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南城东街,玉魄楼,陆清像个皮球,又要被踢去此处。
此时,他头又沉了几分,神思恍惚,浑身时寒时热,步履也愈加虚弱。
去过玉魄楼,一定要让南轻舟开服药来吃,陆清默默想。
怎料,刚走不久,便听得路旁巷内一阵嘈杂,兵戈相接,叫骂争吵,间或有女人啼哭。
陆清收敛心神,握住乾乾剑,闪身进了小巷。
到了近前,瞧见三五个官差打扮的年轻人,围在一扇木门前。
这几人,有人拿着名册,有人擒着兵刃,皆是横眉怒目。
他们中间,有一对农户打扮的夫妇,正拼死护着一人。
陆清定睛一看,见这对夫妇护着的,是个不过总角的小姑娘,正哭得稀里哗啦。
拿着名册的官差身形高壮,肤色黑亮,只见他虎目圆睁,怒道:“这是进宫,不是下狱,犯得着这样寻死觅活?”
那小姑娘抽噎道:“谁说不是下狱,否则安家姐姐怎么一去不回?”
官差忽地嘿嘿一笑,道:“也许当上了娘娘。”
小姑娘道:“你骗人,若是当上娘娘,定会有人敲锣打鼓来报,怎么能是此番光景!我听人说了,说是当宫女,实则是给老皇帝当补品。”
那官差神色大变,眉宇间不耐之色凝结,用力合上名册,喝道:“小丫头,今天不管你说什么,都得跟我们走!”
说着,给左右使了眼色,让手下赶紧将碍眼的农户掀开。
手下那几人,心地不纯,故意戏弄农夫,又在他妻儿身上乱摸。
农夫怒火中烧,不断叫骂。
妇人和小姑娘惊的面无人色,哭得昏天黑地。
“各位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陆清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近旁,悠然开口。
官差们扭头去看,便见到如松如柏的陆清,提剑而立。
黑亮的官差怔了片刻,才警告道:“不关你的事,赶紧走!”
陆清笑着,却不退分毫,他道:“时近晌午,我请各位喝酒吃肉可好?”
几名官差俱是惊惑,暗道哪里冒出来个傻子?
地上瘫着的一家三口,也是神色疑惑。
还是黑亮的官差见多识广,他低声一笑,别有深意道:“瞧你的模样,是来拉客的罢?怎么,才入这行,还没有眼力价?没看到爷这有事?先滚到一边去,等爷办完事,再去和你办事。”
说着一把推开陆清,又去扯拿小姑娘。
陆清见此,只好将脸一沉,冷道:“你好像不明白我的意思。”
那黑亮官差,已将小女孩抓在手中,心上觉得任务完成了一半,便回头笑道:“哥哥明白着呢,你也别心急。”
陆清持剑而立,淡淡笑道:“我急着呢,我急着……让你们滚开。”
他内力虽失,积年的气势犹在,面色一肃,黑亮官差,竟有些畏惧。
其实,陆清武艺今非昔比,出声喝止,实是有些不自量力。
但他却不假思索,仍是仗义而出。
黑亮官差已然醒神,他道:“原来是个管闲事的!那你可算管对了,爷爷我最喜欢收拾你们这种江湖刺头!”
又一招手,道:“兄弟们,给我赶走!”
话音一落,几名官差各自握剑,齐向陆清而来。
陆清拔剑,沉步以待。
乾乾剑铮鸣,光华耀目,如瀑而泻。
他本想用银子摆平此事,但这几名官差却不像戚令乔那般好糊弄,竟是软硬不吃,事已至此,只好一斗。
他自忖官差不比江湖中人,内力大多不济,单拼招式,他也能拖个一时三刻,将动静闹大,引来路人,到时他自有他法。
这么想着,不禁有些恍然,仿佛自己还是三年前,那个快意恩仇,仗义行侠的陆清。原来,热血和善良,始终藏在冰冷的外壳之下。
陆清轻松又快意地一笑,举剑应战。
荡尘剑法即便没有内力加持,仍是这世间第一的剑法。
可这几人,却不是一般官差,居然各个身怀武艺。
数招下来,陆清气息不定,已见颓势。
陆清双眸一转,手便搭上袖里箭。
这袖里箭经过楼霜剑的改良,速度极快,一箭出,必有人伤亡。
这也是那日面对戚令乔,他没有轻易使用的原因。
箭未发,却有一人西来,加入战局,不多时,迫得几人丢弃甲。
居然是周云帆。
陆清道:“你怎么在此处?”
周云帆道:“自然是跟踪关府中人。”说着,看看地下哀嚎的官差,又压低声音道:“一会与你细说。”
说罢,不顾陆清眼中疑色,拎起那黑亮官差,一巴掌抡过去,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周云帆是最近才进了无司的捕快,陆清与他搭档次数有限,遥记得上次还是同去花月坊孙家。
那时候这小子满面嫌弃,陆清还暗笑他古板,如今看他手段雷厉风行,陆清心念一动,知道这次出门,带对了人。
黑亮的官差此刻嘴歪鼻斜,软瘫似泥,听周云帆相询,立刻道:“大侠,我也没干什么坏事,都是上头吩咐。”
周云帆冷笑:“上头让你强抢民女?”
官差道:“哪的话,这是要进宫的小宫女,抗旨不遵,才迫不得已上门来拿。”
陆清已将那一家三口扶起,他转过身,问道:“宫女虽自民间选出,但从不曾强迫,为何如今如此作派?”
