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触忌
春日就像蝴蝶翩跹，在关城这座南方花朵轻点一下又匆匆越过，转眼迎来春短夏长的日子。
夏天，对于周广愚来说，意味着……
“游泳去么？”门外探进一个女生，笑着冲她招手，“今天周三，社团活动课。”
关城每周三都有开设社团活动课，周广愚一直是游泳社的社员，冬天的活动课都在上自习。听到这句熟悉的呼唤，她笑着点点头：“我带泳衣了。”
“我这都费尽心思挖你半个学期了，”齐思衡正堵着林恪的桌子说话，抱着篮球往他身上靠，“你咋一点都不动容呢。”
林恪开了一瓶冰绿茶，塑料瓶身淌下冰凉的水珠，他甩了甩手：“体育课打打就算了，活动课我不去。”
齐思衡：“篮球是我的信仰，你一点都不爱篮球吗！”
林恪平静地指了指自己的编程书：“我的信仰在机房，代码才是我的正宫。”
“渣男！”
挖人不成的齐思衡痛心疾首，为了给自己的信仰正名，在空气里投了几个篮，篮筐是林老师的头。
林恪终于钻空从齐思衡身后逃出来，一出来就看见周广愚提着袋子走出去，女生的颈脖从短袖领口里伸出，好像一枝独自盛放的白花。
周广愚是平平无奇的，放在人群里。简单的发型，中等的身高，随遇而安的性格。可就像浸没在水里的玉一样，潜游进去细细端详，才能分辨出它与贝壳的区别。
“你的活动课是？”林恪问。
“游泳。”周广愚回答，才意识到自己跟林恪走得近了，下意识躲开了些：“你是编程吧。”
林恪把她的小动作收进眼底，不说话。
在等周广愚的女生看了他一眼，笑：“哇，你就是林恪呀。”
在去游泳池的路上，周广愚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自然，问她怎么这么问。那女生凑到她耳边小声：“他好高啊，比我想象的瘦好多……”
周广愚点点头，就听见那女生嘿嘿笑着接了一句：“说真的，挺想挖他来我们社团的，你想不想看他不穿衣服？”
周广愚：“……”
她一句“你没事吧”都到嘴边了，想到她跟林恪的过线关系，又硬生生咽下去。
如此复杂的心理活动，女生自然是不知道的，仍然在喋喋不休着：“他够帅啊。我好像在级草榜单上看过他，第五还是第六来着？但不应该啊，我刚刚看，也就比李静元差一点而已。”
周广愚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问：“李静元谁？”
女生“啧”一声。
“哦，哦。那个什么，a班的学神？”周广愚回过神来，想起在a班的篮球赛上见过。
是王纯凌原来喜欢的人。
“级草！级草！在我们万草丛生的三中里拔尖胜出的头头苗！”女生强调，“人家是为了奖学金念的我们学校！”
“……”周广愚慢吞吞“哦”了一声，平常的她对这些并不感冒，可这次无端扯上林恪，她的舌头就像不听使唤似的，又问出声来，“为什么觉得他比林静元差？”
女生大大咧咧，不假思索地答：“因为林静元会打篮球啊，他还会撩衣服擦汗。”
周广愚纠正：“林恪也会打篮球的。”但他从来不撩衣服，他还会在球衣里多穿一件，顺手再把齐思衡卷起来的衣摆拍下去。
说完她就觉得不妥，像个跟对家科普自己爱豆的小粉丝。
“是吗……”那女生也不是ab班的，挠挠头，“好吧，我没关注过。但也不是说他不好看啦，我更喜欢文静点的，林恪他长得有点太骄傲了……皱眉会显得凶哎。”
“而且，他原来是有女朋友的吧？庄校花后来把他绿了这事儿你知道么？跟的还是郑行生，就那个你俩是高一同学吧？”
久违听见郑行生的名字，周广愚却没再把关注点放在那儿。这句话被蒙上浓厚的青春八卦色彩，她却产生了闷闷的烦躁，撇开视线：“嗯。”
夏天来的太突然，心动也猝不及防，以至于她忘记了，自己结束的只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而林恪身上却一直牢牢贴着“庄笑扶”的标签。
·
潜入沁凉的水池，简单游了几个来回，隐约听见人声隔着涌动的水传来，周广愚抹了把脸探身出来，对上池边的徐自成。
这人穿着泳裤，身材一览无遗，可能是打篮球的缘故吧，练的还行。
周广愚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游泳社没什么规矩，社长简单介绍了一下：“徐自成同学。”就放他下水。
徐自成下水，安分地在自己的泳道游着。过了很久，才慢悠悠来到她身边。
