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号称天下第一庄的裴家庄赌坊内,十八个赌徒都红着眼睛炸了锅。
-“裴少庄主,你玩不起就别玩了吧!”
-“就是,可别贼喊捉贼了。”
-“哪来的第十九个人?”
玉骨对耳边一切叫嚣斥骂声充耳不闻,唇角半勾起,摆手示意身后的众家丁们稍安勿躁。待叫骂声稍微停顿了一歇,他一挑眉头,笑了个满堂惊艳。“怪不得你们天天在我这输钱,敢情你们这些人的狗眼里头,压根就见不着仙。”
嘭!紫膛脸大汉郭总镖头当场拍了桌子,随后伸脚一踹,掀翻了赌桌。“他奶奶的,你爷爷的骂谁呢?!”
“既不骂你奶奶,也没骂你爷爷。”玉骨依旧笑眯眯的,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欠揍。“我骂的,是仙。”
“仙?哪来的仙?”
赌坊内的一群糙汉子们哈哈大笑。
白衣仙人隐身在近前,难得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再料不到,瑶池底幽锁的那妖留在人间的一具人偶竟似也活了般,竟然渐渐地,具有那妖的模样气势。就连妖力,竟似也在逐日价增长。
……不,这不可能。
白衣仙人往前又缓缓地移了半寸,几乎就杵在玉骨眼皮子底下,想要试探玉骨是否当真能瞧见他。
冷不丁啪一声,脸颊挨了一记清脆的耳光。
白衣仙人愕然抬头,就见玉骨不错眼地盯着他这双重瞳目,一字一句地对他道:“我生平,最恨的就是仙。”
赌坊内其余汉子却只见到玉骨扬起手、扇了一记空气,忍不住面面相觑,过了一瞬,又齐齐炸了锅。
-“屮,这小子莫不是得了癫病?”
-“什么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我呸!”
闹嚷嚷的,掀了赌桌没得赌的赌徒们都杀红了眼,乒呤乓啷地与护卫着玉骨的众家丁打作一团。玉骨施施然单手举起骰盅在人群中转了个身,拔高了音量,含笑道:“开——!”
打斗声一滞。
叮铃铃。
骰盅从玉骨手中落下,均匀地在青砖地上碎裂成片片白瓷。
两粒骰子在青砖地面飞旋着打转。
赌徒们一见到骰子动,操在手里的家伙什就像被点了穴道似的都给忘了个干净,只顾围着那两粒骰子,疯狂地大喊:
-“停!”
-“豹子、豹子!”
骰子在众人虎视眈眈的围观中依然陀螺般转动不休。
趁着众人注意力都被骰子吸引,玉骨悄无声息地撤出中央,退到壁角,双手抱胸静静地冷笑了一声。
他一走,白衣仙人自然也跟着他走。
在壁角内暂时再无旁人。
玉骨扬眉望着白衣仙人冷笑。“你来做什么?”
白衣仙人迟疑了一瞬,不动声色地低下头,沉声温存道:“来寻你。”
“呵,”玉骨放下抱胸的双手,懒洋洋地嗤笑了声。“来寻我?是来寻我睡觉呢,还是想着寻到我后再杀我一次?”
白衣仙人脸色再次一阵青一阵白,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温柔。“宝宝……”
“九次。”玉骨截然地打断他,冷笑道:“苏醉,你一共杀了我九次。你觉着咱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白衣仙人脸色愈发灰败。“宝宝,那并不是我本心。”
“你要与我谈心么?”玉骨又冷笑连连,掰起手指头一桩桩一件件细细地算与仙人听。“我记性不好,算术也不大行,可是苏醉,我寻过你九世九生。每一世,你都教人杀了我。如今你同我谈本心?”
玉骨凉凉地笑:“也成。只是苏醉,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心?”
白衣仙人眼眸温柔了一瞬。“宝宝,你都记得。”
“记得怎样,不记得……又怎样呢?”玉骨懒洋洋背靠在壁角,再次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仍然不肯撤了隐身术的白衣仙人,讥讽道:“你如今就连现身都不敢,怕是此次下界,是偷跑下凡的吧?”
……倒是被他猜中了。
白衣仙人脸色不太好看,笑容微苦。“你明知过往九世皆是虚妄,就连杀你……也不过是虚妄。”
“哦,原来在你心里,一切都这样轻巧。”玉骨愈发觉得心冷。但他自来愈是心寒心冷,唇边笑容愈是邪魅明艳。眼下他就故意笑得绝色倾城:
-“真是可惜了的呢!苏醉,我拿你当真,你呢,你拿我当作什么?一个暖床的玩意儿,还是……”
玉骨停顿了一会儿,眼角扫见赌坊内众人已经开始争抢骰子动了家伙什,赌坊内一时间刀兵四起、血流如注。他低头望了眼漫延至脚边的鲜红血河,忍不住勾唇,凉凉地笑了一声。“还有这些个凡人的性命,在你这样的仙人眼里头,到底是蝼蚁呢,还是个屁?”