大约是见到有人撑腰,那小姑娘胆气壮了不少,也道:“大哥哥,你说的是,我并不愿去,爹娘也说会凑银子替代,你们为何还不放过我?”
那官差哭丧一张脸,道:“我哪知道?我也只是个流血流汗的小人罢了。”
陆清看着那官差,也知此人虽可恶,但到底只是爪牙,想到这些年听到的传闻,不由叹气,问道:“这样的事,你们做下多少?”
那官差道:“这是第一回!大侠,我说的绝对是真话!”
陆清见他不似撒谎,又转身问那小姑娘,道:“你不愿意进宫?”
那女孩垂首道:“我不愿,我爹娘就我一个孩子,我想陪在他们身边,而且……我听人说,那里很可怕,没准有去无回。”
本朝皇帝笃行秘术,传闻常有出格举动,然江湖上虽有传言,却无实证,是以数年来,只做流言。
流言一鳞半爪,但进宫为奴为婢,已有许多人惧之怯之,宁愿多花些银子,也不愿亲自去验证传言真假。
眼下这小姑娘一家人,便是这样的打算。
陆清道:“你们是奉了谁的命?”
宫闱之事,原本三尊山管不得,可亲眼见到有人因此受苦,陆清还是胸中愤懑。
那人却不出声,过了好半响,才支吾道:“赵……赵王。”
赵王?昨日关瑾合说起过这位王爷,据说是汴城新近受宠的皇子。
难道这些下作的事,便是他邀宠的资本?
陆清又问:“你当真不知为何偏要抓这小姑娘?”
那官差道:“大侠,我们确确实实只知道上头点名要她。”
陆清沉吟片刻,便挥手让周云帆放了这些官差。
背后自有首恶,他也不欲为难这些官差。
差人们连滚带爬要跑,只听陆清淡淡道:“这差事你们办砸了,还是早些跑路为妙。”
那几人一听,果然调转方向,朝城外而去。
他们走后,那小姑娘才拽着陆清衣角,怯生生道:“大哥哥,我知道他们为何一定要抓我。因为我八字硬,适合……适合当炉鼎……说……这样炼的丹,最进补。”
原来,小姑娘本来已在去汴城路上,不经意间听见带队的太监们谈论,才知道自己是被送去干什么,心中惊诧惧怕,偷着跑了几次,却都被抓了回去。
后来,也是她命不该绝,碰见一位姓谢的大侠相救,她才得以逃脱。
陆清对炼丹修仙之类的事,一窍不通,此时听来,明白小姑娘是因命格特殊,才被盯上。
原来,宫中那些真真假假的传言都是真的,皇帝老儿为了延年益寿,竟然滥杀无辜。
又想到姓谢的大侠八成是谢天风,不禁对此人愈加敬仰。
陆清从怀里摸出几锭银子,又取下玉佩,交到农夫手中,正色嘱咐:“此地不宜久留,你们拿着这枚玉佩,去安塘,上三尊山,找楼霜剑,就说是姓陆的师侄让你们前来投奔,再将你们的故事说于他听,自会有安身之处。”
夫妻俩泣涕涟涟,本就是劫后余生,此时又得陆清相助,更是难以自持,哭得作一团。
陆清拍拍他们,道:“快走,我送你们出城,莫留恋。”
夫妻俩一点头,顾不得收拾行李,跟随陆清和周云帆出了长临。
送走一家三口,周云帆不禁叹道:“此类隐秘之事,即便有,也是偷偷为之,免得激起民怨,可如今赵王竟安排官府行事,明目张胆,连样子都懒得做。可见汴城金銮殿里老迈的皇帝,命数将近,想要成仙或是续命的心情,已急切如斯。”
事涉宫闱,周云帆竟敢如此直言,陆清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见周云帆回望,他收回目光,笑道:“不止如此,赵王这般不择手段固宠邀功,说明他……也很心急。”
周云帆闻言一笑,竟有几分不屑。
这少年,似乎也很有故事,陆清想着,亦是悠然一笑。
不过,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陆清立刻问道:“你方才说在跟踪人?关府里有人出门?”
周云帆颔首,指指陆清背后的赌坊,道:“戚令乔,估计还在里面。”
陆清惦记着还有玉魄楼未去,便交待道:“云帆,你在此处看着戚令乔,孔永轩那边我还有事要查,有什么话,回了关府再说。”
周云帆却道:“陆掌门,可你瞧着好像病了。”
陆清勉力站直,正色道:“不碍事。”
周云帆想想,四处环顾一番,去了赌坊门口,拉过门前看场子的壮汉一阵耳语,又从怀里掏出银子地上,接着快步跑回,道:“那位大哥帮咱们盯着,我先送你回去。”
陆清脸颊绯红,扶着脑袋,道:“他?帮我们看着?”
周云帆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陆清还是不放心,仍旧让周云帆在此盯着,顺便打探打听下戚令乔平时作为,但他也知道,此时玉魄楼是去不成了,必须先回关府歇歇,否则病情加重,还不知要耽误多久。
走前,陆清忽然轻声道:“你怎么不问我?”
周云帆道:“问你什么?”
陆清:“问我为什么打不过那几个官差。”
周云帆坦然道:“因为你着了风寒,很严重。即便是楼大侠,生了病,也提不起剑。”
陆清回首,却见周云帆面有温和笑意,立于街角,竟也有几分不可逼视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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