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两人对视半晌,杜维才开口问道:“是李县丞?”
慕可微不可查地点点头,补充道:“不能肯定,但他脱不了干系。”
杜维正要询问缘由,忽然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声音极轻,寻常人定然不会注意。不等慕可反应,杜维径直拉着他上了卧榻。
杜维动作也不算轻缓,这一系列下来听着一阵凌乱。两人身影交叠,慕可挑眉,正欲说些什么,又被杜维捂住了嘴,只发出意味不明“呜”的一声。恰巧门外那人到了门前,正要开门,听到这些动静犹豫了一下,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开。杜维见门外身影欲留不留,知道免不了相见,清清嗓子问道:“何事?”
门外,李县丞有些尴尬,干巴巴笑了一声:“那个,杜将军,夜里还需小心些……”
“知道了,还要感谢县丞,这么晚还不忘在下。”杜维声线一向清冷,此时更是染上一层冰霜,听得李县丞一阵胆寒,连声说着“打扰”。又是一阵杂乱脚步声。
慕可仰面对着杜维,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只觉得根本压不住自己愈发加快的心跳,又生怕杜维发现,用手轻轻推着杜维,竭力保持一定距离。
等到门外人离开,杜维松开了手,迅速拉开两人距离。屋里只留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隐约听到不知是谁的心跳声。慕可撑起身体看向杜维,用眼神示意来个解释。
“肯定……是被发现了。”杜维避重就轻,尽力把谈话重点引到正事上:“门外应该,起码有两个人。”
“一人功力深厚,一人平平无奇。”慕可接道:“或者,一个人已经是死人了。”
杜维“嗯”了一声:“所以李县丞是那个主谋?”
慕可看向他:“我确实看到了当时李县丞见到那人之后,神情里带着的欣喜与不加掩饰的……贪欲。那人确实也带着箭矢防身,我觉得,阵局中见到的人,和李县丞晚上见到的人,倒有可能是一个人。”
他顿了顿,接着道:“倒是杜将军,仅凭脚步声就能得出这个结论,倒是更胜一筹。”
杜维还未解释,又听慕可继续道:“不过将军何必用这种方法撇清嫌疑呢?”
面前人不应声,慕可心里发笑,面上却十分郑重:“如此一来,倒毁了将军的清誉,在下可担不起啊。”
“是我不对,”杜维匆匆打断:“我发现他们时,他们已经离得不远,如果说我们秉烛夜谈,已过三更,难免引人怀疑,这样倒是……”
“方便,快捷?”
杜维不知该回什么,支吾着过去了,绕开这个话题:“明天还是要去府上找到那些挖出的尸体。”
慕可看着杜维略带窘迫的样子,展颜一笑:“好,听你的,先去府上。”
杜维等了半晌,见慕可还没有回自己房间的意思,反而一直盯着自己,干脆撇过头去,说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慕可见状,直接扯开了衣带。
杜维感觉身后一阵窸窣,扭头正看到慕可只着里衣欲躺在榻上。里衣偏大,领口处露出一块白皙。杜维猛地起身,下意识低头。偏偏当事人故作无事地说道:“一人行动到底不便,杜哥哥,你先将就一下?”
杜维别过头去,闭上眼竭力调整纷乱的心绪。偏生想到的都是方才的一眼,连应声都忘了,匆匆离开去找打地铺所需的床褥。
慕可翻了个白眼,起身夺过他手里的床褥,说道:“杜将军金枝玉叶,怎么能睡地铺呢。你过去。”
听他口气不容置疑,杜维还想多说几句。我睡地铺?算了,这样能争一晚上。一起睡?那为什么一开始还要拿这些东西?细细想来倒也没有理由,只能帮着把地铺铺好,在枕边放上一柄匕首。
慕可见匕首做工精细,柄上的宝石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有几分眼熟。杜维见他好奇,只说了一句:“师父的,让我转赠于你。”
想到两人当初在杜府的师父,慕可垂眸,眼中星辰闪烁。杜维起身,收拾得当便吹熄几盏灯,只留下两人中间的一盏,接着合衣卧下。
夜色裹挟着寒意袭来,没有虫声,没有犬吠,一切都如此寂静。好在下过禁令,夜间也没有先前那般人心惶惶。慕可隐约想着,纵有夜行者,一豆灯光便足以照亮一个远行人归程的路,避开恶意吞噬。
一夜无事,两人到鸡鸣便动身前往府衙。街上行人不多,却都或多或少躲避着两人,目光里带着怀疑。经过昨日半天的探访,两人早已习惯。直到府衙门口,才终于有官吏前来迎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停尸之处。还未进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慕可微微偏头,杜维不自觉皱了皱眉。
尸体勉强算是摆放整齐,但并未进行任何处理,虽是冬天,但由于气候原因已经腐烂。圆滚滚的白虫在上面蠕动,不时钻进空洞享受盛宴。苍蝇等飞虫来回穿梭,也养的格外肥胖。慕可见状,在门口驻足,杜维也迟迟没有动作。
“那个……杜将军,要不你去吧,我在这能看清了……”慕可嗫喏道。
杜维也不推脱,回头吩咐几句,等到衙役取来面罩,才踏过门槛,顺便把慕可也拉了进来。
无视身后那道怨毒的目光,杜维走近一具尸体。纵然做好了准备,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不适。
尸体上深深浅浅的伤口足有数十道,还有一些极小的孔,很明显不是由于虫蛆啃食留下,而是用针状物刺出的。
总而言之,不得好死这个词在此时真是形容贴切。
杜维接连检查了好几个,死状无一不是极为惨烈。死者面容虽然已经受损严重,但他有一种直觉。
所有的人,都在笑。
杜维压抑住翻涌的胃汁,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极度统一,连嘴角翘起的角度都像是刻意量过。
死去的人缺失的部分都是相对强壮的部分。这个可以理解,毕竟越强壮的部分炼成的生人魂越凶悍。在每个人的肩胛处还印着一个封尸印,来防止尸体归阳报复。
造成这些惨死之态的人灵力丰厚是肯定的,但是很明显也不是丰厚到能够受得起这些反噬,或者是因为,杀戮过多以至于无力抵抗。
“好了吗?”慕可在身后幽幽道。杜维回头,慕可才磨蹭地踱到离他几步远的位置。杜维见他这样,干脆向他走去,一把拉过他,半强迫性地拖到了一具尸体前。但低头看到他脉脉的双眼,心生不忍,不自觉把语气放得软了些。
“你看这个印,”杜维指着那个封尸印:“它跟我们常画的那种不太一样,这是不是和鲛族画法一样?”