白衣仙人嘴唇哆嗦了几次,都不能答。
玉骨失去了兴致,懒洋洋地转身,墨青色长发用暗金发带束了个高马尾,在他转身后刷地荡了一下。
-“也罢!既然我在你心里不过是个屁,这些凡人的性命在你眼中也不过就是个屁,从今而后……苏醉,你也就再也莫要来寻我了。”
“宝宝……”
白衣仙人在身后唤他。
“莫要唤我宝宝,我从来也不是你的宝宝。”玉骨懒洋洋回头,唇角半勾。“就连我这个名儿,也不过是你一时高兴胡乱取的。”
“宝宝,”白衣仙人亦步亦趋地跟上来,拉住他罩衫袖子,低声下气地央求道:“我如今被罚在瑶池边百千年不得出,今日下界还是偷偷儿地下来的,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与我好好儿地说句话成不成?”
“凭什么?”玉骨一甩袖挣脱他,冷笑道:“你自受你的罪。从今而后,苏醉,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必见了。”
“宝宝——”
白衣仙人兀自不死心。
玉骨如今既恢复了妖力,就再懒得与他纠缠,一个弹指,荧荧绿光便射穿了白衣仙人投在这凡尘赌坊内的虚影儿。
啪嗒一下,荧荧妖力所到之处,白衣仙人的影子便如同水波般晃动不休。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碎成了虚妄。
玉骨在白衣仙人的影子彻底消失后,这才垂下眼眸,好半晌,低低地自嘲地笑了一声。
赌坊内血流成河,人人都在争抢被掀翻在地的碎银子赌注。
玉骨懒洋洋推开门走出赌坊,赌坊内昏天黑地终日缭绕着暗沉的香味,外头却日头大好,正是春光灿烂的好时节。无数叫卖玉兰花的小贩子正在沿街游走,还有打扮得稀奇古怪的胡商们吆喝着喊人来买他们的香料。
一切如常。
一切,又都那样陌生。
玉骨在阳光底下怔了怔。许是被日头照进了眼皮,长长的羽睫下居然有片刻湿润。
“赫赫……”一个身影喘着气跑到他面前,兀自气喘吁吁,双手按住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望着他道:“贫、贫道寻得你好苦。你居然躲在这里开赌坊!”
自称贫道,在玉骨记忆中只得一人。
他垂下眼皮,待眼睫内的这阵湿润渐渐地干了,方才漫不经心地勾唇笑道:“谁让你来寻我的。”
小道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听见他这句凉薄话语,忍不住就怒了。“贫道找你了三年零九个月,你怎地一声不吭就跑了?”
三年零九个月。
于凡人蝼蚁般的性命而言,或许算得上长久。
玉骨不动声色地在小道士视线内退开半步,故意拿话语激他。“呵,倒还是我的不是了?我又没让你来寻我。”
“你、你……”小道士气得浑身发抖,拿手指着他鼻尖,兀自气了半天,猛地憋出来句:“你是贫道降伏的妖,你跑了,贫道不找你,找谁?”
但小道士跑得脸都红了,一袭藏蓝色道袍被扯得破破烂烂,这三年零九个月内,想必吃了许多苦头。
玉骨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只不肯认账。他嘴皮子说起话来就像匕首那样锋利,句句恨不能刺穿人的心。“哦?那我该祝贺道长不忘初心呢,还是该同情道长您这白云观混得委实不好?这三年零九个月,难不成道长您就再没收伏过第二只妖?”
小道士教他拿话堵住,脸皮子一瞬间又臊得通红,那股子义愤填膺下去了,再次开口时又恢复了结结巴巴。“你、你这个……嗐,贫道就是、就是……”
玉骨见他害臊,陡然间旧时兴致就又上来了。他忍不住微一倾身,眉头半挑,似笑非笑地追问道:“就是什么?”
“就是……”小道士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声如蚊蚋,憋屈地扭过头,脖子上青筋都梗出来了。“没、没什么。”
“真没什么?”玉骨笑吟吟地,绝不肯放过他。
可怜小道士脸皮子都涨紫了,憋了半天,吭哧吭哧地与他使性子。“真、真没什么。”
“哦。”
玉骨拖长了语调,故作漫不经心地长叹了口气,拍手道:“可惜了的。”
他说完就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掉头就走。
身后传来十方鞋落地的声音。
小道士委委屈屈地跟在他身后,呼吸声赫赫,显然刚才急跑过来的那口气还没能喘匀。
玉骨忍不住唇角微勾。
(https://www.uuubqg.cc/67331_67331116/42997864.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