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救世主
江尽恒跟一女孩迎面走了进来。那女孩跟江尽恒站一起，跟他差不多高，应该只有一米六左右。她穿着一条浅色牛仔背带裤，露出一双白皙匀称的腿，扎着一个蓬松的丸子头露出一张让人惊叹的绝美脸庞，她脚上踩着一双白色的人字拖，斜挎着一只黑色的小挎包，手里还拿着一杯奶茶，喝了一口就塞进了江尽恒的手中。
江尽恒笑着对女孩说了什么，女孩抬手就往他手臂上捶打了一下，关系看起来很是亲密。
楚曰第一反应就是，那天她从江尽恒身上嗅到的那股好闻的味道，应该就是从这女孩的身上传来的。
他们两人就落坐在他们的隔壁桌，楚曰眼神微眯着从那被繁星点点点缀的落地窗前看江尽恒跟那个女孩。
那个剪影越来越近，楚曰回过神来，发现江尽恒站在了桌旁。
他居然会跟那个女孩过来打招呼。
潘博文跟楚宋玲立刻热情了起来，四人七嘴八舌用粤语聊了几句，最后楚宋玲让潘一帆跟楚曰打招呼。
“橙橙跟小帆叫阿姨。”楚宋玲说。
阿姨？楚曰细看起了这个女孩的模样跟江尽恒的对比，得出了答案。这个看起来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居然是江尽恒的母亲！
“阿姨好。”楚曰跟潘一帆喊了她一声。
江尽恒的母亲微笑着颔首，又跟他们寒暄了两三句才回去坐下。
“同样都是生了两个孩子的，怎么这林嘉慧就好像不会老一样，越长越年轻，越长越好看。”楚宋玲跟潘博文嘀咕道。
潘博文乐呵呵道：“哪有，你就跟十八岁一样。”
话很直白，但楚宋玲很受用。
不久，一个男人捧着一束花朝江尽恒的那一桌去，楚宋玲忍不住往那边去瞟，语气兴奋：“哎，老潘你看那边什么情况？”
楚宋玲是一个八卦的人，潘博文不是。
潘博文还拿着菜单研究起这西餐，对她这话敷衍地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研究菜单：“上次我妈大寿你就送的介个花。”
楚宋玲：“……”
“你要是想当我儿子，不用这么婉转用送我康乃馨这种方式告诉我。”林嘉慧说话一如既往的犀利。
“我也想送玫瑰啊这种，这不是不合适嘛，康乃馨多好，符合你身份。”陈森把花送到她的面前，“快，拿着。”
“我一个青春无敌美少女，康乃馨怎么就符合我身份了？”林嘉慧冷漠的看着他，全然没有要接的意思。
“不要这么计较嘛。”陈森心虚的把花转移一个方向，“来，恒仔你拿着。”
江尽恒只能把花捧了过来，放在了隔壁的空座位上。
楚宋玲还想八卦，被要上洗手间的潘一帆打断。
潘博文还在认真研究菜单，楚曰假装看窗外实则在看倒影，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隔壁桌的声音显得异常清晰。
陈森问起江尽恒的暑假生活，江尽恒如实告知，说自己大多数时间都舞社上课，跳舞跟声乐都会上，偶尔还会跟朋友去打篮球去看电影什么的。
他循循道来，陈森听得认真。
楚曰从他的话里感受到了他的暑假生活过得有多充足之余，也窥见他这人逻辑思维跟语言组织能力有多强，他能跟眼前的长辈相处的像是朋友，是他说话时透露出来的那种清醒毫不逊色于一个成年人，这跟他外表那种天真烂漫的样子是截然不同的。
楚曰透过窗上的倒影能看到坐在江尽恒对面的男人，眼里对他除了有欣慰以外还有欣赏，但他的母亲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奇怪。
没多久，楚宋玲带着潘一帆回来了，服务员开始上菜。
小巧的牛排被装在摆盘精美的瓷盘里，整体看上去像是一副浑然天成的山水画，是让人难以下手的艺术品。
这样的艺术品，楚曰还没来得及看仔细就被潘博文端走，开始动手锯了起来。
“叔叔给你切。”潘博文动作粗鲁，锯牛排的样子像是在锯木头，看得对面的楚宋玲直皱眉头。
“你能不能斯文一点，你看看别人。”楚宋玲这里说的别人是隔壁桌的林嘉慧他们。
潘博文瞥了一眼：“我好歹还用刀叉。”
只见林嘉慧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个餐具盒打开，然后从上面拿出一双银色的筷子。
江尽恒把切好的牛排给她递了过去，林嘉慧直接用筷子吃了起来。
“那不一样。”楚宋玲脸上有些挂不住，只能硬着嘴说，“反正你注意一点。”
“行行行。”潘博文顺着她，动作放慢了点。
林嘉慧出身不凡，进出这样的场合跟回家一样寻常，所以即便她穿着双拖鞋，打扮休闲随意，如今更是拿筷子吃这块上千的牛排，别人都不会觉得她是土包子，而楚宋玲不一样，她出身卑微，即便穿着一身名牌，也还是盖不住骨子里的自卑，她尤为在意别人的目光生怕因为一点小事暴露自己是从小地方出来的。
