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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给他


若是平常,秦正羽肯定觉得好笑,但是此刻她像一张羊毛毯一般软在他的肩头,还念出了他的名字,只让人感到血管下暗流汹涌。

        秦正羽不由轻咽了一下,喉结微滚,感到一丝焦渴。

        见过她的光辉,也见过她的狼狈,却从未曾见她如此柔软。明明她未持一械,却轻易卸下了他所有的戒备。

        偏偏始作俑者一无所知,还无辜地眨了眨眼。

        秦正羽深呼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顺她的话:“好,你先把药吃了。我再帮你骂他,你有什么想说的?”

        说着,秦正羽起身从药柜里拿过药,接了一杯温水。黎弦茫然地看着他做这一切,乖乖就着他递来的温水服下。她坐回床上,靠在床头默然不语,闭上眼,好像在构思这个话题。

        她不说话,秦正羽便坐在床边陪着,等她想好那答案。半晌,黎弦的脑袋倏地一歪,抱着的双臂也慢慢垂落到身前。

        秦正羽这才凑到跟前查看,她已然是又睡着了。这一回她没有再皱眉,似是进入了无忧无虑的梦乡。

        “嗤,说好了要来骂我的呢?”秦正羽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失望,摇了摇头。

        他起身帮她调整睡姿,又掖好了被角。做完一切之后,他走出卧室,轻轻阖上房门。

        一个小时过后,秦正羽将刚煮好的白粥和青菜盛在保温饭盒中,重返卧室。许是因为感冒药的副作用,黎弦睡得比刚才更沉了。她蓦地抽了抽鼻翼,呼吸沉重。

        秦正羽将饭盒放在桌上,到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仍是烫的,但是汗出得更多了些,应该是药效起作用了。

        按理说她一天没吃东西了,此刻他该叫醒她进食。可看到她难得安稳地睡着,秦正羽又有些不忍心打扰。

        就让她继续睡一会儿吧,等到自然醒了再吃东西。他这样想着,便未做声,只是坐在床边陪着她。

        为了让她睡得更舒服,秦正羽没有打开房间的吸顶灯,此刻屋内只有一盏蘑菇状的小夜灯在角落里亮着。这也是她在家中安置的小玩意,遇黑会发出暖黄色的灯光,早些年不知在哪个超市里随便买的,他竟也能找到同款放在这里。

        秦正羽坐在近乎熄灭的幽光里,凝望着她的睡颜,既不觉困乏,也不觉无趣。长夏夜漫漫,时间的流动近乎静止,他却感到一种无以名状的安定。

        已经失去了一整个白天,他不能再错失一整个夜晚了。

        这一夜,黎弦失约了,秦正羽也没有回应。只有微博群众沸沸扬扬。

        黎弦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久到骨头都睡酥了。因着生病的缘故,她睡得不很踏实,反复做梦,又醒不过来,只是时不时翻身呓语。

        直到半夜,她热醒了过来,发觉自己出了一身汗。身体虽然疲乏,但是精神好了很多,也不觉发烫了。

        “你醒了。”黎弦呆坐了片刻,听到一个低柔的男声,带着一丝沙哑。

        尽管他已经尽量放低放缓语调,她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小小地吓了一跳。黎弦向声源处望去,发现秦正羽就在床边看着自己,不知他在这里坐了多久。

        窗帘拉得紧紧的,小蘑菇在角落里散发着点点暖光,聊以照明。幽暗里黎弦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和熟悉的雪松气息。

        黎弦捂着头甩了甩,尝试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但仍记不清自己睡前发生的事情了。她只是凭着感觉认为,秦正羽当时应该也在这里。

        “现在是几点?”黎弦启声问道,嗓音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快到凌晨五点了。”秦正羽淡淡说道。

        黎弦惊觉自己竟然迷迷糊糊睡了将近一天。她下床走到窗边,拉开帘子。夏季的清晨来得早,尤其现在正值夏至时分,昼极长,五点的天空已蒙蒙亮,在远处透着点鱼肚白。

        “要不要吃点东西?”秦正羽在她身后问。

        黎弦回身望他,模模糊糊产生了一个念头:他是陪了自己一宿么?

        “你怎么在这里?”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抛了一个新的问题给他。

        守了她差不多十个小时,她居然是这反应,果然是人一醒就不认账,迷迷糊糊的时候最可爱。秦正羽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带着讽意:“看着你啊,免得神志不清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他这一声刺耳的笑,让黎弦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自己好像是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说过什么。

        “我昨晚发烧,有没有胡言乱语?”她很是警觉。

        秦正羽倒是想听听她病后吐真言,只可惜她连在梦里都严防死守,一句出格的梦话都没有。但他现在并不想老实告诉她,现在是他掌握了信息差,那就等同于掌握了主动权。

        “不如你猜猜?”秦正羽慢条斯理地启声,诱着她进圈套。

        听他那语气还挺像那么回事儿,黎弦开始有点慌了。这发个烧简直比醉了酒还可怕,简直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胡话。

        “我不会是说了手机、电脑、银行卡一类的密码吧?”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试探性地问。

        面对她这个猜想,秦正羽简直懒得回应,只轻哼了一声。

        黎弦看他这态度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还错得很离谱,于是又转变了一个方向:“那我是不是说了自己对音乐啊梦想啊什么的看法?”若果真是这样,虽是有些羞耻,但还没到令她难堪的程度。

        这回秦正羽的反应稍好一点,脸色仍旧是冷,但终于有了回应:“没有,你没说什么事业方面的事情。”

