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旅行者

赫拉的团队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他们继续向北进军，偶尔也会遇到路过的旅行者。赫拉大多不理他们，她此次外出的目的，比抢劫小贩和农民更好。这些单独的北方旅行者根本没什么值得抢劫的。

夜幕降临时，黑甲通常睡在树上，都是在人类的火光照不到的地方。第二天，他们又经过了几个废弃的村庄，都已经没人住了。这让大地精感到困惑。谁创造了这些村庄，为什么它们会被摧毁？是不是森林里的怪物把这里夷为平地的？

他们确实偶尔会经过有围墙的大型人类定居点，但赫拉都避开了。黑甲考虑过在晚上爬上一堵墙，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当他们到达达格庞特时，它会有足够的时间来做这件事。

随着旅程继续，沿途的风景开始发生变化。地平线上耸立的灰白色山脉开始变得越来越高大。地形也变得更加崎岖，道路开始蜿蜒盘旋在山丘和高高的岩石峭壁上。越陡峭的地形越难穿越，强盗们累了，前进的速度也变慢了。

有一次，他们不得不穿过河上的一座摇摇晃晃的木桥。河面极其宽阔，清澈的河水咆哮着从远处的群山上席卷而下。任何人都不可能游过汹涌的河流。

等其他人小心翼翼地过桥后，黑甲怀疑地看着木桥。赛特很有可能会留意桥上的动静，以防有人跟在他们后面。大地精太偏执了，等了四分之一天才过河。好在它比人类有很大的优势，因为它可以跟踪他们的气味，所以跟丢的可能性极小。

然而，它那天确实跑了一整天才追上。当黑甲终于再次找到他们时，天已经黑了，部落成员正在准备过夜。懒散的黑甲想知道到达达格庞特还需要多长时间。也许在跟随赫拉之前它就应该知道这一点，但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希望时间不要太长，因为它的脚越来越酸了。

黑甲懒洋洋地绕着人类营地盘旋，再次寻找安全的地方过夜。在树林里爬行时，它听到路上有动静。起初它以为有强盗从它身边溜走了，但后来它认为这不太可能。

黑甲小心翼翼地穿过黑暗的树林去查看。它相当确定这不是什么太危险的事情，但在荒野中就不确定了。

眼前的景象令黑甲大吃一惊。路上有两个人走着，朝着强盗营火的地方而去。心生好奇，而且一个人呆了几天也相当无聊，于是大地精决定去调查一下。

这两个人类似乎没有任何明显的武器，于是黑甲戴上自己的兜帽，走出了灌木丛。它听到一声震惊的喘息声，看到两个漆黑的身影在它出现在路上时退缩了。它不想吓到他们，于是举起手，模仿人类问候。

“你们好，我不会伤害你们的。”黑甲用最完美的人声说道。

“你是谁？你是从火光那边来的吗？”个子高一点的男性问它。

“不，我不是从那边来的。他们是强盗，而且很坏。他们会抢走你的东西然后杀了你。”黑甲  回答道。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他们非常怀疑黑甲。大地精不知道为什么，它觉得自己已经表现的很好了。

“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打算引诱我们远离安全地带的强盗。”男人回答道。

黑甲犹豫了一下，皱了皱眉。愚蠢的人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帮他们。他们怎么能不信任它呢？它很诚实。

“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它提议道。

如果这些人类真的很烦人，那么黑甲就会离开他们，或者自己动手杀死他们。也许他们身上有闪闪发光的东西？

两人靠得很近，互相窃窃私语了几秒钟。紧接着，那个闻着有女人味的矮个子开口了。

“不了，没关系。我们原本想有火的地方应该就有安全，但在内心深处，我们知道在那里避难很不理想。任何心地善良的人都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谢谢你的告诫。”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告诉它。

女人听起来既疲惫又痛苦。男人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到了怀中。

“我们不应该抱怨，因为我们很幸运能在这里遇到你。我想你晚上没有安全的地方休息吧？”他问。

黑甲想了想。它已经在森林里搜寻了一段时间，寻找可以休息的地方。就在刚才，它发现了一处小洞穴。一开始没有理会，因为太大了，一个人进去不安全，但是三个人就好多了。

“我之前发现了一处洞穴。你们可以在那里休息。”它提议。

“这听起来比在黑暗中呆在这里要好。如果不介意，能说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男人问它。

黑甲犹豫着想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它知道自己的名字对人类来说很奇怪，所以它说出了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名字。

