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炮声聊天，烟花齐放。
又是一年大年三十夜。
凌夏伏在窗台上朝外看，眼里是散不尽的忧伤。
今儿个是大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老道士一个人过年，一定很冷清寂寞吧！
青云观里，老道士躺在床上，双眼浑浊，艰难的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若细细去听，你会发现，他喊的是“夏夏。”
说起来，瑞王也算是一诺千金之辈，当初二话不说找了名医将老道士救活，更是在得知老道士身体亏空的厉害时日不多的时候，特地寻了个婆子，日日给老道士做饭擦洗。
老道士醒来后一直没见到过凌夏，他问过那婆子，那婆子说她不甚清楚。
老道士有点心慌，那个在道观里陪了他六年的孩子，平日里最是心疼他，怎么会平白无故的不见了呢？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这婆子瞒着他。
后来山下的何家上山来，给他送了一笔银子，说是凌夏找着本家了，被本家接了回去教养。这银子，是凌夏留给他的养老钱。
老道士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开心。夏夏找着家了，找着家了好啊，总比跟着他这个破道士强。
将来，她本家定会给她找个好的归宿，也有了娘家做依靠。
用药温养了三个多月，老道士的身体并没有好转。他的脑子开始越来越不清明，有时候甚至开始说胡话。
偶尔清醒的时候，就会重复的念叨着夏夏两个字。
伺候老道士的婆子，有回同何婶子聊天无意提到此事，便问，夏夏可是观中的弟子。
何婶子说夏夏是被老道士收养的姑女，聪明伶利又懂事，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命苦。
那婆子又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何婶子却只是抹眼泪，闭口不言。
临别前何婶子千叮玲，万嘱咐，让那婆子不要在老道士面前提夏夏两个字。若真要提，就说夏夏回了本家，吃喝不愁，衣食无忧！
婆子点头表示知晓了，才起身回了道观。
大柳村穷，自是放不起烟花。各家各户祭祖时放上一卦鞭，就算是过年了。
伺候的婆子将参汤吹了吹，给老道士喂了。一小碗参汤，流出来一大半。婆子心中叹息，老道士怕是时日不多了。
“夏……夏夏……回来了？”
婆子想起何婶子的交待，伏在老道士耳边，大声的说道：“夏夏找到本家了，她家人把她接回去了！您啊，莫要担心她！您好好把身体养好，夏夏说，等开春了，就回观里来看您！”
“好，好……”
老道士说了两个好字，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婆子看着瘦的不成人形的老道士鼻子一酸。她也是有儿有女的人，即便日子再苦，儿女们就是她的盼头，是她活下去的坚持。所以，她才跟老道士撒了慌，说夏夏会回来看他。
她想，那个叫夏夏的，应该是老道士在这人世间唯一的念想吧。也不知道老道士口中的夏夏出了什么事，还有没有机会回来看看老道士。
瑞王府的清风院里，长生送来的托盘上，饭菜极其丰富。
别说见过，就是连听她都没听过。毕竟，前六年她都住在道观里，对外界的这些食物都不甚知晓。
“今日过年，王爷给各个院里都赏了菜，咱们院里的更丰盛些。”
“王爷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凌夏盯着饭菜眼冒绿光，把长生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府里虐待了她，不给饭吃。
“凌姑娘慢用！”
“嗯嗯嗯，辛苦你了，长生！”
长生刚一转身，凌夏就坐到了桌子前。
炖的酥烂的猪蹄，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凌夏吃完一块又夹了一块。一边啃着还一边对着床上的陆承安说：“这猪蹄真好吃，香的很，可惜你没那个口福。不过说起来，陆承安你快点醒过来吧，我这日日给你分饭，分得我都瘦了好几斤了。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怕是真的要饿死了！”
今天凌夏并没有先给陆承安喂饭，美食当前她实在是经不住诱惑，决定先将自己的肚子填饱再说。不然天气这么冷，等把陆承安喂完，饭菜早就凉了，那岂不是可惜了这些好菜？
陆承安的意识正在游离，就听到嘟囔的声音。
原来，是这个姑娘每日将自己的饭分给他一半。
倒是苦了她了。
皇城脚下，特别是这些个勋贵人家，过年是格外的热闹。
但这些都与凌夏无关，她只是趴在窗台上看了会烟花，许了个愿望，就抱了被子在地上铺好。
