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桃花
说完,她没敢再看林恪,径直离去。
于是后三天,他们没有再说话。
不是冷战,他们的校园生活仍按部就班,上课下课写题睡觉,她跟林恪的座位一前一后,免不了回头传收作业。
周广愚不尴尬,向他张开手掌。心想,好在这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再过两小时下发成绩,他们就可以暂时休息,隔个月再见。
林恪垂下眼睛,把课堂作业拍在她手心。周广愚抽走,两人并无交流。
那日昏暗地下室里过线的亲密和暧昧被匆匆埋藏入土,或许林恪也需要时间,只要冷一冷……
周广愚回神,把作业一本本叠好。
他们都可以做出更正确的决定。
·
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班里都隐约有了躁动之势。放榜之际,行李箱堆在班尾,收拾东西的窸窣声传来。
王丽讲了好一会儿安全教育,终于忍不住敲了敲桌子:“闭嘴,吵个什么劲儿?”
“老师,我们现在心情特复杂,都不知道该担心成绩还是期待放假。”齐思衡接了一句。
班里终于有了笑声。
“你倒是挺坦率。”王丽看他一眼。
“所以我们的成绩……”
“各校混改,没到我手里呢,我也等着放榜。”王丽说,“办公室老师也是才收到消息,还在整理。”
期末考不做大榜,所有人的命运只承载在那张薄薄的表上,王丽拿进来的时候周围的同学都“呼啦”涌上来。公告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中杂着大呼小叫。
林恪还没上前去,就被站在台阶上踮脚的张西坞勾住了脖子,对方压低声音:“哥,你怎么了?”
林恪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成绩跌了,但前面人太多,他实在是看不见:“什么?”
张西坞快速地扫了一眼表,被人挤下台,凑到他耳边:“数学班一,把刘军阳挤下去了,你多少有点牛逼啊。”
林恪顿了一下,总算是呼出一口气,打他一掌:“半截话,吓我一跳。”
“没按排名排,但是你数学有点逆天,其他正常发挥应该不会跌下前五,宽心。”张西坞快速,“你哥们我进了前十,快夸我。”
林恪有些无语:“你正常不就这个分,夸个毛啊。”
张西坞笑起来:“我还帮你看了你的小羊羔,夸不夸我贴心?”
我的小羊羔?
林恪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周广愚,目光比大脑反应更快,落在那个在门外的女生身上。她似乎放弃了挤入人群,跟章兰说笑着接水。
“神经。”林恪低声骂他。
“人英语145,”张西坞说,“你120,你俩之间是隔了个25分大沟。”
林恪一阵无言,盯他,张西坞被盯得心里发毛:“算了,你俩真配,这偏科偏得各有千秋,我不予置评。”
成绩下发,王丽组织班会又多分析了一会儿才放学。林恪第四,周广愚第十五,从开学到现在,他们中间仍相隔十一名,好像从未变过。
至此正式放假,考得不好的不发一言,考得好的——比如齐思衡,直接张口说请客。
“就学校后门的烧烤店,去不去?”齐思衡撺掇他们,“有烤鱿鱼烤鸡骨串烤香肠和炒粉蒜蓉茄子……”
“你在这儿报菜名呢。”周广愚心情不错,笑着往行李箱里塞了本练习册,“舌头也不打结。”
“那当然,小孙小章都去了,你不能不卖我这个面子啊。”齐思衡说。
“我想喝橘子汽水,冰的。”周广愚说。
“遵命。”齐思衡笑嘻嘻就要去问林恪,听见身侧的女生冷冷道:“你们直接略过我了呗。”
短发的女生双手抱环,目光有些不爽。
是王纯凌。
齐思衡和章兰关系好,自然知道一个饭桌上容不下两尊佛,但又没法开口回绝,正嘴皮发烫,就听周广愚说:“你也来嘛,齐思衡想待会儿再问你的。”
齐思衡转头冲她一阵龇牙咧嘴。
周广愚面色如常,偷偷捅了他一胳膊。
“算了,没这个兴致,你们好好玩,我走了。”王纯凌脸色缓和了一些,跟周广愚告了别。
她的身影一消失,齐思衡就要追问周广愚,听见行李箱滚动的声响,他一愣,看见林恪与张西坞拉着旅行箱朝门外走。
“哎哎,不去吃饭?”齐思衡忙说。
“不了,”林恪侧目看他,挥了挥手,“太困。”
“拿了数学第一都不给我面子。”齐思衡说。
“我什么时候拿班一就去,”林恪笑了笑,“走了。”
周广愚看着他远去,男生高挑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黄昏大概是最烂漫的滤镜,红日下沉,留下橘红金黄的天际。
他们在渐远,但这是冷静期的必经之路。
明明现在的局面是自己造成的,但是看着他离开,心突然凹陷下去,没来由的失落。
她自嘲地笑起来。
·
过了几天,胡沁芝约周广愚吃饭,并不是在餐厅,而是在她目前的家。
简单的公寓,鞋柜里还放着男士的拖鞋皮鞋。周广愚选择视而不见,坐在沙发上。
胡沁芝在车上询问过她的成绩,此时仍然在不满地念叨她:“数学要提高,还有物理,平时多刷题,考这点分,就不能向你的英语看齐吗?”
