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空悟之死（上）

古老的晨钟又一次敲响，今日的少林当中，除了进香的香客，也来多了两个人，他们一个是翩翩公子模样，颇有道缘，另一个则亦是有着倾城之貌，却略带邪气。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因为他们既没有进香，也没有要求见任何人，他们直到了夜深，方才与寺中之人相谈，想借宿一宿。

        “老衲空智，两位施主请随我来。”一寺中老僧将二人带至客厢，老者慈眉善目，极为友善。临至厢房时，老者忽问：“不知二位至此所为何事？”

        “大师何出此言？我夫妻二人路经此地，感受佛法妙音，流连寺门，至此才借宿一晚，明日便走。”秦鸿道。

        “原来如此，老衲今日见二位施主在寺门前徘徊多时，故才有此一问。所谓与人为善，老衲乃是佛门中人，更是要时刻谨记。阿弥陀佛！”空智合掌行礼，便欲告辞。

        “等等，大师，我们夫妻二人实则是特意前来，为了消灾解难，不知大师可否代为引见主持？”孟天菲问道。

        “主持近日闭关参悟佛法，二位若是想见主持，只怕要等候些时日了，老衲不妨碍二位休息了，二位请自便。”

        待空智离去，二人方觉不妥。

        皆因空智将二人视作夫妻，只给了一间禅房，方才一味想探听，便不多加留意，此时方才觉着尴尬。想二人皆是血气方刚之年，又皆是有情，此等漫漫长夜，孟天菲倒还是好说，却折煞了秦鸿。

        “今晚…今晚…”孟天菲支支吾吾道。

        “你睡床上，我睡地下。”秦鸿不假思索道，脸上已经是泛起了红晕，不敢直视孟天菲一眼。

        “这是自然，但今夜我并不想入眠。”

        “你的意思是……”秦鸿心领神会道。

        “我今日一见这空智大师，方才回忆起四年前之事。四年前，我险些便死在了少林僧人慧明手中，当日慧明之死我仍记得一二。这少林寺中必定藏着秘密，至于这秘密是否与血灵剑有关，我们仍然需查看一二。”孟天菲语气渐沉道。

        深夜京城。

        这一夜并不平静，无论对于飞鹰门而言还是战飞鹰而言都不平静。战飞鹰此时已经跑出了京城城门外，但身后的追兵依旧是穷追不舍，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杀了多少人。他只知道，如今想要杀他的，是他一直视如亲父的铁世鹰，还有一直手足相称的门人。

        这一路上，他变得渐渐疲惫了起来，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处不染满鲜血，所庆幸的是，他虽然挨了四五刀，但大抵还是活了下来。他也曾想过死，但他更加知道，这些年的仇他一定要报，这个江湖欠了他的一切，一定要还。

        他已经没有了力气，他流的血太多了，以至于无法摆脱追兵，他一路上都是硬撑着过来的。他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身后的马蹄声也渐渐变得清晰。

        随即，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哀嚎声，他没有回头，他要一直跑，一直跑，这是唯一活命的机会。

        好快的轻功！在身后哀嚎声停止的那一刻，他分明看见了一个身影闪于眼前，来人脸戴面具，虽是看不清颜面，却可见其身形魁梧。

        “你……你是何人？”战飞鹰问道。

        怎知来人当即仰天大笑，道：“这便是飞鹰门第一捕头？怎落得这般落魄。”

        “我的事与你何干！”

        “若不是我念你还有一丝侠义心肠和一身的武功，我今夜绝不救你！”面具男子拂袖吼道。

        “哈哈哈！一身的武功？我这一身的武功乃是我仇人所教，我就是宁死也不愿再怀着这一身的武艺！”只见战飞鹰一说罢，当即手法凌厉击中身上几处要穴，一股内力之气顿时漏泄，便连那面具男子，也没有想到战飞鹰此时竟然会自废武功。

        只见战飞鹰刚一自费武艺，便无力支撑，当即倒地。他要报仇，但绝不是怀着这一身武功去报仇。

        “你倒是汉子一条，我向来敬重汉子。你若来日杀不了那铁世鹰，便叫我今夜白救了你！我今夜救你一命，不过是留住一颗制约铁世鹰的棋子。你若想学我的武功，便上逍遥宫找我，我自当欢迎！”说罢，便以轻功跃去，却是快的很。

