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可怜的小道士面皮臊得面皮血红,结结巴巴地直躲。“你、你个不知害臊的妖精!”
小道士眉目平淡,长得十分不好看。
至少不能中玉骨的意。
但玉骨有了前番的教训,很是疑心这世上他撞见的所有道士都是那人变的。——那人曾亲口说过,一道仙灵可幻化成无数凡胎,谁晓得眼前这个小道士是不是?
大燕国的帝君、将军、驸马爷,说不准都是。
他一个妖精,非得跟这许许多多的仙灵幻影玩儿……很好玩么?
玉骨退了半步,懒洋洋地嗤笑了一声。“行吧,你爱来不来。”
他不纠缠了,那小道士反倒疑惑。
-“你、你……”
“怎么?”玉骨施施然回头,额头依然绑着那根胭脂色的发带,发色映衬着面皮皎皎然如冷玉。“你又反悔了不成?”
小道士有点不敢看他,结巴道:“我、贫道,你招亲,贫道来作甚?”
“啧,”玉骨嗤笑,“你爱来不来。”
玉骨说完就走。
这次,再懒得回头。
身后却传来小道士噔噔噔的脚步声。“喂——你、你站住!”
玉骨看似走得挺慢,但在月色下却飘忽如同个影儿。街面两旁烛火连成了片,楼宇店铺内笑声欢闹,但他却显得格外茕茕然孑立。
小道士突然住了口。“你……你不服?”
玉骨早已走出一大段路,耳边却还能听见小道士罗里吧嗦,他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回头一笑。“我不服什么?”
噔噔,小道士追上他,气喘吁吁地抬手抹汗。“小妖,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玉骨怔了怔。
在遥远的很久远的尘世记忆中,似乎也曾有个人背着一筐柴,耐心地蹲在树下,问他:
-喂小妖精,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但这不可能。
玉骨有点疑心,索性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小道士,故意探他话头。“我被人欺负了,又如何?”
小道士却瞬间一脸释然,抬手擦汗道:“是了,你被人欺负,所以我先前说要拿你锁了你进雷火地狱,你就那样地恨。”
“呵,”玉骨嗤笑。“换了你是我,我要锁你,你不恨?”
“话可不是这样说。”小道士擦完汗,又开始挠头,在两侧灯火中神色异常认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然后化作万物,可见妖与人一样,都是天生地养活。我先前说要锁了你,可我也不曾真的锁你。你那样子恨,可见恨的并不是贫道,而是欺负过你的人。”
玉骨咂摸了遍他话里的意思,陡然觉得没劲,懒洋洋又把头扭回去了。口中漫然道:“行吧,要是这么着想,能让你心里头舒服些,那你就这样想吧。”
小道士却黏着他不放,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与他讲道理。“你是个妖,为何还要滞留人间呢?须知道,人有人间、妖有妖界,你越了界,就算今日我不拿你,须也有人会来捉你。”
唠唠叨叨的,玉骨愈发嫌烦。
-“旁人拿不拿我,关你何事?我眷恋红尘,又关你屁事!”
他说话间懒洋洋爆了粗口,小道士一怔,有点着急地结巴道:“不、不是这样说。你是个妖精,可、可是你还要在这上都招亲,你、你不是祸害人嘛!”
“我就祸害人,怎地?”玉骨懒洋洋笑得一脸挑衅。
小道士没答。
玉骨施施然继续漫无目的地走。
不知走出去多久,玉骨才猛然发现了什么似的,觉得耳边少了呱噪声。再一回头,小道士居然没再跟来,那袭藏蓝色道袍的瘦小身影早就淹没在朦胧月色下的长街。
……所以可能当真不是千年前那个樵夫。
那个樵夫生得也粗糙。
可那个樵夫绝不似个修道人。
再说,他与那樵夫也只是一面之缘。
许是他当真活得太久,又总被那人欺,现在见了谁都疑心。
玉骨自嘲地一笑。拢起袖,仰头望着朦朦胧胧起了毛边儿的月,心底盘算着:他这个月十五夜里招亲的事儿,还剩下谁没通知到。
还有谁,是那人的仙灵拆出来的影儿?
他一个妖势单力薄,可对付不来那人拆出来的数十道幻影儿人形。
吱嘎一声。
玉骨趁着夜色回到了玉楼画堂。
乌皮粉底的长靴底下却踩断了一根枯枝。
玉楼画堂春是上都最有名的买欢地儿,眼下月色刚上,正是人声鼎盛的时辰,今夜楼前却静悄悄儿的。放眼看去,只见到成排的带刀侍卫,一个个龙行虎步,手按腰刀,显然正在为什么人守着场子。
什么人,能有这样大的排场?
玉骨皱眉。
楼前巡逻的侍卫中却早有人眼尖发现了他,立刻就有几人朝他这边望来。顿了顿,一个细眉长眼的年轻内侍怀抱拂尘走出两步,扯着尖细的嗓子问他:
-“来的可是小玉主子?”
玉骨低下头,纤柔手指尖提着盏灯,故意用斗篷遮住大半张脸。
这套行头还是他在莫名弄丢小道士后,一时无聊随手在福瑞布庄内买的。
斗篷是一抹深重的绛红色。
在夜色里,只要他不答话,没人能认得清他。
玉骨提着灯,不答话,反倒脚跟儿倒旋,转身又朝巷子岔口走了几步。看样子就像是个寻常的过路客人。
从他背后传来一群人脚步声。
各个儿衣衫带风,刀鞘撞在金腰带上叮当乱响。
七层玉楼屋檐上有人飞身踩过瓦片,随后是呼呼夜风中四散的龙涎香愈逼愈近。
不多久,那个久违了的清凌凌的声音从他头顶上空响起。
-“你这个月十五成婚,为什么……没告诉朕?”
朕。
玉骨咂摸着唇瓣,故意地拖长了语调懒洋洋抬头,尾指勾着一盏并不明亮的灯火,笑了一声。“梵天净,我这招叫做欲擒故纵,你晓得不?”
年轻的大燕国帝君长眉紧皱,有点儿莫名地立在夜风中。四五月的夜风也是暖的,吹动帝君身上那袭明黄色的袍。他愣了许久,才迟疑道:
-“朕……不叫梵天净。”
“那你叫什么?”玉骨唇边笑容愈发嘲讽,肆意道:“我该唤你的俗家姓氏皇甫吗?这么多年,你可曾告诉过我真名?”
“苏醉”也不过是那人在第一世元宵夜里随口报出的一个化名。那人第一世里也不叫这个名儿。
这么多年,玉骨从不知那人究竟姓甚名谁、是何身份。
只晓得是个仙人转世。
但就连仙人提及的瑶池边往事,玉骨也并不能确定是否为真。
他只不过是个野山妖,就连自家的原形是什么都不知晓,又怎么能去上界天宫的瑶池内化形作人呢?
许是那人哄他。
那人一直都在哄他。
玉骨提着灯,故意地将灯火往上照亮了些,有意照到大燕国帝君年轻的面皮上。“你倒是说说,我就连你姓甚名谁都不晓得,我十五成婚这件事儿,又为甚要告诉你?”
年轻的帝君却像是陡然间松了口气,现出与那小道士一般无二的释然神色。“原来是为这事儿。这个好办,朕与你合婚那夜,自然会告诉你朕的乳名。”
乳名。
成婚那夜。
玉骨咂摸着唇,讥讽地提灯笑道:“谁说要嫁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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