慕可压制着不适,仔细观察着笔法。他皱皱眉,摇了摇头。
杜维见状,也没有再逼着他看什么。他伸出手,想要挡住慕可的视线。就在这时,慕可一把抓住他悬到半空的手,瞳孔稍显放大。
“我想起来了……”慕可的声音轻了好多,有些不可思议:“这是……”
“杜将军,慕大人,怎么起这么早?”两人扭头,正对上李县丞讪笑的脸。李县丞伸手做个“让”的姿势,嘴上说道“此处只有仵作前来,两位怎么先到这里了?”
两人正了神色,慕可笑着应了声“好”,先一步出了房间。
“李县丞,麻烦问一句。”等到进了正厅,屏退旁人,杜维走到李县丞身旁,轻轻拍了他一下。
李县丞看向杜维,很明显愣了一下,旋即陪笑道:“将军随便问,在下知无不言。”
“你……会画法阵吗?”
慕可看向杜维,用口型问道:“怎么问这么直接?!”
杜维按样回道:“没关系。”
慕可皱眉,可看到杜维胸有成竹,也不再多言。
李县丞好像想要说什么,张张嘴却没有声音。他瞪大眼睛看向杜维,后者毫无反应,只是难得地笑着,在慕可看来很是养眼。但是那一刻,李县丞好像看到了一条蟒蛇吐着信子,对捕获这只猎物颇为自信。
“会一点。”
“那泽襄镇外的法阵是你画的?还有那个封尸印,也是你的手笔?”
“不是。封尸印是那人教给我的,让我帮他做些小事,大事他来。”
李县丞答得毫不磕巴,似乎不知道这样说会有什么后果,表情也郑重了许多。
慕可看向杜维,后者笑意盈盈,却给人一种邪魅的危险感。
“那人?”
“我不知道,是我招来的。”
“为什么招来?”
“转运。”
慕可叹了一声。得了,李县丞这下算是完了。
转运分为两种。第一种就是最常见的,借助施法或者找什么物什来去除霉运,不过效果不明显,也不会增加原本没有的福气。第二种可谓禁术,但效果显著。这一种与其说是转运,不如说是夺运。也就是把别人的运数强行转移到自己身上,从而改变自己的福气。
李县丞这种情况多半就是后者了,只是夺运也不会害人性命吧……慕可思索间,杜维已经又问了几轮。见再无隐瞒,杜维走到李县丞身边,在原来那个位置拍了他一下。
李县丞回过神来,跪倒在地,连叫饶命。
“我们暂时管不了你,若是从今日起,好好对待百姓,或许还能赎上几分罪过。”杜维叹了一声:“虽有夺运,但轮回报应不可不信。”
等到两人出府,慕可问道:“李县丞那般老奸巨猾,我还以为要问好久呢。”
“没那个时间跟他耗。”杜维答道,脚下不停:“那人年纪应该不大,就在这附近,我们去找找,还有没有别的线索。”他顿了顿,问道:“刚才在府里,你说那封尸印是哪个族的手笔?”
“我觉得,是魔族。”
“魔族吗……”杜维暗暗想道:“可是魔族不是早就分崩离析了吗……”
慕可跟着他又走了一段,见杜维一语不发,还是忍不住问道:“刚才到底怎么做到的,为什么问什么都说了?”
杜维停了脚步,低头看他。
“魅术。”
“哦,魅术……魅术?!”慕可一脸不可置信。
“其实是这个。”杜维抬起衣袖。慕可看到一个东西在他衣服里蠕动,不久,一条银色小蛇从里面探了出来。
“它的毒液辅以蛇族的一种法术——大部分人叫它魅术——就能做到有问必应的效果。”
“那用这个去审罪犯岂不是很方便?”
杜维笑了一声,弹了一下他的脑袋:“非必要不使用,这种法术很耗精力的,而且涉及外族法术,难免引起非议。”
“你不怕我说出去?”慕可扶着额头玩笑道。
“不怕。”杜维毫不犹豫地答道:“我知道,你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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