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道菜
《三界小饭馆》/夭野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第一章
四月底，琛城。
春光明媚，清风煦和，吹得人暖洋洋的。街上一溜人着春装展春貌，俨然一副“新年新气象，今朝胜去岁”的新面貌。
许唐棠却裹紧围巾，深觉自己格格不入。
她，考研失败；面临六月份毕业，快五月工作还没着落的窘境，简历投了不少，要么石沉大海，要么就一言难尽。
譬如刚才那家，明里暗里pua，hr操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假面脸，说：“洛市不同于帝都，即使有数十年工作经历的人回来，工资也得至少砍半，能有四五千就不错了。你又是应届生，起步工资是两千，也是看你本科……”
瞥了眼手中的公司简介，许唐棠毫不犹豫团成一团，扬手一扔，”嗖“一下纸团飞进垃圾桶。
又把hr微信拉黑，刚被pua的郁气才一扫而空。
拜拜了您嘞，爷不伺候了。
她琢磨，或许再投几家，总有好的在等她。
这年头属程序员赚钱多、前途好。
回家路上，她继续找新的招聘信息。
手机这时收到一条推送——《某大厂35岁程序员深夜从大楼一跃而下……》，她心里一紧，点开看完长达三千字小作文，突然就没了找新工作的兴趣。
小作文里声泪俱下控诉公司，字字血泪，堪为现代版当牛马被丢弃篇。
怎一个惨字了得。
心惊、冷寒之余，更多的是行业叫人失望。
之前被她压下的念头，再次在脑中生根、发芽……
-
几天后，回家吃饭。
饭桌上爸妈问她工作如何，许唐棠搁下碗筷，郑重其事宣布：“我不找工作了，打算开一个甜品店。前期没钱，我先摆摊，在家做在朋友圈卖，搞社群甜品……”
她叭叭说一通，显然不是一时兴起。
而她之所以如此自信，也有原因。
前世，她打败前九后十的男性同胞，在二十位候选人中成为唯一的御厨传人，也是当中唯一的女性。许是她这一身份太过招人妒，一个不小心厨房起火，她眼一闭一睁变成襁褓小婴，在一个新世纪茁壮成长。
她没忘前世身份和手艺，时不时琢磨练习，也不知是上一世半道殒命留有遗憾，她这世自小就力气惊人，可谓是天生的厨苗。
但爱尝鲜如她，在这个新鲜世界自然想尝试新鲜的：大学学计算机，毕业想进大厂做程序员，实现年入百万的小梦想。
现实却开起玩笑。
找工作出师不利，程序员现状堪忧，大厂不把人当人……桩桩件件让她觉着：一百万价挺高，换不来小命长。要想比命长，还得靠自己。
她也想过，父母虽宠她，却不定会同意。大环境不好，能进公司好歹有保障，自己干朝不保夕，万一赔得底裤都不剩，靠月薪两千哪年哪年哪月能还清。
当然，她自觉不会赔。
只还没开始做，保证空口无凭，她势必要说服他们，尽可能让他们安心。
她摆出严正以待的架势，谁知她父亲眼睛豁然一亮，摸了摸下巴沉重开口：“棠棠，既然你这样想，有件事我也不打算瞒你了。”
许唐棠：？
“此处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其实，我们老许家是有传承的捉妖师家族……（此处省略两万字）。现代灵气稀薄，妖怪实力大跌，人类实力上涨，妖界大拿和人类各设管理局，管理约束双方。”
许唐棠忍住惊讶：“爸，建国后不能成精，您知道吗？”
许父：“知道啊。所以说，这也是如今人妖和谐共处的一大原因嘛。”
许唐棠抿嘴，过会儿问：“那您真相信有妖怪？您亲眼见过？”
许父：“……没见过，但我相信咱们老祖宗和你爷爷。而且你不知道，因为人妖协议约定和平共处，咱们作为捉妖师就失业了，你爷爷想出开饭馆的法子来谋生，这也是一个维系人妖关系的路子。”
许唐棠：？
所以，他们是捉妖师世家，以开饭馆为营生。
说好的捉妖家族呢？不是抓鬼捉妖，而是开饭馆？
许唐棠：还有比这离谱的吗？
她的老父亲用实际告诉她：有。
“你考研出成绩那天晚上，你爷爷给我托梦。他知道你没考上，在我梦里笑了一整夜……”
许唐棠抿嘴。
差点蚌埠住了。
没见过面的爷爷这样对她合适吗？
“你爷爷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太高兴。啊棠棠你别误会，你爷爷高兴，是因为你是咱们许家百年难见的天才传人，他想你既然没考上，也许有一天会想重操老许家旧业，到时或许就能光耀门楣，叫那些看笑话的人好看。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你这些，人生嘛是你的，你如何选，我和你妈不会干涉。这也是听你说要开店，我才决定告诉你事实。”
合着还是她自己撞上了呗？
许悠然问：“既然这样，爸您为什么没承袭祖业啊？”
许父挠头讪笑：“我没被祖宗看上。”
