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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针尖麦芒


“民女冤枉!”

        一声利哭忽的迸出,随着枷锁声重重落地,谢从安只觉利刃入脑,痛到眼前一片空白。

        她强忍痛楚,勉强去看。狱卒正将刑具套上来人的小腿,对方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趴在地上,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全是血痕,看那模样身形是个女子,莫名的眼熟。

        心生怜惜,谢从安伸出手想要拦上一拦。

        那阴恻恐怖的声音又冷冷笑道:“谢小姐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思去管别人。”

        谢从安转头对他用力一瞪,忽然记起身旁这人身份,一时心惊又是心凉。疑惑苏姑娘怎会如此狼狈,瞬间多了警觉。

        她住神细看,发现苏亦巧俨然已失了人形,必先吃过了大苦。心中惊疑,只怕这姑娘会命丧于此。

        谢从安心生不安,抬眸间对上散发后满含恨意的一双眼,顿时汗毛竖立。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珠一颤,接着便又响起声凄厉哭喊。苏亦巧在地上痛苦的扭作麻花,方才还知遮衣蔽体,这会儿已连羞耻都顾不得了。

        谢从安身旁的狱卒趁势躲开,手上要与她穿戴的刑具散了一地。苏亦巧伸出手来,上面满是伤口,她避开地上的刑具,努力探着身子去捉谢从安散在地上的裙摆。

        若目光可作刀剑,此刻的谢从安只怕早已是百孔千疮。

        眼前的情状实在可怖,谢从安不自觉的往后躲着。苏亦巧满口鲜血,叫声凄厉,恶狠狠瞪着她的模样实在是形同恶鬼。

        “谢从安!谢从安!我苏亦巧究竟哪里不如你!”言语中□□的恨意,在场之人无一不觉毛骨悚然。

        谢从安呆呆坐着,心里明白,却丝毫动弹不得。她早已发觉身周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声响和光亮的刺激亦被放大。苏亦巧的所有行为都给她带来了最大程度的惊吓。身体不受控制,她无法表达情绪,可是身上的冷汗却重重叠叠透了几层。整个人都如坠冰窖,分不清是冷还是怕了。

        看着堂下的两个女子各自挣扎,阴影之中有人招手,有狱卒上前将谢从安压住,逼她看着苏亦巧受刑。从头至脚,额前指梢,无一处完好。

        谢从安无法抵抗,渐渐陷入了无意识的哭泣。殊不知,她从头至尾一滴眼泪都未流出。众人看见的谢小姐只是一脸漠然的坐着,瞧着面前的女子受尽千般酷刑罢了。

        不知过去多久,终于没了声响,连微弱的喘息声都已消失。苏亦巧在数不清第几次的昏厥后又被盐水泼醒。这次被磨尖的铁杵戳入腿骨,她也只是微弱的发出了一声闷哼。一旁的谢从安双目无神,已形同痴儿。

        堂中传来一阵低语,方才下令行刑之人道:“陈主事这差事办的不错,今日便到这里吧。”

        脱离钳制,谢从安终于昏了过去。睡梦之中,血海翻滚,充满仇恨的目光让她无法安宁。再睁眼见到稻草铺旁一片透入的白光,这噩梦般的一晚已经过去了。

        谢从安挣扎着爬下床铺,跪坐在那片白光之中努力喘息。身体的酸痛已不算什么,只是又烫又冷,混沌不清的难过让她宁愿死去。仿佛那血淋淋的刑罚时刻就会再次上演,耳畔还回荡着苏亦巧凄厉的惨叫。

        她握拳砸地,狠命咳了几声,满口的铁锈味,干涩难忍。握紧双手的酸胀,竟奇迹般的缓解了脚踝处火燎般的疼。只是脑袋仍嗡嗡作响,不能分辨是醒是梦。

        身旁忽然有碗水递了进来。

        回头见是那位牢头大姐,谢从安勉强着喝了一口,却一转头就吐了出去,只能干呕。她压了半晌后哑声道:“大姐,那个女囚怎样了?”

        牢头将碗放在她身侧,缓缓站起身来,“你能好好的便自求多福,又去问她做什么。”焦灼落在眉眼,却又忽然道:“贱命一条,阎王都不要。”

        还活着。

        谢从安睁开眼睛,面上却没有半分喜悦。

        昨夜已伤的那般重,若后续审问还有酷刑,倒不如直接死了干脆。而且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有限,依她眼下的状况,就算想救只怕也难。

        虽说这姑娘是自作孽,却也是与她有关,想起她昨夜那恨透了的眼神,谢从安无奈的闭了闭眼。她努力撑起身子道:“大姐,你替我送个信儿去谢侯府。我爷爷定会保你荣华富贵。”说完便又昏倒过去。

        时已入春。御花园中勃然焕发,生机处处。姹紫嫣红之中,便是美人争艳之地。三两娇娥散座,顾自的说话玩笑,赏心怡情,十分热闹。

        凉亭中,一位梳着坠马髻的美人刚拿起玛瑙盘中的糕点咬了一口,座上的主人忽道:“宫中亦是无趣,慕青还是要多多来看本宫。”