“我叫……赛特。看到火光时，我正在周围打猎，所以就偷偷摸摸地监视他们。我非常聪明。”它告诉他们。

黑甲为自己的谎言感到相当自豪。人类怎么可能不相信它？它的谎言是完美的。

“好吧……让我们看看你发现的洞穴。”男人告诉它。

黑甲点头同意，带领他们穿过树林，远离强盗，沿着斜坡向下。在他们刚刚下山的山坡裸露的岩石边上，可以看到洞口。然而，现在太黑了，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你觉得点灯安全吗？”男人问黑甲。

“是的，这里没有人能看到。”大地精回答道。

随后男人把手伸进包里，取出一个小金属提灯。黑甲闻到了灰烬和油的味道。那人拿出打火石，开始试着点燃灯芯。过了几秒才点着，随即周围就被闪烁的小火苗照亮了。

洞穴被照亮，男人将灯举到了面前。从洞口到里面也就二十几英尺深。然而，里面有足够的空间容纳三个人，既可以遮风，也可以避雨。

“灯油维持不了多久的。”女人说。

“你们等着，我去找些木头生火。”黑甲告诉这对夫妇。

“黑暗中很危险的。”男人关切的说道。

大地精只是耸了耸肩，走向洞口。

“我很聪明的。”它回答道，然后消失在黑暗中。

黑甲并不愚蠢。它不打算在树林里寻找干木头。这听起来确实很蠢，而且完全没有必要。它只需要向赫拉的团队借一些木头。他们都是同一个部落，所以木头不分彼此。

这个时候，大多数强盗都睡着了，除了两个守夜的人。因此，黑甲可以穿过帐篷创造的视野盲区，顺走一些木材和火种，这是非常简单的壮举。

有一大堆木头堆在一个帐篷旁边。不过现在木堆明显变小了，黑甲很想知道当他们发现木柴不见了时会怎么想。它考虑过等着看他们的表情，但这可能需要很长时间，而且很危险。

当黑甲回到山洞时，它从强盗手中救下的那对人类已经安顿好了。女人正躺在一处低矮的岩石壁架上。粗犷的旅人衣服放在她身边，夹在厚厚的毯子之间。

男人放下自己的装备，在她身边的地上铺上毯子。他没有休息，而是在洞口内站岗。

凝视着黑暗的他显得紧张而严肃，但当他看到黑甲背着沉重的木头走来时，神色明显放松了一点。灯就在他身后，在洞底中央的地上。它投下的光线非常微弱，几乎照亮了山洞。

“我很高兴你回来了，赛特。我都开始担心你了。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木头？看起来像是被斧头劈开的。”他问道。

“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拿到木头。”大地精边走进去边解释道。

“啊，猎人的宝库。我们真的很幸运能遇到像你这样的好人。”那个人告诉它。

黑甲又耸了耸肩，开始生火。它很厉害，但它不是人。

它在洞口附近生起了小火，好让浓烟散去，也能挡住野兽。黑甲小心地避开那个人，以便让阴影遮住它的脸。

等它成功地用燧石点燃了火种和木头，黑甲就退回到阴影最深的洞穴远角。它不想让新朋友看到自己的绿色皮肤。

在黑暗的角落里，黑甲开始布置自己的临时床铺。当它正在收拾时，这个人又开始说话了。

“抱歉没有早点自我介绍，赛特。我叫里卡斯，那是我的妻子塞尔斯蒂亚。我们正在向北旅行……再次感谢你帮助我们。我希望我们可以报答你，但不知道你需要什么。”他说。

“有奶酪吗？”黑甲满怀希望地问道。它真的很喜欢奶酪。

“呃，是的。我还剩一小块。非常荣幸你能喜欢。”里卡斯不确定地回答，然后翻开背包，扔给黑甲一个小包裹。

大地精抓住了奶酪。隔着包裹着的布，它已经能闻到那刺鼻的气味。黑甲兴高采烈地拆开，慢慢地品尝着那浓郁的味道。几天前它把自己所有的奶酪都吃光了。

“好吧，赛特……我想说埃洛里亚语不是你的母语。你的母语是什么？”男人问地精。

黑甲吃到一半就僵住了。人类语言不止一种？为什么？它不会其他语言，它应该说什么？

好在里卡斯注意到了它的犹豫。

“如果这听起来像是在窥探你的隐私，那么我很抱歉。我只是想搭讪，但我知道这是你的个人隐私。”他抱歉地说。

“没关系。你要先守夜吗？”黑甲如释重负地回应。

“没问题。需要换班的时候，我会叫醒你的。”里卡斯说道。

“很好，不过你叫一声黑甲就可以了。不要靠得太近。我有自己的隐私。”黑甲回答道，将带鞘的剑靠在墙上。

里卡斯看起来有点困惑，但随后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这是某种密语？不管怎样，我向你保证我们对你没有威胁，并且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他告诉大地精。