“妈。”周广愚无奈地打断,后者扬眉要继续,周广愚没心思跟她吵,及时:“我想吃你做的冬瓜虾皮汤。”
显然这招十分管用,胡沁芝女士的脸色微微缓和,又多讲了两句便去了厨房。
周广愚倚在窗边抠羽绒服上的印花,这个公寓到处都是两个人生活的痕迹,可胡沁芝对此避而不谈,以至于她生出了些许无所适从。
鲜香味慢慢飘出,汤提前炖好,胡沁芝又炒了几个菜端上桌,周广愚帮她摆筷子,筷子敲在碗沿响了一声,正好响起开门声。
周广愚抬眸,看见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拿着公文包站在玄关,脸上也有一瞬的错愕,但仅仅维持了一秒便变回了客气的神色:“芝芝?”
胡沁芝显然也没有料到:“你今天不是加班吗?”
男人虽中年模样,却生得温和,有知识分子的气息:“临时通知会议改天。”
“哦,哦,”胡沁芝的手在围裙上抹了抹,看着周广愚,“这是你张叔叔,我跟你说过的。”
“没事,来了就一起吃,我听你妈妈说你小名叫小鱼,很可爱的名字。”张叔叔笑了笑,态度很和善。
周广愚点点头。
这顿饭不尴尬,比单独跟胡沁芝吃好太多,张叔叔时不时问她一些关于学业上的问题,气氛算是融洽。
“小鱼晚上还回去吗?要不要……”张叔叔还没说完,被胡沁芝在桌下捅一下,眼神示意什么。
动作虽小,周广愚却还是尽收眼底。
能说难过吗?倒也不是,是意料之中。这个公寓大概只能容下两个人,不会有多余的床铺,胡沁芝肯定也是这个意思,就算要周广愚留下自己也会拒绝。可看着胡沁芝与他眼神交流时,周广愚在这顿饭上平稳的心态却悄然崩塌,鲜活跳动的神经慢慢冷却下来。
·
一直到新年前夕,林恪都不再与周广愚有任何联系。
“出来送送我吗?”张西坞打电话说,“我下午的火车票回老家。”
“没人陪我放烟花,无聊。”林恪说,“你前几年不也没回去吗?”
张西坞:“今年我大舅生孩子,我妈说要回去看看。你来吧,顺便给我带点零食,你送我我妈就不好拒绝了,嘿嘿。”
“离谱。”林恪嘴上这么说,还是进屋去找零食。
春节前的火车站,各个窗口都挤满了提着大包小包的人,满地都是行李。林恪好不容易在偏远角落里找到了啃芒果干的张西坞,对方含泪汪汪:“哥,我愿意用三年单身换你下学期桃花滚滚。”
林恪:“爬开。”后者点点头,接过他的袋子翻找牛肉干。
旁边是扶手,附近坐满了人,简单跟张西坞的妈妈打过招呼,林恪就想离开,却被嚼着牛肉干的张西坞一把薅住。
“我回家了。”林恪说。
“你桃花。”张西坞说,指了指不远处的检票口。
林恪愣了一下,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穿着红羽绒服的女生站在检票口朝中年男人挥了挥手,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去,而她退开几步站在外围,双手插兜,孤零零一个人。
“她怎么一个人啊?送家里人?”张西坞问。
林恪摇摇头,目光却没有离开她,沉默了一下:“我走了。”
“哎哎,你俩到底怎么了?期末那几天话也不说,吵架了?”张西坞问。林恪挥手,堵了他的问题。
走到火车站门口,有几个腰圆肩阔的男人一边抽烟一边找站里出来的女人搭讪,呼着白烟就要搭人肩,被几个女人骂骂咧咧地甩开了。
林恪心下一跳,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
想起周广愚穿得那身红,衬人格外好看。
一个女生在火车站,似乎不太安全。
发消息怕她看不见,林恪垂眼,翻到她的电话号,手指悬了很久。
没人告诉他冷静期的保护欲作祟该怎么办。
站口人多,不知道谁经过撞了林恪的背一下,林恪回头看了一眼,回神时,电话已经被拨通了。
手机上显示的接通三秒,无人说话,只能听见对方浅淡的呼吸声。
林恪张了张口,不知该说拨错还是什么。
忽然,对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飘忽轻软:“喂。”
她刚刚哭过。林恪几乎是瞬间便确定了,脱口而出:“你在哪儿?”
“我看到你了。”周广愚说。
林恪侧目,站口人流涌动。
女生跟他隔着一条过道,举在耳边的手机慢慢垂下。白净的脸颊上,眼角还留着浅淡的红。
林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心上人落泪,三月桃花也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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