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侯府危机
厅中混乱之际,茗烟发觉有人盯着自己,转头见了小姐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心底莫名发怵,眼见谢又晴捧着盘瓜子上来,忙的哆嗦接过,放在了谢从安身旁的小几上,再抬头时,便见小姐一脸的坏笑,正朝座上眨眼。
韩侍郎闭眼懒懒歪着,怀里揣着的正是侯府被称作家法的那根红酸枝木。公子仍是正身端坐,面瞧上去声色不动,从这方却能瞧见他耳后一片涩红,没至领中。
茗烟一时心中感慨,公子对小姐再也不是无知无觉,又因眼下前事心有余悸,既觉欢喜又是苦涩。
这一场闹剧最终以三人指认了谢墨作罢。
郑和宜吩咐将人关起来择日发卖,另外三个因互相监管不利,被罚了外院的洒扫和半月的银钱。待处理完了回到幽兰院,只见谢从安侧卧在东屋榻上,绣满蔷薇的裙摆滑落在地,仿若一个将将退化人形的仙子。
他走上前去,捡起地上的裙摆轻轻置于榻上,“今日似有什么十足的好事。”
谢从安以手支颐,面上带着淡淡笑意,还未说话茗烟已冲了进来,身后还跟了谢又晴。两人一见房内情形,忙的住脚,对视一眼又要往外跑。
郑和宜将人喝住:“慌什么?”
茗烟瞥了谢又晴一眼,诺诺道:“外头,有人……来……寻公子。”
颜子骞才传话来,说这几日有事要忙,一时也想不出谁会来寻自己,郑和宜听身后传来谢从安的声音:“今春来的急,外头一连几日都热的心慌,好容易这会儿太阳落山,凉快些了,宜哥哥不如在院里小憩一会子,我去替你去打发了岂不好?”说着已越过他迎了出去。
郑和宜瞧着茗烟又急又怕的样子,沉思了片刻也跟了上去,行到前厅,顿时明白了里头的古怪。
“晋王大驾,不知有何贵干。”谢从安的冷笑挂在唇边,话里还算得上客气。
这一年间的来往下来,两人也算得相熟,晋王对她的脾气也了解一二。此番只因是有求于人,不好翻脸,拿捏之间,瞧见郑和宜过来,顿时喜笑颜开。
三人入座,郑和宜落在了附位。晋王愣了一瞬才记起这府邸姓谢,于是勉强收了些架子。他瞥了眼在一旁低头剥瓜子的谢从安,拉了郑和宜一番诉苦,话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怒道:“围猎必然杀生,年年都不外如是,怎么今次就要念经作法,还要选什么八字适合之人,跪满七七四十九天的菩萨……这些混事闹起来,亏他们怎么讲得出佛门清净,佛法自证的话来。”
郑和宜倒是对其进退有度的安慰一番,最后答应同往围猎才算将此事了结。待他将人送走转回,远远便瞧见谢从安小小的一团,窝在黄花梨木的宽阔高背椅上,下巴置在膝头,笑望着他,十分得意。
“几日间跑的人影不见,原来是去给他找这麻烦。”那副眉眼极是好看,却总淡淡的。
谢从安按下心内叹息,笑眯眯的跳下椅子,将剥好的瓜子仁捧去献宝,“若不是他母妃行事荒唐,我又怎能在此中弄起名堂?说白了还是作茧自缚而已。”
前些日子为着调查韩玉,谢从安在清风明月阁待了许久,除去在佛莲公子那里饮酒听曲聊闲天,实在也没什么正经事。有次误打误撞听了佛莲兄弟的墙角,发觉嫖·客竟是个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身份,问了佛莲才明白这里头的道道。
原来大乾并没有为官不许狎妓的国法,但是这些大官们为着避免被听去重要信息,都爱躲在小倌馆中谈事。这一下就被谢从安听去不少朝堂上的秘闻与贵人之间的私密怪癖。
早先提过东临来朝之事,日子正定在春季,皇帝有意将围猎办得盛大些,借机展示大乾民富兵强的国风国貌,礼部也早已憋着劲要玩出些花样儿。哪知忽然生了变故,东临到访之期一变再变,礼部这笔银子便不知该不该花,也不知该如何去花,只能与东临大使反复周旋,想早日得个准信儿。
此事会被那些大人们反复说道,还因牵扯了朝堂局势在内。据说,往年的围猎皆是太子鞍前马后的操持,今次却不知为何,钦点了晋王督办。
彼时无聊,谢从安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脑中生出了不少恶作剧的念头。
每次晋王找茬,她都因这小小的宫女身份不敢造次,白白受着一肚子的气。今次竟然巧合拿了这等消息,想起自己也算是属于太子一派,又有盛华宫闹鬼的传闻在前,若不趁机报复,可不是对不起跋扈这个名号!
皇帝老儿塞韩玉进府这件事也早已让谢从安恨得牙痒,如此便算是父债子偿!