黑甲随后坐下，背靠在墙上。它把毯子裹在身下和身后作为垫子。身体完全被衣服、兜帽和阴影所掩盖。它并不太在意自己睡着时人类会偷偷靠近。

第二天早上，黑甲很早就醒了，出去侦察。当部落的其他人沿着这条路走后，它回到了山洞。在与里卡斯和塞尔斯蒂亚简短交谈后，他们分道扬镳。两人再次对黑甲的帮助表示衷心的感谢。

大地精更喜欢他们给予它的所有赞美。黑甲很高兴自己没有让他们进入强盗部落，也没有杀死他们。

当黑甲转身离开时，它听到两人在交谈。

“我知道他救了我们，但他的确令人毛骨悚然。在我们和他一起的这段时间，我们都没有看过他的脸。总是用他的衣服完全盖住，从不离我们太近。这有点奇怪。”塞尔斯蒂亚对她的丈夫低声说。

“没错，但他可能有自己的原因。也许他是一个通缉犯或者受了伤也不一定。不然他为什么要蒙面，住在这里？”里卡斯回答。

“他的声音呢？”她反驳。

“可能喉咙有问题，或者是他刻意想隐藏自己的声音。”她的丈夫猜测道。

“也许吧，但还是有些不对劲……”她怀疑地回答。

“怎么，你以为他是森林中的幽灵吗？就像神话故事一样，旅行者偶然发现了一个帮助他们或欺骗他们的神秘陌生人？”她的丈夫戏谑地问道。

“我知道你在开玩笑，但我不禁认为你可能是对的。这也许刻意解释这一切。”黑甲在他们离开自己的听力范围之前听到了塞尔斯蒂亚说。

黑甲本来想跟踪它的新朋友一段时间，听听他们更多的谈话，但它很着急。赫拉和主人现在已经远远领先了。

回到路上，黑甲开始慢跑，以便能尽早赶上。赫拉一定是在疯狂催促手下赶路，因为即使过了一个小时，黑甲还没有瞥见他们。虽然有些担心，但他们经过的气味让它确信自己可以追上。

沿着林间小路慢跑时，黑甲遇到了树林中的一处山谷。在一侧，森林被茂密的灌木所取代。那里只生长着几棵零星的幼树。没有厚厚的树盖来扼杀它，大地精感觉到周围的风变大了。风的爱抚让它感到凉爽。

黑甲在山谷深处看到了一座像是倒塌的建筑物。这让它想起了第一次看到赫拉基地时的样子，但有更多的灌木丛。整个区域曾经一定是人类农场，现在正在慢慢被森林吞噬。

继续慢跑，但当黑甲快走到山谷一半时，一阵沙沙声引起了它的注意。可能只是一只兔子什么的，但为了确定它放慢了脚步，专注于听了几秒钟。

在灌木丛中的更多声音传到了黑甲的耳朵。不对，兔子不会成群结队地出动并跟踪大地精。

一股酸性的恐慌从它的胃里涌了上来，黑甲加快了步伐，握紧了剑柄。如果有任何野兽跳出来，它就照着那家伙的脸给它一剑。这对大多数生活在野外的生物有效……但不幸的是，不是所有的野兽都怕剑。

声音越来越近，黑甲注意到灌木丛开始颤抖，有什么东西穿了过去。不管是什么，它们显然都不怕黑甲。黑甲嗅了嗅空气中是否有什么正在逼近的迹象，但风却吹错了方向。它能闻到的只有树木和泥土。

突然，面前的灌木丛颤抖着，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飞了出来。震惊的黑甲只得闪躲到一旁，躲避从它头顶掠过的黑影。当生物从灌木丛中跳出并阻断它面前的路时，黑甲用四肢着地并发出惊恐的嘶嘶声。它以前从未见过，但毫无疑问知道这是什么。

对手以挑战的尖叫声回应了黑甲的嘶嘶声。那身影披着脏兮兮的兽皮缠腰布，头顶上挥舞着两把粗糙的石斧。它的皮肤是绿色的，两根角从乱糟糟的灰白头发中竖起。

一个大地精……它带来了同伴。尖叫的地精开始从黑甲的四周出现，直到它被完全包围，无法逃脱。地精们挥舞着岩石和粗糙的石头，有的手里拿着长矛。它们的眼中充满了仇恨和残酷的兴奋。

“该死。”黑甲蹲在地上紧张地咒骂着。

它不小心闯入了另一个大地精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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