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回
春雨一场比一场暖,
推开窗,外面大好的日头都看不来昨夜下了一整夜的暴雨。
福昌院里有个不大的锦鲤池,昨夜暴雨,池水上涨,水面几乎与地面持平,远远看过去像一面通透的镜子,天空、飞鸟都倒影其中。
司马贝命人搬了把摇椅放在池边,她躺在里面哼小曲,小丫鬟在一旁服侍,矮几上切好的新鲜瓜果发出阵阵清香。
好不闲适。
南文御病了,司马贝替他告了假,顺便给自己也请一天假,宗卷室的活计统统丢给“乐意替大人分忧”的琅一了。
她哼着曲,脚尖跟着抖动,小丫鬟端起果盘奉到眼前:“王妃哼了好半天小曲,嗓子干了吧,吃些瓜果歇歇。”
司马贝斜睨了小丫鬟一眼,问:“不是嫌我哼得难听,所以想办法叫我闭嘴?”
闻言,小丫鬟惊恐地跪下,求饶道:“王妃恕罪,小翠绝无此意。”
唉。
“逗你玩的,不好笑吗?”司马贝说。
小翠都快哭了。
“好了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不好笑不好笑。”
王妃给丫鬟认错,小翠又慌了,正要跪下,司马贝冷冷道:“你再下跪,我也给你跪下,起来。”
小翠诚惶诚恐,强忍着眼泪不叫哭出来。
王府哪都好,可就是规矩太大,她想逗个闷也没人陪,好想要一个恶毒女配出来斗斗嘴啊——
“王妃。”身后传来赵金的声音,司马贝一扭头,“有事?”
“昨夜的暴雨冲毁不少民居,李娘子家与隔壁王全友家的围墙也被冲塌了,现下他们正修整庭院。”
车轮滚滚,赵金的声音隔着窗帘传来,马车内南文御凤眼歇阖,司马贝撩开另一侧帘子观察外面。
万年县不少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都有不同程度的坍塌,一场暴雨王府添了个景儿,百姓遭了场难。
“王爷吩咐,李娘子家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禀报,不曾想耽误王爷养病。”赵金歉疚道。
“无妨。”南文御淡道:“案子重要。”
案子重要。
昨天有人可说“不急”。
司马贝撇撇嘴。
南文御眼见的看见,斜睨一眼,道:“有意见?”
嗯嗯。
司马贝大力点头,“我昨天劝你抓人时,你说‘不急’,一夜之间指挥使的态度变化快赶上老天爷了。”
说阴就阴,说晴就晴。
飞快地睃她一眼,南文御阖眸:“抓人要讲证据,无凭无据,凭什么抓人。”
“李娘子偷汉子,我亲眼看见的!”
“那也只能说明,她用情不专,不能断定她谋害丈夫。”
“那日的证词里,李娘子亲口说,打更的听见他丈夫的摔门声,若她二人有奸情,李娘子的证词便不作数,他们极有可能为了掩饰罪证而故意制造假证。”
南文御欣赏地点头,又问:“证据呢。”
“我亲眼看见的!”都钻进一个被窝了,还不够么。
“你是冷案司的人,你的人证做不得数,我们需要更直接有力的证据。”南文御认真解释,“即便李娘子偷情,也不能认定她杀了李大郎,如今李大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若她一口咬定李大郎离家出走,在没有直接有力的物证下,冷案司只能判她无罪。”
“……”
马车很快到了李娘子家。
此行,南文御和司马贝是以王爷王妃的身份救济灾民。
南朝皇室有训: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勤俭持家,心怀百姓。
万年县落难,南文御身为王爷理应扶孤济弱,命人记下沿途受灾居民,该修葺的修葺,该抢救的抢救,该救助的救助。
李娘子家与打更的王全友家只隔一道矮墙,昨夜暴雨,冲塌了部分墙体,眼下王全友正在李娘子家修补院墙。
李娘子着一身粉色薄纱,身段曼妙,王全友上身穿一件黑褂子,露出坚实粗壮的臂膀,下身灰色长裤,裤腿上沾了些许泥点。
王全友卖力干活,李娘子又是送水又是擦汗,两人眉目传情像极了两口子。看得司马贝一阵不悦。
心里暗骂句:狗男女。
她笔下写狗男女偷情的故事不少,大伙就喜欢看,没办法,谁叫禁忌之恋都很刺激。可亲眼看着一对恶人痴痴绵绵,活蹦乱跳,而李大郎正不知埋在哪处阴沟里,被蛆虫腐蚀,被野兽撕咬,她的后槽牙就忍不住痒痒。
“又来一个。”南文御忽地开口。
司马贝朝外面一瞧,哎呦,今天可真是巧!
