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皆与君同
自上次付熙玥醉酒后南宫沐倒是晚上再没来过,付熙玥心中刚刚松了一口气,不料门再一次被敲响,这让她刚刚平静的心又一次激起波澜。
她爬上床将自己捂在被窝里,想要佯装作自己睡着了,可敲门声阵阵入她的耳中。
她走下床打开了门,刚要说话,却发现来人是文晔,文晔开口道:“将军,地方找到了。”
付熙玥眼中一震,顿时静了下来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南宫沐刚从房中出来便看到付熙玥神色骤然地下了楼去,他刚想叫住她问问,可她走的急,并未留给他开口的机会。
付熙玥与文晔上了马后便离开了,夜晚很静,哒哒的马蹄声响彻街道,两人的身影拉长在月色之下,倒是染上一丝肃穆之气。
付熙玥将马栓在树上就往前走去,此处是一片空地,地上都是长满的枯枝,但是旁边有一条被踏着平整的小道,直通后面。
文晔说道:“这里平日里鲜少有人来,此地既非农垦之田,又非商贾之道,只有偶尔抄近道的人才会路过此处。李公公的墓就在里面。”
付熙玥手微微有些抖,她握紧了拳头,闭了会眼睛,才说道:“走吧。”
她往前走去,踩着那些松枝咯咯作响,露在外面的手也被荆条划破了,可她也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去,直到她站在了墓前。
文晔将手中的灯往前挪了挪,企图用着微弱的光看清周围的景象,墓堆周围都是烧过的纸灰,被风吹散到了各处,中间还有些掰开的面饼,看来已经有人祭拜过了。
付熙玥看着上面写的李绍之墓,早已落满了灰尘,但还不至于破损不堪。
她看着眼前残缺的景象,道真是讽刺,曾经圣上跟前最贴心亲近之人却在死后无人问津。
文晔在一旁问道:“将军,我们这样怎么看都看不出啊。”
一语点醒了梦中人,付熙玥看向文晔说道:“李公公死了,那他定会不甘于逝,如此在皇宫生活多年的精明老人又怎会不留后手。”
“可就算留下什么,我们死无对证,也没有法子从他嘴里问到话呀。”
付熙玥看向墓堆道:“话虽如此,可有些证据不一定靠嘴才能得知,其他也一样可以。”
说完付熙玥便拿下手中的剑刨起了坟。文晔有些惊讶地问:“你是…要开棺查验。”
付熙玥没说话就当是默认了。文晔便也同她一块刨起了土,过了好些时候棺面终于现了出来,文晔看了眼付熙玥,付熙玥点了点头便站了起来。
文晔用剑插在缝隙里,一个推力便将棺盖掀了起来。
一具白骨映入两人的眼中,文晔看着她道:“这如何看,尸体都是白骨一堆了,又怎能认出来。”
付熙玥也陷入了沉思,文晔翻看着棺,突然在头骨下面摸到了一个小匣子,他拿出来递给付熙玥,付熙玥打开里面却发现放着一张字条和一块锦帛,
字条上写着:眼见不一定为实。
两人具是一愣,付熙玥再次看向这具白骨时,脑中一闪,她便知道此事必定有蹊跷,那这匣子又是何人所留,是李公公本人吗,可他若是死了,那埋他之人又怎么没有发现,若是没死…那棺中躺着的人又是谁?
付熙玥回去的路上还在想着,一个没留神便要碰到前面的枯枝了,文晔立马扶着她的背按下来,这才不至于划到脸上。
文晔关切道:“没事吧。”
付熙玥直起身来摇了摇头。
远处的山沉浸在一片墨砚之中,月朗星稀,夜风一起,略过付熙玥的斗篷便吹向各处的山崖,空谷幽灵,发出阵阵诡异的怪音。举目望去漆黑的苍芎之上倒是散布着些零散的光,只是太过于远,一会便被遮住了,交错难辨,如上幽梦。
到了客栈后她便径直上了楼,却发现自己的房前多了一身缥碧衣角,付熙玥没有多惊讶,走过去看到南宫沐正随意地倚在她的门口。她刚刚从黑夜中进来,便撞到了他繁星般的眼睛中,只是此时她无心沉迷。
付熙玥看了他一眼推开门,他便跟着进去了。自付熙玥回来见到的他都是穿着如墨色般浓郁的暗色,她倒也无甚在意。可也不得不说,他今日这身打扮像极了曾经的小侯爷。
南宫沐见她有些失神便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了?”