周广愚正想游开，被他拍了一下肩，女生蹙眉回头，见他笑笑，翻下泳镜：“比比？”
周广愚张口，不知如何拒绝，恰好有女生站在池边问她要不要西瓜冰沙，周广愚如获大赦，扯下泳镜就上了岸。
“不游啦？”一个学姐问，周广愚含糊地搪塞过去，挖了两口西瓜冰。西瓜的清甜在唇齿中蔓延，她低头看了看，问学姐：“可以带一份给我同学吗？”
活动课的下课铃一响，学生们蜂拥而出，登时把楼梯间变得拥挤起来。林恪抱着编程书，侧首跟身边的男生说什么，他们在队伍的后方缓慢地移动。
移动到二楼与三楼之间时，林恪稍稍低眸，看见了逆流而上的周广愚。
女生的头发湿漉漉的，发尾散开落在肩膀的毛巾上，校服因为水汽黏在后背上，脊背纤细。
而紧跟上来的，就是插兜跟几个女生调笑的徐自成。
林恪扶着扶手，眯起眼睛。
鲜红的瓜瓤与碎冰搅打在一起，杯壁挂了一圈炼乳。周广愚把它小心翼翼从袋子里拿出来，林恪径直走向书桌，把书扔进桌里，拎起书包就要走。
等走到门口，才被女生拦下来。周广愚捧着冰沙，歪头：“我们社做的，吃点？”
林恪的面色终于缓和一点，他脱下书包，两手一撑跳上边柜，拿起勺子挖里面的西瓜吃。
”好吃吧。“周广愚笑笑。
林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男生挑挑拣拣把西瓜碎吃完，便把冰沙放在一边。他的重心降低，低头看着周广愚，语气晦涩：“徐自成为什么也在你们社？”
周广愚只是愣了一秒，四肢才缓慢地爬上火气。
猜他会喜欢这个味道，所以一路从泳池拿回来的冰沙被随意地放在一边，而眼前的人，只想着那些莫须有的争风吃醋。
她早该意识到的，林恪太骄傲，收到的好意多了，什么都可以当作顺理成章。
“关你什么事。”周广愚的表情淡下来，伸手拿起冰沙，“不想吃就丢了。”
“砰”地一声，还冒着凉气的冰沙被扔进垃圾桶。吓得几个准备进班的人停在门口，面面相觑。
周广愚转身出了教室。
林恪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他不顾别人的目光，追出去一把抓住周广愚的胳膊。周广愚要用力甩开，下一秒，被他从身后牢牢箍住。
周广愚反抗几次，都动弹不得，隐约听见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她意识到他们在走廊上抱着，接受无数目光的洗礼，宛如当头一棒，“嗡”地，什么也听不见了。
“你松开我。”周广愚深呼吸，打开他的手，这次林恪听话了，胳膊僵硬地放下。
松绑的这一刻，周广愚才对上了其他人的视线，有八卦的，有惊诧的，也有戏谑的。她的呼吸急促起来，避着目光，逃下楼梯。
·
“有人看见你跟林恪在走廊上抱着，怎么回事？”王丽看着她，扶了扶眼镜，“你解释一下。”
周广愚头一次因为这些事情被谈话，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不说话。
“你不解释我就当你俩谈恋爱了啊。”王丽说，“你之前跟我这么讲的？互助小组，你说别人你说不准，但你一定不可能跟他谈恋爱。你的不可能被驴吃了？”
也许是王丽眼里夹杂着关心的情绪，周广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们就……就只是，喜欢这样。”
“什么都没做？”
“……没有。”
王丽看着她，似乎是在琢磨这句话的真假。半晌道：“你们也不小了，的确，校园里的情窦初开，看起来很美好是吧？但我只能说，等你过不了几年到了社会上，认识更多人，才知道他也不过如此。”
“我不是打击你们啊，每一届都有情侣，能走到最后的少之又少，毕业不分大学也分，还有一部分影响学习复读去了。这人生节骨眼上的事情，哪能马虎？”
“上学期也有同学反馈说你们走得近，我看你俩的成绩都有进步，没去多想。结果，这学期你俩上来就给我玩个大的。”
“不管怎么样，我得通知一下你的家长了。”王丽下了死亡通牒，“你回去再琢磨一下我的话。”
周广愚苦笑一下，她最怕的结果果然出现了。
无论是希望她自由出入高级写字楼的胡沁芝，还是希望她考上好大学的周茂林，这对旧时夫妻在这方面向来有着前所未有的默契。
都将“早恋”视为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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