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找到了，你不要怕

孟如风跳下去将莲台救了起来，这是他们的初见，于孟如风来说或许只是传闻中跋扈的莲家大小姐具象化了。洛白鱼看见莲台的记忆颜色，五颜六色，绚烂至极，这次平淡的相见是她短短一辈子，穷其一生也不能忘怀的亮色。

        那时的莲大小姐是嫡系唯一的子嗣，大家族枝繁叶茂，房中子息丰裕，莲台的娘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莲父后院干干净净，膝下只她一个女儿。嫡支旁支的妯娌微词不少，那是嫉恨又羡慕。莲台七岁这年，父亲后院依然只母亲一个，难听的话甚嚣尘上，早已不再避她。

        莲台听母亲教导长大，遇见喜欢的却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争要抢要紧紧攥在手里，粉身碎骨也不放开。见到孟如风的第一眼她便想起了母亲的这番教导。孟家的如风公子小小年纪天资绝佳，声名远扬，有最俊美的容颜和最好的天赋。

        七岁的莲大小姐什么都还不懂，她只知道自己要成为能与孟如风比肩的存在。族里的修炼严苛，大家学习四个时辰，她学习八个时辰。五月节八月节大家盼着放假，打扮地花枝招展出游玩乐，她十年如一日顶着寒风暴雨苦练鞭法。

        莲家大小姐一手九节鞭使得虎虎生威、炉火纯青，赫赫威名传遍西北九郡十镇，同样传进孟如风的耳朵里。跟她交好的姐妹隐含担忧，“只听说世家大妇如何贤能如何有才的，没听见说能打会猎的，家中长辈既然有意为你俩订下婚约，伪装一二迎合孟家，只对你有好处。”

        莲大小姐傲然道：“你放心，我要找夫婿自然是要接受我的全部，他看不到我的好，我也不要他。”

        有人拿莲台凶悍的名声问到孟如风面前，一来为挑拨离间，二来也为下一把莲台的面子。孟如风微微一笑，满含柔情，“世人多面甜心苦，殊不知坦率直接的可贵，这样很好。”

        好友心甘情愿做一次传话筒，孟如风的评价一字不漏传进莲台的耳朵里。微微成熟散发出甜蜜的少女心在春风的吹拂下，迎风而长，无可抑制，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那是两人订下婚约的第一年冬，苍俊山的雪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以往蛰伏在山里的狼群没有吃的，频出山林，给周边的村镇造成很大伤亡。莲台跟家里队伍外出猎狼，百十头灰狼黑狼中间出现一只白色的幼狼，颜色极纯极正，那是野狼群百年难得一遇的狼王。浑身是宝，谁都想要。

        莲台看见幼狼的第一眼，心里便知道这是她的猎物，不顾长辈的阻拦，莲台追着幼狼深入林海。百年一遇的狼王确实难得，莲台追着进了雪山深处，大雪便瓢泼着鹅毛般飞旋直下，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把她困在了天地一色的雪原中。

        齐腰的深雪将她埋在其中寸步难行，不知哪一脚倘若踩空便会叫人在此长眠，莲台运起灵力保持身体的体温，艰难地在雪中跋涉数个时辰。眼前的大雪变得缥缈轻柔起来，一粒晶莹的雪花放慢了速度，轨迹分明，从眼前滑落。

        她听见自己的呼吸粗重、滞涩，仿佛破口的风箱，死亡的寂静从四周缓慢缩小领地，悄无声息冰冷地将她圈在一囿。就是在猎猎夹杂着雪花的寒风中，一身黑袍的少年仗着□□，朝她飞奔而来，脸色是比雪地还要寂静的沉默，可是他的手暖的仿佛小时候母亲的手，那个时候母亲还没有控制成狂，还跟父亲恩爱有加。