付熙玥并未说话,南宫沐敲了敲桌子,她这才反应过来看向他。
南宫沐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言语轻轻道:“先用膳吧。”
他将饭菜都摆上了桌,将筷子递给了付熙玥,付熙玥心不在焉地扒着饭,随意夹了两口菜便往嘴里塞。吃得差不多后她看向南宫沐开口道:“我吃好了,想休息了。”
付熙玥显然是下了逐客令,可南宫沐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付熙玥眼中带有一丝疲倦又聚声道:“南宫沐,我要休息了。”
南宫沐还是一双眉眼静静地看着她。付熙玥要去拉他,可谁知一个没站稳便往地下倒了下去,南宫沐一双手稳稳地扶起她随后便将她按在凳子上。
他坐在她身旁拉过她的手,一道血红的印子。付熙玥自己都未曾发现手何时破了,她手上刚刚挖了土此时还沾满了泥土。她想要缩回来,但是南宫沐却不放开。他拿出一方帕子轻轻地为她擦拭起来,她的心便慢慢地静下来,不似之前那般焦虑了。
南宫沐依旧是看着她的手,可嗓中却缓缓问道:“你去查李绍了。”
付熙玥有些意外,但随后却想起眼前这个人是谁,当年身处京城时却早已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如今又怎会逊色半分。她轻嗯了一声。
南宫沐握着她的手抬眼看着她,眼中有一丝动容,他问道:“此事牵连甚广,你可知孤身一人会有多危险。你将自己暴露在外,可有想好后路?
付熙玥眸中有些黯然道:“自是知道,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更清楚,我也不会因为危险便不去,我别无选择。我并非看轻我这条命,只是这样被动的我让自己厌恶。你不懂,对我来说,活着的意义便是如此,哪怕搭上我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
南宫沐盯着她的眼睛问她:“对你来说,便没有其他在乎的东西了吗?”
付熙玥浅浅笑道:“在不在乎又有什么关系,说出来便是在乎吗?不说便是不在乎吗?我很早便知晓一个道理了,只有自己有能力才有资格谈在不在乎,否则除了嘴上说说,毫无实用。”
南宫沐此时温眸似水,他微微蹙着眉,却是有些心疼她,他认真地开口道:“你错了,我远比你想象中还要了解你。”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付熙玥,也许曾经的你是孤身一人,可现在不是了,你有我,我可以随时站在你的身后,无论你进或是退,或是清风微雨,或是雪漫俗生,亦或是乱世烽火,只要你回头,我定不会退缩。从今往后,皆与君同。”
付熙玥眼眶有些干涩,她看着南宫沐,心中一阵别样的情感润入她的五脏六腑,她有些呆住了,原本那些不安,忧虑全都抛掷于脑后了。她承认,自从遇见他以来,他总能让自己放下心来。
皆与君同。
明明只是短短的四字,却让她久违地感受到了身后有人的安全感。在此之前,她双脚凌空地讨生活,在死人堆里寻命,半条腿踏进了阎王殿。自父亲走后,她的身后便一直对着锋利的剑刃,一不小心便会丧命,她活到今日却未曾想有一天有人愿意站在她的身后护着她。
她垂着头看着她被紧握着的双手,眼中终是蓄满了泪,她有多久没有哭了,以前在边关时,她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战场受伤她死咬着,不会哼出一声。即使想家,想起付宸她都强忍着,可今日她忍不住了,一滴,两滴,随后便像决了堤的水流夺眶而出。
南宫沐觉得自己的手上湿漉漉地,便微微直起了身将她抱在怀中,她抽泣着,带着身体微微地抖动,南宫沐便将她箍地更紧一些了,他摸着付熙玥的头,嘴中温柔地哄着:“别怕,想哭便哭出来,我一直在。”
不知哭了多久,付熙玥好久都未曾如此发泄心中的苦闷了,哭完后便觉得脑中昏昏沉沉的。南宫沐看着她在塌上躺好后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呼吸匀称了。
他看着她的样子,不禁出了神,她本不必承受如此多的代价,世人都知她一介巾帼英雄,却鲜少有人知道她15岁便独自上战场,把命赌给战争。她在原本属于她的年华当中,却像个男人一样保家卫国,她将苦都吃了个遍却也没有得到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不过是个公道。
南宫沐将她脸上的一缕发丝别在了耳后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付熙玥睫毛有些颤,过了会便也平了下来。
南宫沐将被子给她盖好后便离去了。
他走到房间后唤来关旻,神色早已一如往常般冷傲道:“通知暗卫队,去查一个人。”
“谁?”
“李绍。”
“侯爷还是怀疑他没有死。”
“她今日十分不对劲,应该是也发现了什么,此人当年定是使了障眼法,真正的李绍定还活着。”
关旻想了半晌才觉察到南宫沐口中的她是付将军,随后问道:“可侯爷,这事我们一直都是暗中查着,如今你若是用暗卫队,那必然会”
“暗卫队信得过,普天之下还没有人能查到他的头上,按我说的去吧。”
“是!”
南宫沐透过窗牖看着乌漆漆的窗外,顿时眼中也染上了暗夜般的眼眸,在摇曳的烛光中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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