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崩坏
西维娅表面不动声色,但手中攥紧了已大半刺入木偶体内的洋蓟刺剑。估量着拔出所需的力道。她清楚地意识到,局面已不在她的手中。
“我的建议是,您最好不要乱动这危险的剑。”对方明显看出了她的打算,尖细的声音在她不到五步的地方响起。
是上方。西维娅低着头想。她终于明白那摩擦声出自何处——那是牵引傀儡的丝线,悉悉索索,随着拉扯发出细密的声音,完全布满了走道上方的空间,傀儡如倒吊的蜘蛛,脱去了愚笨粗壮的躯体,离开了重力的束缚,是空气中最为灵巧的舞者。
她没有犹豫,手指顺从地松开了刺剑。这样的挣扎已经没意义了。
“好姑娘。”对方嘻嘻地笑,丝绸在绷紧的弦上模拟了笑声,西维娅感觉到了一种反胃感,对于这过于拟人的声音,“要是你刚刚刺进了傀儡的心脏,那现在你这个漂亮的脑袋可就要炸开花了。”
西维娅微微抬头,飞快地笑了笑,“你并没有想杀我。”她狡猾地反问,“否则你不会告诫我傀儡心脏中身藏机关。”
对方也确实没有更多动作,事实上他已经感觉胜券在握,也颇有意趣地和她解释,“幸运的姑娘。有人花钱买你的命。可惜她只付了一半的钱——今天本要支付剩下的尾款,可她却不见人影!但我既要对得起那已经支付的一半,又不能对不起未支付的一半。毕竟我很有职业道德。”
傀儡耸耸肩,生动得真如一个活人,“所以我打算亏本大甩卖!拿走你半条命如何?”
“两条胳膊……两条腿……或者一个胳膊一条腿。”类似眼睛的装置咯吱咯吱地转动,像奸商在评价眼前这个鲜嫩的身躯,“反正你已经失去了眼睛,多点磨难对你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吧?”
西维娅没被吓住,她安静地思考着,“那我支付你三倍的佣金如何?饶了我这条命?”
傀儡啧啧做声,“真是心动,可惜我真的很有职业道德。”
然后他便“看”见盲眼少女叹了口气。
“最近有个精灵不断和我强调‘金钱是万能的’。”少女的声音又轻又软,仿佛这只是一句寻常的撒娇式的抱怨,“果然金钱没有他所说的那么重要。”
她看起来有些无计可施的急躁,左脚鞋底在地毯上不断小步地跺着,“明明是喜欢的舞会,喜欢的衣裙,喜欢的乐曲,现在却有杀手莫名其妙地跑出来讨要我的两条腿……果然,相比自愿的付出,我真的很厌恶被动的剥夺。”
“所以……”
在傀儡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西维娅飞速向前迈出一步,用力把插在木人偶肩膀位置的洋蓟刺剑下压。木头的质地很容易地被划开,她能感受到,细细的剑身卡进了人偶心脏部位的机关中。
心脏部位咬合的齿轮咯噔了三下,便传来了小小的噗嗤声,西维娅在闻见火药味的一瞬间向着后方回退。体内的元素因禁魔而缺失大半,强行驱使它们如同在本就干涸的体内榨取水份,从骨髓中传出的撕裂的痛。但她不得不咬着牙,再奔跑的失重感和身体的疼痛感中保持理智的清醒,下一秒白晶石长杖出现在手中。
“自暴自弃了吗?”傀儡摸摸脑袋,过大的白珠子眼睛看着面前因火药爆炸扬起的烟雾,“还以为会更有趣点的。咦……?”
细烟被夜风缓缓吹散,它首先看见的是发着淡色光晕的白晶石,温柔绵长,辉光如月色一般。但那不是光,那是一条条由白色的细小规则编织的法阵,密密麻麻,收尾互相咬合,缓慢旋转构成一个完美的圆形法阵。
爆炸产生的火焰张牙舞爪地想要上前,却被轻柔的光裹挟,化作光的一部分。
光元素第一准则,吸收与分解。
然后它才看见那个女孩。
西维娅因为痛苦紧闭着眼,发梢短暂地沾染了火花,她闻到了焦味,大口的喘息让她想咳嗽却只能从喉腔中发出干涩的呵呵声,她只得把肩胛骨压得更下,她只能依靠白晶石长杖承担大部分的体重,不至于摔倒在地。
如她预想的那样,对方只是一个杀手,并未敢在城主府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以引发城主的追杀,即使是火药机关也并未使用强大破坏力的□□,只是普通货色,炸穿地板已是勉强,更别提旁边的石壁。
真是讽刺,城主府的隔音法阵,本是当权者惧怕隔墙有耳,现在却成为了她的禁锢之处。
啪。啪。啪。
那头传来了掌声。傀儡的躯壳支持不了他做过多的表情,于是他的表情与语气都多了一层嘲讽,“精彩的法阵。无论是构造消耗的时间还是复杂程度都是我见过的一等一,更何况是在‘禁魔’的条件下。但是。”
“这又有什么用呢?”它歪了歪头,“‘禁魔’的反作用不好受吧?你体内已经没有元素了。作为牧师,你已经完全失去了战力。你看我不也是完好无损?啊,对了,别说我,就算杀了我,还有千千万万的我在后方,只要找不到傀儡师,不知疲倦的人偶永远永无止境。”
“又逃不掉,又没人来救你,又找不到傀儡师,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白费力气呢?”
