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杀戮道的终结
“他已经异化了。”
一只巨大扭曲的怪物出现，由无数血肉堆积而成，伸出一条条血红的触手。血肉堆积的身躯上裂开一只只眼睛，天色昏暗，变成黄昏的红色。
如果熟识之人在场，就会发现此境竟然和当年在魔宫时一样。
“为了杀我，居然不惜异化吗？”少年幽幽一叹。
他被魔念吞噬，异化成了一只魔怪。一旦启用此法，再没有回头之路，将会变成没有人性的怪物。
异化魔怪，人人得诛。
“吞并人族已经是他的心魔，为此不惜彻底异化。”太素目露寒光，“此劫非战不可解。”
说着飞身而上，欲助凤燃诛杀魔物。此时也不顾什么对决之约，如果不能杀了秦哀隐，天下必然大乱。然而他却被一层无形隔膜挡了下来。
“晚了，我已经与他立下道誓，生死一战，不容他人插手。”
双方都立下道誓，则契约有天道维护，不可轻易破坏。今日如果不死其中一人，无法平息这场对决。
“何必立下道誓？”太素叹曰。然而事已至此，再悔也已经晚了。
无数低语在空中回荡，散布出粘稠阴冷之感。秦哀隐身上裂出无数眼睛此时疯狂眨着，那些低语声也越来越响，逐渐可以听清。
“秦哀隐，你杀我朱氏一百二十六口人，今日你命数已尽，为我族偿命来……”怨恨之声传来，声音重重叠叠，居然是一百多人在一齐发声。
朱氏曾经是魔族的望族，后因反对魔皇的新政，一夜之间居然全族死绝。
“……吾一世豪杰，不虞败于汝等竖子手中，他日黄泉之下相见，再厮杀一番，好解吾心头之恨。”
这道声音粗犷，是当时反抗军的首领，死于秦哀隐剑下。
“……秦哀隐，你答应我会好好活下去，为什么没有做到…”一个年轻男子的叹息声传来。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这些低语着的人，都是被秦哀隐杀死的。他们死后的残念缠绕在他身上，始终没有离去。既是强大的力量，也是可怕的诅咒。
那些从身躯上裂开的一只只眼睛，也是这些被杀者的眼睛。或许褚天的一只眼睛也在其中。
少年不显退意，笑道：“原来这天下生灵死灵都希望道友去死。那在下今日就为他们代劳好了。”
说着漫天火光掩盖天穹，仍然可以听到令人心神不宁的低语声，以及火焰燃烧，燃料碎裂发出的咔咔声。其余一切，在这满天的红色之中，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战况如何？”似是一位将军问道。眼下两军的战争已经停息，所有人都盯着红色的天空，等待最终胜利的揭晓。万众瞩目，莫过于此。
太素凝重道，“不知。”
其实他能隐约看出一些，只是没有说出。计北云自然看出了其中情形。“那少年要败了。”
此时红光退去。火凤的身躯从空中坠落，重重地摔在地上，羽毛脱落，伤痕累累。从伤口流出的血似乎有生命一般，涌动着奔流而出。
杀戮道造成的伤口，并不是随意可以愈合的。
“终于是败了。”少年再次显现，似乎也不恼，而是笑道，“我为人族镇守后半生，时至今日也该休了。”
“前辈。”
少年像是想起了这位国师，仍然笑道，“太素，你取我气血一事我早已知晓了。我与当年那位人皇有过约定，他死后帮他镇守人族。”
“如今事已办到，我也涅槃过一次续命，是时候该离开了。我死后人族存亡也与我无关，你想拿我的气血去做什么，我也无心探究。”
说着空中浮现一只玉箫，正是唤醒他的那一只。少年点起凤凰真火，玉箫居然被点燃，烧作了灰烬。
“好让他知道，我凤燃答应他的事已经做到了。”笑着少年身上燃起火焰，身躯逐渐透明，最终消失在火焰中。
这位镇守人族近千年的凤凰，终于还是离开了。毕竟这世上人族也只知道有一只凤凰长睡于玉京，也无人知道这只凤凰的名字叫做凤燃了。
不容悲伤，太素眼下须得面对眼前这只丧失理智的魔物。经过与凤燃的一战，那魔物的几根触手已经被灼烧断裂，受了重伤，身躯也不似先前一般庞大了。