        美人忙放下糕点,起身行礼,乖觉的上前与其攀谈。

        正对花园的阁楼之上,有一人身着金衫白袍,倚在窗边软榻的高背上,隔着满园春色,森森重绿重,望着这些。

        越过御花园再往外看看上几眼,这人搭在腿上的手忽然空点了几下。西北处,一处重楼殿宇宫人济济,来往间步履匆忙,可是后宫中少见的慌乱。

        “盛华宫都闹成了那个样子,母后也不管管,还放了崔美人入宫来哄这位菁妃娘娘开心。如今这朝廷内外流言四起,四弟不懂事便罢了,她在后宫也不肯低调些,倒真的似不觉这高处不胜寒?……二哥不如与臣弟交代一句吧,母后可是有了别的安排?”良王手执玉箫撑着下巴,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太子在案前的宣纸上又添两笔,头也不抬:“三司会审当前,不论前朝后宫,都不如少一事的好。那些过场走走便是,母后若不谙此道,三弟便要好好担心自己的去处。”

        良王一笑,起身上前去看那案上画作。

        对着窗外的满园春色,纸上却是雄鹰展翅,浩瀚长空。

        “我的哥哥,四弟果真是惹得你不快了。”良王脱口而出,笑的俊朗。

        太子端详一阵才将笔落下,轻描淡写道:“昨夜邢狱大牢里的动静很有几分意思。不知是不是四弟的手笔……倒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他不留痕迹的扫过良王,命人将画拿去晾干。

        良王把玩着手中玉箫,仍然笑的十分随意:“听说那位苏姑娘已只剩了半口气。谢小姐倒是稳稳当当的被送回了谢侯府。”

        “算不上稳当。”

        太子又铺开一张宣纸,寥寥几笔,兰草宛如新生。“说是才刚上了几种刑具人便被吓傻了。如今就同个痴儿一般,站立不得,连话也说不出了。是被抬回去的。”

        “当真?”

        笑目凝神,良王指尖的玉箫一转,有些不解,“她那跋扈的名头传了这么多年,倒是只纸老虎。”

        太子忽道:“侯爷见了宝贝孙女这般,必然是要与刑部算账的。你却猜那谢勋见了苏亦巧又当如何?”

        良王会意,“必然要为之报仇雪恨。这等角色最易利用……这便等同于在谢府安插了人手。”他笑的有些漫不经心,半讽道:“此招不差。”

        “依三弟所见,会是谁的主意?”

        玉箫一下一下敲在手心,良王琢磨道:“崔姑娘一个女儿家,若真是她的手段,未免阴毒了些。臣弟与四弟处了这些年头,又实在不觉得他有这般的谋略。”顿一顿又看向窗外,“怕不是,去与娘亲求救了。”

        “事发颇晚。从荷风小筑入宫,怎么也是赶不及宫门下钥的。他的消息是怎么送入盛华宫的?”太子侧头看向窗外,两人同时望向御花园中。

        坐首之人珠光宝气,鲜红的指甲附在额畔,美目半敛。恰逢有人说了什么,惹起一片笑声,她便随之弯了弯嘴角,将茶碗递了出去,转而倚在了美人靠上。有宫婢趁机凑近,片刻又退了下去,她便眯起杏眼一笑,接过新换的茶碗,往高楼这处看来。

        “其中的故事,三弟当比孤清楚。”太子意味深长的说完,良王垂眸一哂。

        “这些日子与兄长亲近了些,他们自然要将我远着,哪又曾给过什么消息。若是将些无趣的小事也拿来翻讲,失礼倒是其次,只怕二哥就再不肯见我了。”

        “听来三弟是嫌长安委屈无聊?”

        良王笑笑,又歪在了窗边的榻上。“委屈说不上,无聊是确实的无聊。原还有小王曦可以给臣弟捉弄,可惜他现在也走了……”

        “你替他送礼,还闹的满城皆知。王叔因此将他关了起来,前几日才令人押走的。此次还向父皇讨了封御旨,命冯将军对他严加看管,不得军令不可擅归,否则按军规处置。”

        良王举起玉箫挠了挠下巴,干笑几声。

        “王氏皇家的男子,怎能因追求不得便独自郁郁那般俗气。就算女人抢不到手,也不能让对手自在。王叔都知道了除夕夜的贺礼,那郑如之必然更是清楚。臣弟这是帮小曦儿争面子,他理当好生感激。至于军令……总归不过是些皮肉苦,王氏儿郎又何曾怕过。”

        “如此。”

        兰草着色更添春意。太子加了私印,挥手让人收走,跟着转向良王道:“孤以为你们早就知道谢氏会出岔子,所以才将此事故意闹大,好支开了他,方便四弟下手。”

        长睫一颤,遮去眼底流光,良王慢悠悠的笑了起来,“二哥这话,臣弟一时都没听明白……属实是高看臣弟了。二哥可记得当年太傅的语批?‘不若皮相灵动,朽木不可雕也。’嗯?”

        太子不咸不淡的盯着良王看了半晌,轻轻一扯嘴角,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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