        黎弦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气,预感到自己可能真的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如临大敌。

        “那……你可不可以透露一下,我说的话跟你有关系吗?”半晌,她有些犹豫地开了口,抬眸偷偷瞟向他。

        她把主动权都交到了他手上,只要他说一句是,她就彻底掉入圈套。现在她正偷偷看着自己,像是等待审判的羔羊。梦里不曾泄露的,清醒时乖乖奉上。

        “刚才骗你的。”秦正羽垂眸看着她,忽然改变主意了。

        他背过身,轻描淡写道:“你没说什么,只是叫我别走。”

        他有很多个关于彼此的问题都想知道,但不是通过欺骗的方式。

        “这还不叫胡言乱语吗?”黎弦却瞪大了眼,一点也不买账,在他身后说道,“我要是清醒着,那肯定得叫你离远点啊。”

        一霎的伤感顿时烟消云散,秦正羽甚至开始后悔刚才自己的坦诚了。

        向来是不动声色,遇上她就气得不行,秦正羽冷冷笑着,就差把生气两个大字直接用红笔加粗写在脸上:“黎弦,你可真是下了床就不认人啊。”

        迎着越来越明媚的朝阳,黎弦看清了他眼底的血色,开始有些心虚。他这话是没错,但怎么听起来哪里不对?

        “什么认人不认人的,我们不就是这种关系吗?”黎弦别过脸去,不好意思面对他,又下不来台。

        他刚才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答案,现在却被她以这种形式界定了彼此的关系。熬了一夜的疲惫在此刻轰然上涌,凝聚成一股亢奋的力,叫嚣着要找到出口。

        秦正羽蓦地扳过她的肩头,不许她逃避自己的直视:“你在梦里确实什么都没说,倒不如你现在说说,我们算是什么关系。”

        放在平常,黎弦可以说是死对头关系,合作关系,甚至没有关系。但是现在面对着这双猩红的眼眸,她扯不出一个否定的字眼,撒不出一个谎。

        “秦正羽,我想我回答过你很多次了。”黎弦咬着齿关,尽量压抑着颤抖回答他。

        秦正羽却没有放开她,一字一顿地说:“在听到我想听的答案之前,我还会一直问下去。”

        两个身体已经精疲力尽的人悍然对峙着,互相拉扯,互相折磨。

        黎弦早已无计可施,回避无门,拒绝不了,逃脱不得。像是前世结下的诅咒,彼此永远要在这轮回中纠缠不息。刚刚睡醒才恢复些元气,现在她的头又像要裂开般疼起来。

        黎弦觉得自己一定是昏了头,但即便是昏了头也顾不得了。她踮了踮脚,顺着他擎住自己的力攀上他的肩膀,吻住那薄唇。

        她从来没有主动吻过一个人,不懂得讨好,也不明白这有什么享受,只是一股脑将所有情绪都倾注到里面。迎合也好挣扎也罢,温柔也好粗鲁也罢,蓄谋已久、情难自禁、心非得已,她将自己的全部都用这个吻托付给他。

        唇上柔软的触感令秦正羽怔了一瞬,下一秒便顺着本能将主动权夺了过来。他抱住她轻薄的背,带着冲动抵在墙上,猛然加深这一刻的温度、力度与长度。

        他们好像从来就不走寻常路,初吻仓皇狼藉,再吻莫名其妙,只是无一例外的汹涌澎湃。黎弦淹没在口腔温热的潮泽中,承受着一浪比一浪高的风波。这一次她没有反抗,任由他汲取渴望已久的养分和水分。

        一吻终了,缠绵旖旎尚在,秦正羽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沉重,布满血丝的眼眶因着刚才的汹涌浪潮更显赤红。

        黎弦却缓缓笑起来,带着一种令他陌生的情绪。天已经全然亮了,温暖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反而衬托出笑容的苍凉。那是一种与希望截然相反的情绪,或许可以称之为绝望。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给你。”黎弦淡淡笑着,齿关不再紧咬,身体也不再颤抖。放弃了抵抗,便无需再挣扎。

        如果她是他完美简历上唯一的污点,是背叛受伤的后遗症,是他不破不灭的执念,那她就成全他。既然得不到的最是矜贵,得到了也就弃之不惜了。

        “你在施舍我?”秦正羽缓缓退离她的身体,眼神冷了下去。

        所有的热情在一瞬燃尽生命,心字烧成灰。

        黎弦向后抵着墙壁,生冷僵硬无处可逃,一如此刻的处境。她垂下睫羽,眼神放空:“秦正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秦正羽却轻笑了一声,彻底松开了她:“你什么都给不了我。”

        “你连梦里都说要骂我,还是失约。黎弦,你从来都是言而无信。”他咬着后槽牙说道,向后退了两步,转身走出了房间。

        卧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不轻不重,恰似他的愤怒。想要毁灭一切,又不忍伤害。

        他没有回头,她也没有追过去。只是片刻后,秦正羽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一声。

        【黎弦:昨天生病了,头很疼,今天听一听秦正羽的歌就好了很多。以毒攻毒,古人之法诚不我欺。】

        她果真给了他所想要的,没有再失信。

        【秦正羽:有些人病了说胡话,我不怪她。//黎弦:昨天生病了……】

        死了都要爱,活着一天就要骂一天。

        23:59,正弦主义超话定时打卡。

        【罪恶心理学:今天黎弦与秦正羽在一起了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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