楚曰第一次吃牛排，老老实实的用叉子一块一块的吃着楚宋玲要求的六成熟的牛排，这半生不熟还带血渍的肉吃在嘴里让她想起小时候楚宋玲给自己做过的那个因为炒到一半就没有煤气的炒肉，明明当时的楚宋玲半分都吃不下去，如今却满脸享受。
她不清楚一块肉为什么会卖这么贵，更不清楚为什么肉一定要煮个半生不熟才能显得自己专业。
潘博文低声抱怨一句：“这牛排还没烧肉好吃。”
楚宋玲撇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里的牛可都是进口的，顶级的。”
潘博文幼稚的努着嘴：“哦，因为是进口的，所以难吃也是有道理的。”
楚宋玲刀叉一撂，化了妆的精致脸庞上有不悦的怒火：“番薯文，你非要跟我抬杠是吧？”
“我只是说这肉——”他说着瞧见她的表情，求生欲极强的及时改口：“这肉可真好吃！”
“阿姨，我妈让我问您要不要喝点酒。”
原本还一脸不悦的楚宋玲脸色一变，笑容堆积起来，温柔道：“谢谢，阿姨不喝红酒。”
江尽恒摆手：“不是红酒，是我家里自己弄的白酒。”
楚宋玲：“……这里不是不能自带酒水吗？”
“是不可以，不过加服务费就行了。”
能想到在西餐厅里喝白酒的人，恐怕不多。
林嘉慧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就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小孩，这辈子除了生小孩以外就没吃过苦头，向来随心所欲习惯了，如果有规定明确不能带的话，她不会去蛮横的破坏别人的规定，但店家说了加服务费就行了。
说白了，只要是花钱能解决的问题，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
林嘉慧已经拿着个酒壶跟高脚杯过来了，往高脚杯里倒了一点递给她：“你试试，我自己酿的，好喝的话我下次去喝早茶给你带几瓶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楚宋玲笑着接过酒杯。
高脚杯里倒映出她的笑意，透着几分拘谨。
“都这么多年交情了，以前还是街坊邻居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嘉慧的目光扫过，落在跟牛排较劲的潘博文身上，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之意，“你说是吧，番薯文？”
潘博文悠悠回了她一句：“系啊，大只胃。”
两人多年的老同学，说起话来丝毫不带客气的，对方的花名叫得一溜。
林嘉慧虽然也是家庭主妇，不过她这种家庭主妇跟楚宋玲这种围着家里小孩转的家庭主妇不一样。江家一家是文化人，而林家则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林嘉慧字都没认全年纪就会认世界各地的钱，别人对芭比娃娃感兴趣的年纪，她的兴趣爱好就是赚钱搞投资。林嘉慧是一个聪明人，从小的生活环境让她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说金钱代表世界的宽度，那么人脉关系就决定了世界的厚度，她善于交友，人脉非常广，好几次江家遇到的问题都是靠着她这些年打下来的人脉关系解决的。
林嘉慧太会跟人相处了，就这么几句话很直白的传达出来一个信号，是因为跟潘博文之间老同学的关系，并非是因为她，所以楚宋玲不用这么拘谨。
最终楚宋玲还是收下了这份好意，在林嘉慧潇洒的提着酒壶离开时看她的背影里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楚宋玲知道，林嘉慧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那股自信，跟在与人相处时的从容，是她哪怕穿再多再贵的衣服都比不上的。
那边的陈森喝了一口水，心怀鬼胎的瞟了江尽恒一眼：“恒仔，你要不要先帮我去买个单？”
“你叔叔是要把你支走。”林嘉慧毫不留情的戳穿他。
与其说是戳穿，更不如坦然交代他们今天的这个饭局究竟是为了谁。
陈森为谁而来，江尽恒比谁都清楚。
陈森祥怒：“当着我侄儿的面就不能给我一点面子？”
林嘉慧呵呵两声：“就你这脸皮，丢了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陈森“啧”了一声：“好好的，怎么还搞人身攻击呢？想当年我也是个帅哥好吧。”
“哦，那得多当年啊？”
陈森：“……”在斗嘴这件事上，他就没赢过林嘉慧。
“这单要买多长时间？”还是江尽恒这孩子好人，懂得给他送温暖。