若不趁此机会，诛杀秦哀隐，日后必然再没有机会了。眼下他已经失去神智，不知躲避，只顾厮杀，正是诛杀的良机。
却不料秦哀隐身周突然闪起温和的清光，直抵九霄之上。但这光芒在无数只血眼看来似乎无比刺眼。低语的声音立即变为惨叫，一只只血眼嘶吼着，不甘地闭上了。
“……原来是这样。你早可以离开魔宫了，根本无需外物的帮助。一定要设计夺太玄玉，举行那秋祭，就是为了在此时从异化中脱离出来吧。”
提拂尘上前的太素停下脚步。“纵然是如此，你现在已经深受重伤，不是我的对手了。”
随着一只只血眼的闭上，秦哀隐逐渐恢复了神智，却没有回答太素。
“林妙微，是时候履行你的诺言了。”
“此前约定好，我以一命帮你拼杀凤凰，之后你除去太素，方好一统天下。”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话音刚落，一女子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空。没有人知道她是何时来的，直到此时才显出身形。
然而更加令人惊奇的是，她并非一人前来。身后还带着一个女子，额上有一道血红的印记。仔细看去，那女子已经是天仙境界。
“余归池？……”人族军中有人认出了后方那女子，惊道，“钟山一别，自以为天人两隔，没想到还能相见。”
虽然只不过是天仙……当秦哀隐看到余归池额上那枚血印时，顿时面色大变。
“先天杀戮体？！……”
“……林妙微，自我为你做事起，如今算来也已经几百年了。你潜心修行，我就帮你治理魔族，应对琐事，沾染红尘。”
“你既想祭炼死道，又不愿杀人沾染孽力，都由我承担恶名，好让你一路把死道炼至大乘。”
“如今你我先前已有约定，为何又反悔想要杀我？”
林妙微不为所动，“面对你我自然不敢放水。当年从秦氏皇族末裔中将你选出来，终究还是选错了。你并不是我心中合格管理者的人选。”
身后女子向前一步。
“秦哀隐，你放任麾下魔军火烧钟山，屠戮百姓。”
“今日杀你，也算替天行道，祭奠我人族死去的亿万英灵。”
额前红印亮起，秦哀隐身躯上刚刚闭上的无数血眼再次睁开，低语声变为吼叫，无数低语汇聚成一个声音。
“秦哀隐，偿我命来。”
只有一声叹息，夹杂在其中几不可闻。
余归池双手握剑，贴于额前。剑身也闪现红光。
“此仇已了。”
天地间失去血色，所有红色汇聚在那一道剑芒之上，势不可当地向前奔涌而出。天地碎裂。
先天杀戮体的克制，使秦哀隐强修《血皇经》的所有弊病同时显露，眼下他自身就已身处混乱，无力应对来人的攻击。
血块寸寸剥落，下落时在半空中就已经被腐蚀为虚无。最后所有血块脱离，只剩下一个容貌病弱的青年。青年叹息一声，化作碎片消融了。
不等万民欢呼起来，余归池放下手中大剑。那剑刚一离手，也断为一道道碎片，如秦哀隐一般崩解了。
以天仙之躯斩金仙，即使有着杀戮体的克制，也仍然有着难以弥补的沟壑。
“林妙微，多谢你们了。虽然知道你们在利用我，但能杀了作恶多端的魔皇，也不枉此生了。”
余归池道。“此仇已了。”说着同样化作血色碎片，消失在了天地间。
自此，《血皇经》再次隐世。似乎也印证了即使修杀戮道，也难逃这生死墟。
虽然她并不知道，火烧钟山，可能也并非秦哀隐的本愿。但他一生作恶多端，也配得上这一死。
见到此番情景，太素终于笑了。先前一番斗法惊心动魄，眼下尘归尘，土归土，一场风波似乎也终于要平定了。
“多谢林道友相助。”
“林道友品格高洁，为天下人除一大害，可谓是心系苍生，有悲天悯人之怀。”
“太素敬佩不已。”
林妙微笑道，“国师不必客气。”
“我此举也不过是偿还一些当年罪孽。”
“这样的事，你我或多或少都做过。如果论布局精深，应该没有人能比得上国师吧？”
“你说什么？”太素阴沉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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