它领走。
程彬彬小心翼翼地打开纸条，才刚展开又猛地合上，别过脸不敢去看那命运的答案。
柳沅沅看他那模样，直觉得好笑。趁他不注意，纤指一勾，她便将纸条夺了过来。
“欸！”程彬彬还没反应过来，面色一惊。
“柳沅沅。”柳沅沅却是突然说道。
程彬彬莫名：“沅沅，你叫自己的名字干嘛？”
“我叫你的约会对象呢。”柳沅沅晃着纸条，为对方的傻气感到无奈。
程彬彬大喜过望，简直要幸福得当场昏厥。钟熠则忙打开自己的纸条，定睛一看，空空如也，顿时如泄了气的气球般萎靡下去。
众生百态，各有悲喜。直到其他人的谜底都已揭晓，秦正羽才悠悠去拾起盒中仅剩的那张纸条。无需打开，结果已不言而喻。
姜婧茜走到他面前。两人一方抬眸，一方垂首，一个拧着眉，一个憋着笑，仿佛这个结果是多么乌龙的组合。
【嚯，我简直分不清秦正羽和姜婧茜是同好还是情敌。】
【期待婧茜在羽哥面前说出“没有人比我更懂黎弦”！】
【秦老师内心：只要对方不是黎弦，是谁都没有分别。】
【秦老师内心修正：只要没有黎弦，还不如一个人呆着。】
姜婧茜率先发问：“羽哥，你有什么安排吗？”
秦正羽很干脆：“没有。”丝毫不掩饰对今天这场约会的无所谓。
姜婧茜却既不意外也不沮丧，反而弯了弯唇：“既然没有的话，那不如今天由我安排？”
姜婧茜一瞬反客为主，连秦正羽都不禁为之侧目。仰首之间，秦正羽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得意。
另一边，许浩然已经载着黎弦到了目的地。
一路上，黎弦都偏头向车窗外，不知是外边的风景太过迷人，还是里面的气氛令人丝丝尴尬。直到许浩然一声“到了”，才将她的思绪首次唤回车内。
尽管不曾有过设想，在下车的那一刻黎弦还是不免诧异。即便想来，也无非是些花红柳绿，抑或灯红酒绿，哪知现下眼前展开的是一派复古迷情——故京最大的也是最后的一家唱片行，鎏金岁月唱片行。
许浩然站在她的身旁，没有错过她的那一丝表情变化，轻笑：“这一路你都不问我，今天是要去哪。”
“我只是觉得，不要提前揭晓谜底比较好。”黎弦回以一笑，却是有些勉强。
许浩然只是笑笑，不知是相信了她的临场反应，还是不想在约会的一开始就揭穿残酷的真相。
“我怕我只有一个机会，一定要拿出最好的。”他微微低头，淡然说道。
黎弦一怔，旋即失笑。想起每次与秦正羽的照面，要么惊天震地火花霹雳，要么两极相撞冷酷决绝，哪里有什么精心准备。
是不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所以每次相遇都随性而为？
故京水族馆，哪得这鎏金岁月唱片行有内涵？只是仰仗着彼此回忆的重量才挑起她情绪罢了。
黎弦迈进鎏金岁月唱片行，心里鄙夷着秦正羽的作弊行为。
“《waves》《至高时刻》《永生无眠》……”黎弦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报出了货架上的一连串唱片名。这些都是曾经传扬大街小巷的经典，随岁月的流逝渐渐淡出公众视野，但是只要一过目，便会马上引起反应。
黎弦不得不佩服许浩然，太懂得抓住音乐人的心理了。这里对于外行而言或许只是新奇，或许只是复古，但对于内行而言意味着熟悉和兴奋，一下子就把陌生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这种感觉很奇妙吧？明明只是第一次造访，却仿佛已经相识多年，唱片行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许浩然站在她身后，分享同一份熟悉和兴奋。
稍顿了顿，他低声呢喃了一句：“而你也是。”
而黎弦却刚好发现了什么似的，蓦然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没有听到这一声低语。
“哈，这里居然有《地平线》。”黎弦眼尖，激动地宣布着自己在角落里的发现。这是许浩然的第一张专辑《地平线》，那首大众耳熟能详的《若干年后》就出自这张专辑，也是他的成名之作。
许浩然没有再回到那转瞬即逝的低语，顺着她的话题说了下去：“在这里找到自己的歌，不得不感叹岁月不饶人啊。”这张专辑发售时他才十八岁，转眼便十年过去了，唱片也逐渐成为一种收藏品而非消费品。
黎弦却否认：“才不是。这是一种荣誉啊，说明你的作品已经进入经典殿堂，在音乐史上留下痕迹了。”
“听起来更老了。”许浩然耸了耸肩，笑道。
黎弦也笑起来，忽地来了兴致，问道：“可以采访一下许老师吗？《若干年后》的创作历程是怎样的呢？”
许浩然微敛眼眸，卖了个关子：“要不你先猜猜？”
黎弦看看那专辑封面，少年独立在夕阳下，傍晚的风吹过干净的白衬衫，却被他抱着的吉他揽入怀中。带着一股朝气，又似乎有一点忧伤，天水与风色间夹杂着说不清道明的情绪，不像她的第一张专辑《心事》，把一切都写在门面上了。
“《若干年后》的背后应该有一个悲伤的故事吧，时光轮回四季更替，彼此都面目全非。”她很想当然。
许浩然却笑了：“其实《若干年后》讲的不是一个悲情故事。不再幼稚的你任性的你爱哭的你，有什么不好呢？怕只怕是长大了成熟了懂事了，却不再爱笑的你。”
“而生活往往就是，不再爱笑的你。”他顿了顿，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听见他说出这话的那一瞬，黎弦原本微弯的嘴角僵住了，那点点笑意顿时无地自处。他太过擅于观察，捕捉一词一句、一犟一笑后的人心。不管是在讲自己的歌还是在讲他的歌，似乎她的那点心事都无处遁形。
分明讲的是他的歌曲，他的创作心路历程，投映在她心底却成了另一个人的照影。
黎弦感到突如其来的沮丧，并不是因为这句“不再爱笑的你”有多么动人心扉，而是因为这句话让她第一个联想到的人是秦正羽。
如果千万人都在眼前过尽了，所想的仍是那一人，这场“审判”的结果还不够清晰吗？她从不曾逃离有秦正羽存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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