一旦做好了报复的决定,谢从安便下定决心要睚眦必报,就从眼下的围猎开始,给各位局中人都找点事做,大家一起不太平。
“皇帝笃信佛法,既要为杀生祭祀,便应好生助其轮回。既有恶徒孤鬼入畜生道之说,他老人家起了善念,便须得帮之偿还业障,佐以三千《地藏菩萨本愿经》,三千《阿弥陀经》三千《无量寿经》,各取所需,何乐不为?我已算得良心了,还未使那道人同去,说服他老人家再添个八百《洞玄灵宝救苦妙经》,八百《元始天尊济度血湖真经》,八百《元始天尊说生天得道真经》,其实也未尝不可。毕竟佛道同修者亦有,我佛慈悲,皇帝必然也慈悲,如此如此,天下大同。”
谢从安说得开心,郑和宜却听的直皱眉头。大乾王家对于佛法和道法的态度自来暧昧,总是喜欢将些小事化大,然而杀之敬之全凭喜好。所以世人大多紧张,遇到相关之事,总多抱着避免惹祸上身的心思。郑和宜在外多年,自然知道更多与之相关的利害故事。
“你可是与僧人有过接触?”见她笑不答,郑和宜认真劝诫道:“在这般时候论佛伦道的,那些莫须有总归危险。你不躲着还要掺和进去,简直胡闹。若以后当真被牵扯进去,可要防着被人宰割。”
谢从安仍是笑嘻嘻的,模样狡黠,一双大眼珠子转了转,意有所指道:“宜哥哥说的是羔羊,从安却想做狐狸呢。”
郑和宜正要开口,忽然闲鹤亭来人传话,谢从安便做了个鬼脸,跑了出去。
郑和宜在原地将方才晋王的话细思一回,面色忽然沉了下来。举目再望,谢从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垂花门后,他只能轻声一叹,眸中染上一抹淡淡愁绪。
兴水阁中。
几日不见,爷孙两的话也多些。谢从安捡着近日在外头的经历与老人说了,又逗了几回趣,眼见窗外的人影已晃了第四回,她便收起不正经,起身给老人添了回茶。
谢侯抚须默了片刻,屋里的气氛陡然生变,安静了下来。
“可都准备好了?”谢侯问道。
谢从安轻嗯一声,随即解释道:“外头的事,实不好说。只因都进行的太过顺利……我猜着,怕是已被人圈进陷阱里了。至于里头的是非……需得大张旗鼓些,又不能做的过头,只怕引来猜疑……韩玉本就是这个身份,由他来折腾最合适不过,至于宜哥哥,从安知道他心中自有盘算。”
小丫头边想边说,却眼神坚定。谢毅笑了笑,“你对他二人倒是放心。”谢从安有些孩子气的用力点头。
侯爷忍不住又促狭道:“如之便不多说了,那个韩玉,你怎得又肯信他。”
提起此人,谢从安不禁又想起那夜在芳菲苑中他的伏地大礼。
“他虽是个简单的人,却为自己背负了不少心事。虽说会有谋算手段,也有着自己的各种目的,细究下去,实则都是为了他人。”谢从安默默叹了口气,“似他这样的,知恩必报,甚至能不顾自己的……这种人,心里,不能真的是个坏的吧。”
她一字一句说的缓慢认真,像是在跟侯爷解释,又像是在跟自己确认。
“所以你真要帮他复仇?”
谢从安点头又摇头,“论起对他的照顾,也是由笙歌而起。想到他如此挣扎,只为替无辜惨死之人挣回该有的清白名誉,从安心里总有些过不去的怜惜。就只当这一切是为了照顾好他吧。亦算是我为了弥补心里对笙歌的愧疚亏欠。”
这几句话说得谢毅也沉默下来。
谢从安知道眼前的局面险峻,更清楚老人心中的担忧,她笑着开口安慰道:“从安知道爷爷挂心我安危。只是从安已经算了笔账。早在巫峡行宫时我与韩玉便相熟于人前,如今他还被赐入府做了侍郎,哪怕咱们撒手不理,还是要被他的对手视为眼中钉。索性不如揽上身也罢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不错。”
谢毅闻言坐起身来,光影交错下,老人的容色肃穆难言,“盛华宫的那位不容轻视。她既然已注意到了韩玉,依她的性子,必然要做足准备,斩草除根。此次韩玉中毒,说不好是不是她的手也已探入了府中。韩玉既被赐给了你,无论如何也撇不干净了,不如早点准备应战。”
“所以,爷爷当真是支持太子的?”谢从安实在压不住了,试探着一问。
谢毅忽然面色古怪,抚须半晌后叹气道:“你对宫中的这几位都有何看法?”
爷爷总是忌讳去谈皇宫里那些人和事的。首次见他开口询问,谢从安反倒不大习惯。她圆睁杏眼,不停的左右来回瞧来看去,心事多了,难免挣扎,思来想去磨蹭了许久,最终老实回道:“大家都觉得太子是默认的帝位继承,但是那位对晋王默许的放肆行径,引起朝堂私下的各种争论。”她边说边看爷爷的脸色,“这种事,到底是放肆引起了默许,还是默许造成了放肆都有待确认。说白了,不到最后,谁也不能确认帝王之心。这两派倒推起来都有迹可循:太子上位,则是帝王为了锻炼储君,用心良苦。晋王上位,便是天家慈父偏爱某个,难为圣人。但是……”她正说着,忽然卖了个关子。谢侯听到紧张之处,难免促她快说。
谢从安嘿嘿一笑,道:“……从安反正觉得,既说那位最恨心思被度,又惯爱这君心难测的把戏,喜欢将儿子臣子都唬着玩,咱们倒不如就投这位最不靠谱三皇子一票。”见爷爷皱眉,她连忙道:“皇帝也许偏心的就是这位逍遥王呢。”
爷爷不说话,谢从安小心打量,又解释了几句:“表面瞧去,三皇子为人做事潇洒的过分,却不就正巧暗合了他老子不爱被人猜测心思。从安看过的故事里曾说过,有种狠角色便是如此的行事作风:瞧去不温不火,不沾不带,其实是暗地里卧薪尝胆,韬光养晦,有朝一日翻身做主,便是位难得的千古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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