        天不怕地不怕一身傲骨宁死不知弯腰为何物的莲台，在少年温暖的怀中悄然卸下了一身反骨，从来只因恨而哭泣的她，这一次为爱落泪。情愫悄无声息顺理成章在黑暗中生根发芽，莲台沦陷地又快又急，一颗滚烫的心，义无反顾扑向神秘的未知。

        那一天，孟家的如风少爷单枪匹马冲进无边无际的雪原，寻找了一夜，找到了莲家的大小姐兼自己的未婚妻。他高大伟岸，抱着她从巍巍雪山走出来，如盖世英雄，成为所有闺阁小姐不能宣之于口的春|梦。

        被情爱所迷的姑娘既是可爱的又是可恨的，从这次雪山事件之后，莲台再也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心意。她爱孟如风，爱得轰轰烈烈，爱得如痴如狂，爱到将孟如风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不准任何人靠近。

        她像火焰一样热烈奔放，燃烧着自己，所以没有发现孟如风眼中时常涌现出的复杂之色。

        他多少次对她欲言又止，却在她明媚的笑容里咽下已经涌上喉头的话。古往今来，事实证明，有些话有些事，该当说的时候就该脱口而出，该当做的时候就该当机立断，否则老天就把机会收回去了。

        孟如风小少年不懂这个道理，他失去跟莲台坦白的机会，还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那是他第二年跟着家族长辈外出捕猎，一走就是两个月，大雪封城，要道不通。

        而孟家一场妻妾之争让孟家大夫人身中剧毒，危在旦夕，如若不能及时找来解药，也不过三五日光景了。莲台听闻消息，愣在原地，那是孟如风最最敬爱的娘亲，心中第一重要的女人。他不在的时候，她若是不能守护好他最重要的人，拿什么脸面见他？

        苍俊山南面四季朝阳，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雨林，林中生长着各类毒草毒虫。孟大夫人所需要用来解毒的莽牯朱蛤便只有此地才有，只是那个东西号称万毒之王，状如□□，成年一只掌心大小，全身透着乌沉沉的深紫色，眼睛漆黑，浑身是宝却也浑身是毒。寻找它的人多如牛毛，如过江之鲫，因几百年才长成一只，是名副其实的神兽，是以极少有人见过。

        莲台装点行装，骑上骏马带着长鞭朝苍俊山义无反顾地奔过去。她没有半点把握，可是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孟如风是她珍之重之的第一人，他的愿望便是她的愿望，无论如何，她需要给他一个交代。

        寒冬腊月，像是蛇、□□之类的动物早已经陷入冬眠，莲台无头苍蝇似的在燥闷的山里转了一天。冬季的雨林不热，但是黏糊糊的湿意无孔不入，一层热浪扒在皮肤上，难以忍受。

        莲台将俊马绑在山下，自己背着行囊徒步向前，雨林里树木繁茂，根本没有可以通行的道路。她的脸上手上被锋利的树叶刮出一道道破皮的口子，身上的衣裳吸饱了水汽，沉重的厉害。但是不能停下，她要救孟大夫人，她不想孟如风难过伤心，一个简单的理由，仅此而已。

        早说过，苍俊山的雨林蕴养着不下千百种毒虫猛兽，莲台这一路惊险不断，几次死里逃生，还是被不知什么东西给咬伤了，好在并没有毒性。她知道莽牯朱蛤的洞穴是什么样子，也知道它长什么模样，虽然只是在孤本里读过，是真是假早已无从辨清，此刻唯有相信。

        上天还是眷恋她的，在翻到第八百九十二个洞穴时，对上黢黑的洞中那双幽幽的眼睛，莲台险些激动地哭出声。

        在大夫下达最后通令的那天傍晚，孟如风如有感应般，提前回了家，也见到了奄奄一息紧靠灵气压着毒素蔓延的孟夫人。他只在床头站了片刻，挥起披风转身朝外走去，走到大门口，高大的俊马还没把气喘匀，打着哼哧哼哧的响鼻。

        “公子，莲大小姐回来了。”男仆激动地奔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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