陈森立刻把钱包送上：“十五分钟！”
“行。”江尽恒很识趣的把时间留给他们二位。
江尽恒一走，陈森话就憋不住往外涌：“嘉慧，我是真的很有诚意，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来请了，除了你以外我从来没在一个人的身上花这么多心思。”他说着懊恼，“哎，我发现你们母子两人真是八字跟我不合，我怎么老在你们母子两人身上碰壁，当年死活都追不上你，现在死活都追不上你儿子，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母子的！”
林嘉慧慢悠悠的喝了口水：“那说明老天爷都觉得我们不合适。”
陈森轻拍桌面：“怎么就不合适了，你跟我合适的很。我这么多年没结婚，不还是为了你吗？”
林嘉慧跟见鬼了似的嫌弃：“那是你自己的原因，别往我身上去靠，我跟江程那是天作之合，恩爱和睦，这辈子在一起，下辈子还会在一起，你想都别想。”
陈森嘀咕了一句：“也是，就你当年追他八条街都不止的狠劲，江程下辈子都未必甩得掉你。”
林嘉慧听不太真切，拧眉问：“你嘀咕什么，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陈森狗腿道：“怎么会呢，你这么完美的一个人，哪有坏话可以说啊。”
林嘉慧点头认同道：“这倒是。”
陈森：“……”这自恋倒是多年都未曾改变。
陈森跟江尽恒的父亲江程是发小，当年两人一起考上名校，开学第一天陈森就对同系的林嘉慧一见钟情，林嘉慧却对江程心生爱慕。林嘉慧跟陈森不一样，陈森追人起码还内敛一点，林嘉慧追人那是真的狠，浑身上下都写着志在必得的自信，所以这么多人都融不了的冰山江程，愣是让她给捂热了，这么多年了，两夫妻恩爱和睦可谓是羡煞旁人。
陈森当年的确对林嘉慧有情，只是这份情早在两人步入婚姻殿堂后转变成情同家人一样的感情了，这么多年早就释怀了。陈森不是因为她才单身多年，而是因为他这么多年都把感情献给事业，还硬生生的把自己熬成秃头，被迫剃了个光头，明明两人同年，林嘉慧还像是个十八岁的青春美少女，陈森却像是年近五十的中年的大叔。
陈森顺着杆子往上爬：“你看你们夫妻两人这么优秀的基因生出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长得帅还有才华，不进娱乐圈真的太可惜了。嘉慧，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今年年底之前就会推出三代，三代出道以后我们的重心就会放在培养四代上，小恒天生就适合舞台，未来娱乐圈一定会有他的一番天地。”
林嘉慧礼貌地“哦”了声。
陈森这番话在听的除了坐在对面的林嘉慧，还有楚曰。
楚曰并非有心要偷听大人的对话，只是他们在说江尽恒，她很难把自己的注意力从他们的身上移开，耳朵自动清理其余杂音，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如此真切。
“我跟你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也不瞒你，近年来我在公司的处境是越来越艰难了，现在即将要推出的三代不管是人气还是实力都极其不均匀，远没达到要出道的标准，但是市场需要，公司高层也需要，我们在三代上耗费太多钱，公司高层需要短时间内看到资金回笼，当下我无法阻止。”陈森忧愁叹气，眼下的那团乌青显得他整个人憔悴不堪，“三代已经沦落成资本的棋子，一旦推出，势必是要影响公司形象的。我从大学就创了南斗娱乐，这么多年辛苦建立起的口碑不想毁在这上面，这么多年，我看人从未出过错，嘉慧，恒仔是公司的救世主。”
陈森的能力跟眼光是毋庸置疑的，当今最红的男团跟女团都出自他手。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就是在公司出现资金问题的时候选择了妥协接受了外界的融资，有了资本的插手，公司的决策权便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决定。这个公司是他辛苦创立起来的，他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公司急切的为了短期利益毁于一旦，四代对他而言太重要了。
他把江尽恒看成公司的救世主绝非只是一句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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