其实她知道，对着烟花许愿一点都不灵。
可是她还是想许。
大年初一，天空又飘起了雪。凌夏从箱笼里翻出了件嫩绿色的新袄子，袄子的对襟处绣着两朵梅花。领子和袖口处镶着一圈皮毛，凌夏估摸着是兔毛，摸起来倒也算细腻柔软。
虽说今日是新年的头一天，但按她的尴尬身份，是用不着去住院磕头拜年的。
收拾妥当，凌夏往炭盆里加了些碳，然后静静的坐在陆承安的床边发呆。
“叩，叩！”敲门声响起。
凌夏以为是长生，一边开门一边说着新年快乐。开了门一抬眼，才发现是何管家。
“凌姑娘新年好！王妃王妃去宫里头请安拜年了，临走前让老奴过来看看凌姑娘可有什么需要？另外，这是王爷赏赐的压岁钱，您收着！”老管家笑得和善，说着就把手里的红封递给凌夏。
凌夏假装推辞一番，然后将红封接了。她是想明白了，这钱啊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且不知她日后何处何从，有了有钱傍身，不管如何都要方便许多。
再说这钱是王爷赏的，不要白不要！就当着她给陆承安做保姆的佣金好了。
“管家的新年好！劳烦您跑一趟，这压岁钱我就收下了，还请管家的代我谢过王爷王妃！”领着嘴上道着谢，手也没闲着，此时正成袖中摸出一定银子。
“管家哪去喝茶，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着实是辛苦了些。”
何管家也没推辞，接了银子就塞进了袖口里：“凌姑娘客气！这些本就是老奴份内的事，哪来劳烦一说。对了，早上我在王爷那儿听了一嘴，说是那出了名的游医胡天渝前几日回了京，估摸着过不了几日便回来府上给咱们世子请脉。所以这几日，你可得小心伺候着！”
看来这银子没白花，老管家这是提醒她小心点，莫出了什么差错。
钱，果然是个好东西！
“谢谢管理提醒！”凌夏服了服身子，行了个小辈礼。
“行，凌姑娘歇着吧，老奴还有事在身。”
“等等！”看着老管家要走，凌夏急忙把人喊住。
“那个……我师傅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人是救过来了，就是身子骨不大好，王爷仁善，特地清了个婆子在青云观里照顾着，凌姑娘莫要担心！”
“谢谢，谢谢……”凌夏后面再说的什么，老管家已听不清。
出了清风院，雪越下越大！老管家回头看了看，微微一声叹息。
可惜了这么个孝顺知礼的姑娘，就是命太苦了些。
一直到晚上，王爷王妃才从宫里头回来，前院变得嘈杂起来。
凌夏把手放在炭盆边烤着，她突然想起了前世。
在前世，过年属大年初一晚上最热闹。
因为大年三十那天各家各户都忙着打扫卫生，贴对联，祭祖，做年夜饭。一圈忙下来天也就黑了，吃完年夜饭也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看春晚。
过了年三十，正月初七以前是不干活的，这个时候大家都闲了下来，开始串门子。孩子们一大早的就结伴同行，挨家挨户的去拜年，等到拜完年，兜里，手上，甚至有的还提了袋子，装的都是满满的瓜子糖果。
等到了晚上，孩子们开始满村的蹿着放炮仗，大人们也聚集在一起聊着家长里短，等着舞龙灯的队伍来，再上前去摸摸龙须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全家平安顺遂。这样的热闹，差不多持续一整晚。
凌夏突然好想家，无比的想。
她小时候总想着走出山村，远离家乡远离父母的唠叨。
可现在，她感觉从来没有这么想家过。
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去。
“凌姑娘！”
凌夏推开门，发现雪已经停了。长生站在雪地里冲着他笑，手里是两个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烟花。
凌夏明白，长生大抵是怕她大过年的一个人太孤单，要放烟花给她看。
“我来吧！”也不等长生说话，凌夏就转身进屋里拿了火折子。
“凌姑娘你真的要自己点啊？”长生有点不放心，姑娘家家的不是应该最怕放什么烟花爆竹的吗？这玩意儿里填的可是火药，若是伤着了可怎么是好！
“嗯，我来点吧！你站远点，摸被伤着了！”
凌夏用火折子点燃了烟花的引子，然后捂着耳朵跑的老远。
长生生怕雪天地滑，她一个不小心的摔着了。
“嘭！”夜空中的烟花盛开，颜色绚丽。
凌夏突然笑了，朝着屋子里说：“陆承安，你该起来看看，这烟花可真好看！我从未看过如此绚丽灿烂的烟花！”
凌夏突然有种错觉，好似屋里的人听见了她说的话，她好像听到了屋里有响动。
呵，可能是烟花的声音震到了她的耳膜，产生了幻听吧。
不再乱想，凌夏又跑去点另一个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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