粮行的掌柜来也了李娘子家,见李娘子为王全友擦汗,掌柜脸上的表情何止精彩二字。
怔愣地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小兜不知是大米还是白面的口袋。
李娘子似有所感,转脸看向门口,见到一脸呆滞的掌柜,她也露出惊讶神色,扭着小碎步迎掌柜进院,一番简单交谈。
掌柜道:“听说万年县这边闹得厉害,李大郎不在,我怕你一个妇人无力应对,便捎了些白面过来,你收下吧……”
说着,一把将面兜塞进李娘子怀中。
掌柜的抬腿便走,李娘子追到门口:“掌柜的。”她倚门轻唤。
“……”掌柜的沉思一瞬,回首道:“原不该我多嘴,只是你……唉,那日我与你丈夫发生争执,他误以为我与你行过苟且之事,便以我的妻儿做要挟,我是怕了他不得已将他辞退,没想到他竟一气之下抛家弃妻……我女儿才十三,他如何能说出那般浑话,我是垂涎你的美色,可我终究没做过什么。”
说罢,拂袖而去。
马车中的二人将一切看个干净,南文御一言不发,司马贝道:“此行不虚,排除掉一个。”
李娘子看着掌柜远去的背影出神,王全友来到门口与李娘子说了些什么,二人进院,同时南文御与司马贝也来到李娘子家门口。
“大人?”李娘子惊讶道。
王全友探出身子,问:“谁?”
南文御与司马贝淡淡一笑,旋即,李娘子眼中的诧异变为惊慌与恐惧。
推搡王全友保持距离,李娘子冲二人行礼:“见过大人。”
赵金道:“今日要称呼王爷,我们爷是来救灾的,不是来查案的。”
“王爷?”李娘子稍疑惑。
一双如丝媚眼在南文御与司马贝面上游移。
“糊涂妇人,在你面前的是平安王和平安王妃!”
司马贝原以为,南文御身边人不搞狐假虎威那一套,今日一见,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狐假虎威”乃是标配。
南文御威而不发,司马贝端庄矜贵。
李娘子做梦也想不到,堂堂平安王竟踏足她家三寸小破院,竟呆愣地忘记行礼了……
“草民叩见王爷,王妃。”还是王全友反应及时,拉着李娘子跪倒叩拜。
“免礼。”南文御一派温和,“本王此行只为救灾,无需这些虚礼,快起来吧。”
王全友扶着李娘子起身。
司马贝上次来穿的短打,这次换上王妃规制的华服,气质一下子发生质的飞跃,李娘子没认出她。这样也好。
“你们是……夫妻?”司马贝佯装不知。
“是——”
“不是!”
承认的是王全友,否认的是李娘子。
王全友低头看了李娘子一眼,眼中闪过失落,改口道:“我们是邻居,院墙被雨水冲塌了,我那边堆了些杂物不好清理,便来李娘子院里砌墙。”
“原来如此。”司马贝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游移,“见你二人举止亲密,本宫还以为你们是夫妻呢。”
司马贝与南文御对视一眼,在他眼里获得肯定。
这一记下马威,干得漂亮!
闻言,李娘子心下一惊,慌忙撇清关系:“没有,我们就是普通的邻居关系,王妃明察。”
“当今皇帝以仁爱治天下,邻里之间互帮互助是好事,本宫还要多多的宣扬你们亲仁善邻的美好事迹做天下之表率,怎会怪罪呢。”
司马贝这番话说得很有水平,既表现出平安王妃的温婉大气,又敲打着李娘子,此时此刻若她是李娘子绝对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还能忍着说明这李娘子心理素质不差,也或许已经撑到极限了。
几人进了院子,司马贝借赈灾之口,行调查之实。南文御不是让她找证据么,她就给他证据!
院子与上次来时变化不大,除了邻墙塌了一部分,其他的几乎没变。没有变化反倒让司马贝有些隐隐的兴奋,这似乎暗示着什么。
院中架了一口吊锅,柴火烧着,锅里似乎煮了些粥饭,吊锅咕嘟咕嘟冒热气,想必里头的饭食已经熟了。
几人都看了吊锅一眼,南文御道:“你们慢用,无需在意本王。”
王全友就这裤子擦了擦手,便要去盛饭,李娘子先他一步,夺过碗,嘟囔着:“瞧你手脏的,还不净手。”
见李娘子同他说话,王全友面色稍霁,听话地去井边打水净手。
盛了满满一大碗菜粥,王全友此时已经净过手,正要接过来,李娘子道:“等下。”说着,将碗里的青菜撇出来,把一碗白净的没有菜的粥递给王全友。
王全友笑了。
司马贝也笑了。
“这位郎君不爱吃蔬菜?”司马贝若无其事地问。
“是。”王全友开心地吃着粥,满眼都是对李娘子的浓浓爱意。
傻样。
“我自小就不爱吃菜,米粥也喜欢喝稠的,再来点小炒肉喝盅小酒,赛过神仙啊。”王全友如是道。
“是吗。”司马贝用帕子点了下嘴角,掩掉笑纹,波澜不惊道:“李娘子倒是对你的饮食习惯,了然于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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