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酒后解忧
绯羽赶来时,南宫沐正站在外面,背挺得笔直,风吹起他的大氅,一身墨色,一身寒意。绯羽刚走近便看到付熙玥拉着阿七往外走来。
她眼眶有些红,里面还布着血丝,绯羽刚要问,付熙玥开口道:“命人寻一口棺,将里面的人安葬了吧。”
阿七转过身看着那个屋中的人,久久都未曾回头,他明白,自此之后,他便没有阿婆了。他瘪着嘴,沾满灰的脸上流下泪。
付熙玥看到了门口的南宫沐,将阿七交给绯羽后便走到了他身旁问道:“你何时来的?”
南宫沐动了动身,转过头看向她道:“刚刚才到。”
付熙玥心情低落,便再未开口说话。
付熙玥与他一同回到了客栈后便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过了半会绯羽敲门进来了。
绯羽说道:“那陆保明并未说谎,我去看了粮仓,的确是所剩不多,若是给全城难民用,半月都有些悬。”
付熙玥烦躁地支起了额头,绯羽宽慰她道:“这半月,那批粮草定会从那些人手中拿回的,你也不必太忧心。”
付熙玥摇了摇头道:“我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这地方粮仓每年朝廷的拨供就是一笔大数目,可是为何开仓后变的如此少了,显然这陆保明在撒谎,今日我去时,他一再试探我,意思并不想让我来,摆明就是心虚,可他好端端地要粮草作何?”
“会不会,他想将这些粮食变卖成钱财?”
“他是不是如此想,如此做,我们不得而知,如今旱情严重,郡县之间的城管查封非常严格,若他真的私藏官粮,那定还是在这陇地,你先派人盯着他,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是!”
待绯羽走后,付熙玥拿出了地图端详了起来,她将这些都印在了脑中,打算明日一探究竟。
日落后绯羽将饭菜给付熙玥送来,付熙玥没什么胃口,并不想吃,绯羽劝道:“小玥,你已经两日没有好好进食了,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吃不消的,多少吃点吧。不然回去小希又该脑我没有照顾好你了。”
付熙玥拗不过她,便将一碟菜留了下来,还要来了两壶酒。送完饭绯羽便走了。
付熙玥将酒倒在杯中,酒潺潺地挂在杯沿,她看着酒中倒影着的自己,一饮而尽。辛辣瞬间呛入她的喉咙,流到了胃中,一阵暖热。
就这样喝了两盏,心中这才好受一些。敲门声却在这个时候响起,付熙玥边走边问道:“是谁?”
门外依旧没有回答。付熙玥打开了门,一股淡淡的酒香混着冷清的铃兰香,飘入了南宫沐的鼻中。
付熙玥有些不解道:“宁阳侯有事么?”
南宫沐未说话,只是眼神示意地瞟了瞟里面,付熙玥装作看不懂,对着他说:“若侯爷有事,我们明日再商谈吧。”说完便要关门,南宫沐伸出手抓住了门,开口道:“将军在喝酒?那我讨杯酒喝,将军应该不会介意吧。”
还未等付熙玥开口,他便径直走了进去,付熙玥无奈地关上了门。
南宫沐看着桌上摆着的两壶酒看了眼付熙玥。付熙玥未曾理他,坐到了桌前将两个酒杯都盛满了。
她端起一个便往嘴里送,南宫沐想拦着,但刚刚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他看着付熙玥未动一口的菜说道:“饭菜不合胃口吗?”
付熙玥摇了摇头道:“不想吃。”南宫沐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付熙玥一惊,问道:“这…是你带来的啊。”她刚刚怎么都没有注意到。
南宫沐将饭菜一样样地置于桌面,付熙玥眼睛都直了,八宝糯米鸡,莲藕排骨汤,松茸小菜…她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道:“这些吃食?”
“不都是望月楼的嘛,你是如何得来的?”
南宫沐嘴角上挑,眼中一丝狡黠,浅笑道:“这个…保密。”
付熙玥嘴角一抽,看着他道:“你还真是…”
平日里付熙玥喜欢去望月楼并不只是因为它风景好,名声广,更重要的,它开了许多年,楼中的美食却是应有尽有,没听过的,听过的,没尝过的,尝过的,南北小食,它都应有尽有,从小她便对饮食非常挑剔,对此付宸和颜晓琼也跟她说过,可并无什么成效,后来也由着她去了。
付熙玥拿起筷子睁着水汪汪的眼眸看着他,此时的小表情格外可爱,南宫沐有些忍俊不禁问道:“怎么?”
“你为何不吃?”