回复它的是一片寂静。女孩低垂着头,柔顺的黑发滑过低陷的肩膀,顺着重力直指地面,遮掩了她的面容,看起来已然精疲力竭。
“嗯?”太过安静了,安静到傀儡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
不对劲!
丝线先动,吱吱呀呀地通过壁炉、墙体、暗沟、天花板,扯动傀儡的臂膀,挟持着它的躯壳破风向前。长刀从前臂的机关中探出,不能再等了,先下手为强。
终于,它看见了。
少女低着头,仍然皱着眉头紧闭着眼,一滴滴的冷汗从额头的上方冒出,打湿了额发。微小的蓝光从她鞋面下方穿出,因白晶长杖的法阵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力,傀儡竟未发现这一处的亮光。
它知道这是什么,毕竟它好好地研究了一番城主府。这种构造存在于城主府的大部分墙体中,一种大型的,连贯的法阵。
隔音法阵。
所以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要通过人偶机关的爆炸毁掉隔音法阵吗?
但可惜这种法阵并不单单是镌刻在地板上,坚固异常,即使这块地板全毁了,它也存在在城堡的岩体中。
傀儡的感观迟钝异常,对于声音的反应也总是慢了一拍。
所以当它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它的脑袋已经被削了一大半。
咦?明明那柄杖中剑还卡在它面前那具人偶残尸中。
这个利器是……?
它过大的白色圆珠眼球顺着那大半颗脑袋,咕嘟嘟滚落在地上,瞳孔死死地盯着杀死它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柄蓝色的小剑。太小了,以至于它能把构造看得清清楚楚。过于简单的线条编制构成了它的主体,真的就像孩童嬉戏玩闹时用草绳编制的小剑。
——若是忽略其上缓缓流动的元素与规则的话。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珍猛地站了起来,座椅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划拉声。
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没有什么言语能表达此刻她内心的震撼,于是所有情感都只能卡在喉咙,无法吐露也无法吞咽。
这个女孩,在极短时间内拆解了隔音法阵,并把法阵中的部分元素化为己用。
这不得不说……有如神迹。
虽然走道的地板因爆炸被炸裂露出了一小部分的隔音法阵,但解构法阵需要充分理解整个法阵的构成。这个法阵年代久远,复杂程度远超如今,从一小部分来推构整体,不得不说这个女孩对规则的理解远超常人。
但即便如此……局势仍没有太大的改变。
珍缓缓捏紧了手掌,明确感受到了手心的汗意,她的心脏在狂跳。正如傀儡师所说,他的傀儡不死不休,而牧师虽然抽离了法阵中的元素,但离开了隔音法阵的元素又会受到空气中‘禁魔’的影响,也就是说,女孩的体内现在元素正在被疯狂地拉扯。这种拉扯是致命的,一旦过度僵持就会造成身体的崩坏。
西维娅知道自己的状况并不好,可以说糟糕透了。她的大脑很疼,就像有颗种子在颅骨中生根发芽抽条,把脑浆搅和成一团。
但与之相反的,她又很清醒,她把脚下的隔音法阵“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每一根线条的用法已经它在法阵中的作用。她小心翼翼地把一些细小的、不算很重要的线条抽出,用力汲取其中不算充沛的元素,并给它给予“锋利”“坚硬”的特性,一把完全由元素和规则编织的蓝色小剑就这样凝聚在空气中。
因为清醒,所以疼痛是加倍的。即使已经避开了元素充沛是法阵主干,但即使只是些许的元素,在流入身体血管后立刻被“禁魔”发现,于是对于元素的争夺就在她的体内发生。每一条血管都在喊疼,身体成为了精神的负担。
一个疯狂的念头,不知何时出现在脑海中。
好想……好想就这样把脑袋砍掉。若是没有这具身体,也许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西维娅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甩了甩头。她不能软弱。即使这只是个念头。
她需要震慑到对方。
即使只是虚张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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