        “你……风傲天！”

        深夜少林寺。

        “你在干嘛！”孟天菲望着呆住的秦鸿低吼。

        秦鸿将目光由天际收了回来，东南天边，那一颗红色的妖星越发亮了。

        “没，只是这妖星变亮，足足挂了四年有余，实在是异象。”秦鸿不安道。

        “这江山移转，也实属正常。”孟天菲盯着对面一亮着的房间道。

        “近年来，这秦王兵力越发大了，按理说妖星应该有变弱之势，只是现下……”

        “嘘！有人！”

        二人于房顶勘察了半夜，这才发现此时房内似乎出现了两个人影，他们盯着的是主持的房间。然而，房中却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却无端多了两个身影。二人虽是听不懂屋内之人所说之言，却是见那二人鬼鬼祟祟，必定有不可告人之事。

        “小心！”忽然，秦鸿大吼了起来，孟天菲这才发现身后已经有人及身，当即飞下檐去，只见身后之人正是空智。

        “二位施主这么晚了仍然在此，莫不是有什么事要请教老衲？”空智平和道。

        “你，你不是在房中吗？”孟天菲刚一说完此话，便发现房中烛火已灭，从房子走出了二人，二人皆是僧人打扮，乃是白日里见过的守门僧人慧通和慧净。

        “看来我们今晚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了。”秦鸿低声对孟天菲道。

        “你当真以为你能抓住我们？”秦鸿指着空智笑道。

        “哦？二位施主为何觉得老衲会强留二位？”空智缓声道。

        “老头，你别装蒜了，你若不是为了抓住我们，你倒是说说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秦鸿吼道。

        “正如施主所见，施主以为老衲在房中，而实际上老衲不在房中。这世人所见所闻又有多少是对的，你看到的也许是老衲，但别人看的也许就是别人了。阿弥陀佛！”

        “你说了那么多，到底何意？”孟天菲不解问道。

        “老衲只是想让施主明白，世间既然所见都不一定是真的，那么施主所要找的真相又有何意义了。”

        “你不必多说，你要我们放弃，不可能！”孟天菲坚决道。

        “施主这般执迷不悟，就不要责怪老衲了，慧通、慧净，将二人拿下！”空智余音刚落，便见二人已是攻来。

        二人连番使出几路‘罗汉拳’，都被孟天菲一一挡下，空智见况，当即使出一招‘沾衣十八跌’。少林本就是江湖的翘楚，武功更是博大精深，空智乃是少林主持之下管理事务者，武功自是不弱。这沾衣十八跌更是变化莫测，孟天菲与秦鸿二人联手，也是勉强挡下几招。

        秦鸿当即抽出玉箫，只听见阵阵箫声传来，在深夜见显得更加嘹亮。箫声看似轻柔，几音下来，却叫那院中的石林也震得粉碎。

        “你是玉笛山庄的人？”空智一见‘流水’，便当即认出一二，需知这江湖正派，无一不敬重玉笛山庄。一来是玉笛山庄的太虚真人武艺超群，二来则是玉笛山庄正气非凡，令人敬仰。

        秦鸿之音一出，空智却当即如入魔一般招式乱打一通，这慧通、慧净二人望着自己师父这般模样却是大大不解。秦鸿之箫声在二人听来倒是温婉，却不想将空智折磨得半死，先是招式乱打一通，继而双手紧握脑袋，在地上硬是打了好几圈的滚儿。

        忽然，秦鸿的箫声停了，正确地说，是房中的靡靡之音将秦鸿的箫声化了。只见房中缓步走出一人，来人亦是和尚模样，却更显慈祥，眉目间更是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隐世高人之感。

        “阿弥陀佛，空智，你可知道自己错在哪儿？”来人声如洪钟道。

        “主持，我…。。”空智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头上直冒冷汗，可见方才之痛楚。

        “高山流水乃是心魔煞星，你并非伤于箫声，而是伤于你自己的心魔。连我都放下了，你还放不下吗？”

        “请师兄明示。”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不是要你事事都做到合情合理，相反，佛生于魔，无魔无佛，无恶亦无善。阿弥陀佛！”空悟缓声道：“两位施主，老衲已经恭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恭候多时？”孟天菲不解道。

        二人面面相觑，却不知这空悟大师此话有何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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