“我已经用过膳了。”
“可这些我吃不完,你…要不…”
南宫沐挑了挑眉,浅笑道:“将军这是在邀我一同用膳吗?”
付熙玥思索了半会才道:“所以…你要尝吗?”
南宫沐拿起了另一双筷子,看向她。付熙玥笑了笑,便开动起来。
她吃了一些,便喝起了酒。
南宫沐拉着慵懒的语调道:“将军,喝酒伤身啊,你这是把它当水饮吗?”
“可是…酒是个好东西,喝了…便不会烦心了。”
“哦?何人告诉你的。”
一壶酒已经见底了,付熙玥也有些醉意了,南宫沐看着她颊上渐渐浮现的两抹红,有些好笑,又有些…美艳。
付熙玥回来后,他们好好坐在一起的机会屈指可数,那时的他伪装着,她也伪装着,两人都有些心照不宣,于是都不曾在对方面前露着真心。
他看着现在的她,站在他眼前,就像多年前她喝醉那般,倒是一点都未曾改变。
只是她长开了许多,清瘦了,脸上的一丝圆润不见了,英气凸现出来,眉清目秀,一眼靡靡,薄寒月光般的清绝,笑起来也如冬日的暖阳般,明媚却又冷艳。
付熙玥开口道:“没有人告诉我。是我…是我自己试验过的,又怎会不管用呢。”
她闭上眼睛,深思道:“那个时候在关外,刚刚去时,内心难免怯懦,晚上也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那时我便会喝上一壶酒,这样即使做梦,也会有一两个时辰可以眯一会。上阵时我不敢,因为从前,我只是纸上阅兵,从来都未上过真正的战场,我怕,于是文晔将我护着,可是有一次他因我而受伤了。我不想做一个无用的将军,为了壮胆,我每次上阵前都会喝上两口酒。”
付熙玥睁开眼道:“对于我来说,它便是好的,我记得…关外的夜很长很长,长到我以为这辈子我都不会回来了,那些夜里都是它陪着我,与我一同熬过来的。”
她喝了一口酒,眼角却颤抖着。
南宫沐的眼色早已变了,他眉眼聚在一块。付熙玥还想喝,南宫沐却按住了她的手。他眼中有些不忍,柔声道:“不喝了,好吗?”
付熙玥不知为何,果真听话般地松开了瓶子,可南宫沐并未松开她的手。付熙玥有些醉,便也没有注意。
“你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
看着他似乎关切的眼神,付熙玥有些难过,便说道:“今日,我去了乌巷看了看难民。”
“嗯,我都知道了。”
“曾经我以为只要没有了战乱,百姓们均可不用受苦,我们都只是普通的人,承受不了战乱那般大的代价,所以…我义无反顾地去了,这些年支撑我的也就这些了,我想守护我该守护的国土,还有国土之上的子民。可今日,我看到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我便在想,原来有些代价是没有血与泪的。没有血流成河,没有战火纷飞,在这样的年代他们却被活活饿死。”她说完便低下了头。
南宫沐知她所想,宽慰道:“我知你心中难受,可世道无常,有些事情我们本就预料不到,就像你无法决定明日是否下雨是否晴朗,无法改变战争的发生,无法预估自然灾害何时会来,无法知晓…自己的结局。”
“可是做不了主宰者,我们可以努力抓住每一丝改变结果的希望。既是晴天,那我们便向阳而生,既是雨日,那便迎小雨润万物。改变不了战乱,那我们便兵来将挡,沙场起枭雄。旱情虽起,人心未泯,那我们便齐心抗旱。既做不了预言师,那便活好每一日,人生嘛,有所值,便会有所不值,何必如此在意已经发生的事,往前看才是正道。”
付熙玥听得有些痴了,她趴在桌上,喃喃道:“你说的对哉。”
南宫沐看着她逐渐眯起的眼睛,自顾自地说道:“如果当年…我回来了,那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他抬着头便是没有看到,付熙玥颤抖着睫毛,眼角划过一滴泪。
南宫沐看着她,绕到她身旁将她抱起,轻轻地放在塌上。给她掖好被角,将她露在外面的手放在被子里。
他看着眼前睡着后极其乖巧的睡颜,眉眼柔起来。
他刚要离开,付熙玥立马拉住了他的手道:“别走。”南宫沐以为她醒了,便转身看来,却发现她还是紧闭着双眼。
原来是做梦了。
他想将手抽回来,可她握得紧,像是握着什么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在脚踏上,他说道:“平日里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样,这睡着了倒是现出本性了。”
夜深后南宫沐等付熙玥熟睡才抽出身关上门离开,不然一早起来,又不知她会如何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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