老祖宗和她爷爷眼光还挺挑。
许唐棠心里腹诽，嘴上矜持：“那就去看看，您说的祖宅。”
从市区到郊区，再到城乡结合部，开车一个小时。
许父：“就这了。”
望着城郊深处破破烂烂小饭馆，许唐棠：？？？
更绝的是，小饭馆后面是村，前面是条宽阔大马路，马路对面是一个巨型工地，能看到里面有建好的雕梁画栋的古建筑。
许父解释：“对面原来是也村和工人区，后来要建影视城就拆迁了，大部分建好，还有部分在施工。咱们祖宅这和后面那个村子没被人看上，所以估计不会拆迁了，你大胆开业，不怕开不成。”
许唐棠：“……”
实不相瞒，她更想做个拆二代啊喂！
事实已成，有店好过没店，还不用付房租，地方也够大，想咋造咋造，够自由、够逼格。说出去，别人毕业还在头破血流抢996，她就成功当老板。
许唐棠：她又可以了。
再说，好厨子不怕巷子深。
直到，许父把厚厚一沓祖训交到她手上，她花费一晚看完，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她的老祖宗真没毛病吗？
真不是她对祖宗不敬，完全是这个祖上饭馆的要求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比如，饭馆装修得用饭馆赚的钱，否则会有天罚。
别的地方赚的钱烫手是吗？
许唐棠吐槽。
还有什么饭馆定价要是成本的至少三倍起，其中部分要拯救百姓。
真是怕配不上“黑心店”这个名儿。
许唐棠翻白眼。
后面还有要用指定的食材供应商，双方签有一万年的合同，双向不得毁约，否则天罚至，家破人亡。
许唐棠：？？？
她找到祖上饭馆衰败的原因了。
没理由开得好啊。
她决定不占祖上这个便宜了，这样的珍（烫）贵（手）祖（山）产（芋）还是留给更适合的人。她不适合，她还是适合搞搞社群甜品，快活又自在。
回家找她爸说这个事，结果她的不想开饭馆刚一说出口，他爸就蚌埠住了，老泪纵横。
他抹了把脸，装作若无其事：“没事，你继续说。我和你妈听着呢。”
许唐棠抿嘴，没说话。
她因带着上世记忆，自小早慧，许多事其实还很有印象。在她记忆中，她爸虽说平时说话有点憨憨的，做事却是偏向硬汉型。
他爸以前做过矿工，井下爆破有次躲得不够远，炸得满脸血，一出来发现她和她妈等在井口，还笑着安慰她“爸爸没事，脸洗洗就好”。
还有一次，因为厂效益不好半年没发工资，家里也半年没收入，他每天也笑盈盈的，一出门就去工地搬砖、挖井等。那段时间是他们家最难的时候，他爸都是笑着的。这也是长大后，与她妈闲聊时才知道。
所以，她这会情绪很复杂。
这是第一次看见他爸哭。
“您能和我说说，为什么吗？”
许父揩揩眼泪，满是慈爱地看着她：“让闺女看笑话了啊。”
他努力笑，想缓和一下凝滞的场面，“其实那天你说开饭馆，说你爷爷高兴，其实我心里也高兴得很，因为爸爸是真的很想很想祖宗的事业能发扬光大，不是为了扬名立万，而是在做一件于人于社会的好事。我特别想继承，却没有这个天分。像你爸我，名为不庸其实是庸才啊，一出生就与祖产无缘，你爷爷特意取名不庸，是希望我能有个不像我一样的下一代。”
许父抓抓头发，脸上露出一种无法对抗命运的无力感。
“我没认命啊，就一直试，想着早晚有一天祖宗说不定就看我顺眼，认可我了。谁知道，那年我受聘珠市，以为回来就能继承祖业，却不想在那儿学厨之际被处理的鱼咬了一口，胳膊肿得我躺在床上三天三夜，起来后就用不上大力了，彻底断了这条路。”
许唐棠、许母惊讶：“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件事啊？”
许父挠头：“这不怕你们担心嘛，就没说。反正后来也好了。当然棠棠，这回选择权在你，我和你妈都尊重你。爸爸就是想，你有没有可能试试，左右试试也不花钱，如果你觉着不好就再卖你的甜点如何？你觉得好不好啊？”
他小心翼翼又带着期盼，甚至含着点恳求地注视着她。
许唐棠：“不花钱？开店怎么会不花钱啊？”
惊觉自己说漏嘴，许父连忙找补：“你爷爷留的手札上不说了嘛，可以借嘛。”
许唐棠：“……”
“我再想想吧。”
她其实也懒，之前想着多努力点搞好甜点生意，那是为了维持盈亏，也为让父母放心。现在要是继承祖业，岂不是就没这回事？
这里位置又偏僻，很明显不会累死累活，平时多半就可以躺平？
而且自己当老板，想干就干，想放假就放假，也是爽歪歪。
况且这种装修靠借、食材靠赊的事，她还是第一次干。
也蛮新鲜的。
再说她爸都舍下老脸求她了，这还是破天荒的事。
好像是也可以？
过许久，许唐棠回：“行吧，我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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